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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弑子 ...

  •   红叶山庄正殿。
      午膳中。
      阿四谄媚着说:将军一直记挂夫人。这几日更是等不及的嘴里念叨,我说我这老不死的先来收拾,明日一早您再来接驾岂不利落。将军这才依得。
      藤壶不抬眼的问:
      这几日他吃的可好?睡的可踏实?身边有人服侍吗?
      还好,夫人不在,倒纳了个新人。
      阿四佯装亲信的样子贴过去。
      藤壶果然注意的听。熏却四肢冰凉。

      也没有怎样,只说行止还算端庄,只等着夫人回去把了关才看要不要接进大奥来。
      呵呵。
      藤壶只是冷笑。

      将军知道夫人雅致,特让我带了些书画来。都是一些外省的人进上来的。
      藤壶也无心:放在书室里,我晚上看吧。
      还有几幅外省大家呈上来的闺秀图,给熏爷相看的,将军说让夫人也见见。
      哦,这个是不能等的,一定要看的。藤壶斜睨着台下旁侧的熏,打趣道。

      前面几张都是地宫里的旧图。
      待宵在旁边指指点点,不住的品评。
      熏却不知将军打的什么主意。
      阿四此时从袖里拿出一轴画来:
      这个将军叮嘱过,只让熏爷先瞧。
      藤壶和待宵不解的抬起头。
      只见熏把画幅打开,瞬间脸色灰白。

      一个酒瓮里,泡着一个美女,长长的头发,长长的眉眼,美则美矣,只没有四肢。
      旁边小字写着,彘女图。
      只听得阿四朗声说:将军这几日常拿《吕雉传》看,说吕后做事低调,不杀人,只把人做成彘。
      熏额上沁出冷汗,再细看那彘女,长长的头发,细长的眉眼,和此时高高在上的藤壶神似。

      藤壶却一副泰然自若:
      那幅图可画的是戚夫人不成,拿来我看。
      熏笑说:
      春宫春宫,夫人不看也罢。
      收入袖中,转头与众家将豪饮。
      醉眼星松间,不见藤壶的所在,只见待宵走过来,耳语:少喝,怕误了正事。
      熏才想起出逃二字。猛起身,一个趔趄,脚已发软。被众人扶住,他也不管,只一个人踉跄的往侧殿里来寻藤壶。

      侧殿与正殿间有几个回廊,他转了几圈,却来到地宫。
      宫门开着,里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忽然怕起来,喊待宵的名字。
      待宵却在那暗地里跪着,一直哭,只是哭。
      他更慌起来,摇着她的身体,问夫人哪里去了。
      一只手,象死人一样冰冷的手,触摸他的额头。
      他抬头看,烛火下一张脸,惨白没有半点血色的脸。
      她的眼神那么凄厉,他竟一时认不出来。
      他抱紧她又是哭又是笑的,一直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藤壶却向旁边一指:
      旁边一个酒瓮里,红酒如血,酒里泡着一个孩子,白嫩的身体,却没有眼睛,只伸出那手来,摸他的额头。

      那手没有一点点温度。他尖叫出声。
      再醒转,烛火下是待宵。
      梦魇到了吗?
      他俯在床上,只是气喘,全身已然被冷汗打湿。
      夫人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他的声音尖利。
      时辰还早,你歇歇吧,你烧的厉害,你病了,熏。
      他扎挣着起来。他要去找她,要看到她,还有那个婴孩。

      入驻红叶山庄那日,熏在长亭上失神良久。千万里江山,他只是一片红叶。
      藤壶夫人此时就在那个长亭之上,面对千万里江山,背对着熏走上来的台阶。
      千万里江山虽好,我只要这一片红叶。
      她只听得身后有人失声喊,声音凄厉:
      快逃,紫衣。

      藤壶夫人回头,笑颜如花。
      还早,你来了也好,在这里看他们来也好。
      他往山下望。
      近处,山庄四角火把通亮,已被阿四的人把守的水泄不通。
      远处,视野尽头,一簇簇火把,似大兵压境,又似一条火龙向山庄这边压过来。
      他脚下一阵绵软,跌坐在亭下石几上。

      那藤壶还妄自发着春梦:
      当日你站在那里,玉面含春,怅然若失的样子,象极十五年前的隐准。那一年,他与你一般大,也是十七岁。
      隐准,百合之兄,藤壶的初恋,两年前,为了这个名字他把一夜做的画负气扔到湖里,为此,与百合有了心结。

      熏心下大痛。只问:
      是因为我象他,您才爱我的吗?
      你怎会是他?
      藤壶的面上少有的阴晦,阴晦下又少有的怅惘:
      那人温柔也软弱,当年还是义教将军的天下,义教做媒我和平治,他只送来贺礼,竟一个字也不敢与人说。他没想到,在他死的第二年,那个不可战胜天神一样存在的义教会被人肉糜,身首异处。

      熏冷笑道:
      原来您把我当成了那个十七岁的隐准了。想让他在我的躯壳里继续活着。以您想当然的方式活着。
      藤壶纳罕的望着他,这个人一瞬间变了模样。起先的焦急变成满脸的决绝,

      只听他没命了样的说道:
      在您心里,我只是他的替代品,您的玩偶。
      你怎会这样想?
      藤壶只当他嫉妒,上来安抚,却被他双手挡开:
      您太奢侈了,为了这个游戏,却要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包括……
      他突然闭上眼,他说不下去,不敢想那梦里的一切。

      你是来与我吵架的吗?还是被平治的那个人彘吓住了。
      藤壶此时才明白,她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人:
      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把宝押在那个隐准身上,更没想到与他出逃。我今年三十五岁了,熏。是你,不是他,让我做了我后半生最重要的决定。

      藤壶浑身颤抖:
      熏,请求你相信我,不要害怕,不要动摇。
      她远望着山下那愈来愈近的火龙,咬牙咒道:
      当年义教也一手遮天,如今难觅白骨。只不过是较量,还未交手,谁也不能预知结局。

      他听得她那几句掷地有声,心下满是震动。
      举目远眺,那火龙也越来越近了,似乎能听到人声,能看到那幡旗,能看到平治那张虎视眈眈的脸。

      他手把案几,佯装喘息,低头之际,几滴泪水崩落。
      但终于还是提上一口气,终于说:
      藤壶紫衣,人都传你木讷憨痴,此言果然不虚,我劝你醒醒,别做梦了。
      藤壶怔在那里。
      熏咬牙说道:爱情这东西,在我,可以有,也可以没有。菊花宴后的熏,只想回到原来的位置。
      你此次来又是何意?
      彼此交待,以绝后患。

      藤壶瞪视他:
      你是在说,你要退出这场较量?
      没有什么较量,胜败早就注定了的,你,我,平治,还有那个死去的隐准,大势早定,胜负已分。

      藤壶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竟陌生的一点点的后退。
      只听他说:停手吧,现在还来得及,回到我们原来的位置,什么也不会改变。
      他站起来,握她的手,象在乞求。

      藤壶忽然冷笑:
      所有的细节我都想过,只有这个没有想过。
      熏听得此言,似刀割在喉。

      彼此交待,以绝后患。嘿嘿,原来是场独角戏。那么,熏君,你做个看客也好,至少我演的也不寂寞。
      藤壶再无别话,回身径往台阶下走,那石阶陡峭,夜风冰冷。

      她不想刚才,不敢想刚才,也不想以后,已经没有以后。只看见石阶尽头,待宵肩背着小包袱,满脸犹疑的见她一个人下来,而远方那条火龙已经变成近处浩浩荡荡的的大队人马,业已到了大门口。
      几百号人把红叶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一队人更手执利刃,踹开庄门,杀将进来。

      藤壶忽然觉得身前身后都是虚空,近在咫尺的杀气腾腾,遥不可及的千万里江山,心下一阵巨痛,脚下业已飘飘,竟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天下莽莽苍苍,却不知去向何方。
      眼里似有泪花,眼前虽灯光通明,业已模糊不清。

      只听得身后一声哀叫:
      您别怨我。
      她听后,心下竟浮上希望,想立定回头去让他与自己一起走,不想后背却被猛推了一下,直直的摔下山来。

      可怜那两个月的怀胎,那几十直上直下的台阶。
      她心下想,也好,也好。
      却只听得待宵一声声尖叫。

      熏直挺挺的走下山来,只见到几个侍女围住藤壶,那妇人已满头满脸的冷汗,下衣处一瘫的鲜血。

      结束,终于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熏抬眼看大门处,冲进来的横刀利刃。四处的火把,把院落照得如同白昼。
      在平治到来之前,一切都已归位了。

      却见一乘玉辇落在当场,里面坐的却是右大臣新妇,藤壶的闺蜜,明石姬,一脸肃穆,竟不似平日里的温柔慈祥。
      旁边立住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一中将模样的人大喝:
      天皇手御,左大臣出使北京,大奥夫人藤壶紫衣至京都代国礼送行,有阻挡者格杀勿论。

      熏方梦醒,再看血泊里的藤壶,方想起她说的那句: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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