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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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嘉从买来入住不到半月的新家大门走出，顿感空气清新不少。现在的板材家具，外观设计是挺漂亮的，可都是毒气附体，这里通风两个多月还是没把味道走干净。
痛定思痛之下，抠门如他，为了能顺利在新地方生活下去，也不得不去买了个据说是“行业内里程碑式产品”的空气净化器。可这高科技的玩意儿，也许是太金贵，没用两天就被这大老爷们弄残了。
当然，他可不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准是生产厂家没诚信没良心，不合格的产品也敢投放市场。
他想，要是换成他家工厂产的猪肉，有一丝丝不达标的迹象，他也会立刻召回，做生意的得留得住回头客，坑蒙拐骗是做不长久的。
刚把锃亮的皮鞋穿上右脚，一白色生物扑向了他，并叼咬着他左边的裤腿，大有死也不放开的气势。
朱嘉完全没生气，反而耐心至极，他蹲下身来，以平等的视线看着生物说道：“笨妞，快松口，我今天要去见你凯叔叔。”
原来这白色生物是只四岁大的萨摩耶，小名大名都叫笨妞。朱嘉从它还是个奶娃娃状态时就收养了它，对它比自己还好。他常对外边的合作伙伴笑说，自己在家养了个小祖宗，每天都得小心照料着，真是比谈合同还辛苦万分。
笨妞斜歪着脑袋，一脸人畜无害相地看着朱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朱嘉眼花，总觉得笨妞像是会下一秒哭泣，好像抛弃它独自出门是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
“这小家伙。”朱嘉无奈地苦笑，每次自己出门，笨妞总是撒娇耍赖地咬着自己的裤腿不放，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是让人够不忍心的。
在朱嘉的眼里，笨妞就好比是自己的亲女儿，只能好好谈，可不能做出什么极端的动作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于是他轻轻搂抱住笨妞的脖颈，边抚着笨妞一身白亮柔软的长毛说道：“乖，我一会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我不在家，你就替我多陪陪程子，屋里没生气，她也会寂寞的。”
说着，朱嘉缓缓站起身。笨妞跟着他那么多年，早就通了灵性，适时候松开了口，转头奔向正对玄关的一张单人布艺沙发，跳了上去蹲坐其中。
细细看会发现，它的视线不是对着主人朱嘉，而是看向了玄关处的一样小物件——内嵌黑白照片的一个银色相框。
“程子，我去见发小，晚上零点前一定回家。”说完这句话，朱嘉的胸口微微起伏，沉默半晌，他以内含愧疚、温柔、自责的复杂神色告别了玄关的照片，终于关上新家的大门。
行驶在熟悉而陌生的家乡路上，朱嘉内心五味杂呈，多年来的夙愿一朝得以实现，换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兴奋和愉悦，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感。
朱嘉12岁的时候，他妈得重病，嗝屁朝凉了。他爸也不知道是真伤心还是少了管束，总之开始酒瓶子不离手。
都说没了妈的孩子像根草，朱嘉这根小草四处撒野发疯长至15岁。整天不求上进，打架惹是非，在胡同大院里称王称霸。
不出意外，终有一天酿出大祸。他人小胆子可不小，借由着一些今天看来很可笑的小理由，他竟把同班同学的脑袋给砸出个大窟窿。原本朱嘉也没想砸同学，只是不巧这倒霉蛋出现在了打群架现场，纯属误伤。
倒霉蛋有一老佛爷似的奶奶，精神气十足一点不好糊弄。宝贝孙子是她的命根子，哪能轻易放过始作俑者的朱嘉。她每天端着小板凳就堵朱家门口，叫嚣着不陪十万元就法院见。
他那酒鬼老爸虽是没用的人，可也不想让儿子去蹲大牢。不过心上的事不会放到明面上来讲给儿子听，所以据他自己说，他是怕家里没人能帮他大冷天出门买酒吃，才愿意不撂摊子。
但他家也没钱陪给人家家长啊，于是酒鬼爸爸带着儿子给人家磕头认错，求宽限一年交款时间。
老佛爷看他俩真是一个子儿都抠不出来，勉为其难地同意缓期交款。
即便如此，酒鬼爸爸苦着脸，一时间也想不到快速赚钱的法门。
也不知是听他的哪个牌桌上麻将搭子说，南方有个城市正在搞经济发展，急需大批有才干的养猪人士去干活。酒鬼爸爸信以为真，一拍大腿，拉着自己的小崽子漂泊数千公里南下，去积极响应国家号召，顺带攒钱还债。
期间被坑蒙拐骗过钱财算是小事，偶尔几次大难，险些爷儿俩交代在祖国南方炽热的土地上。
待生活的刻刀磨平朱嘉的棱角，他才好不容易熬出头。
他将土猪卖成眼下热门的无公害猪肉，手里呢也算有俩小积蓄，路上遇熟人能喊朱嘉一声“总”，可已悄然31岁。
前两年爸爸先行回了家乡，说是舍不得老屋荒废也想安度晚年，让朱嘉一人留在南方大本营。朱嘉就更体会到空虚。再加上程子的事……
一脚油门猛然踩下，刚买的二手大众使劲儿撒欢跑起，将这四九城的新式高楼大厦全都抛在身后。一如朱嘉想要忘却以往苦难的日子，希冀于能在家展开新生活新事业一般，果断不犹豫。
此次归家得以有机会立足在完全不一样的帝都，全靠有他最瓷的兄弟帮忙。说起他的发小兄弟凯子瑞，他难得露出笑容。
凯子瑞，就是那个被朱嘉脑袋上砸个窟窿的倒霉蛋，从小喜欢跟在朱嘉后面嗷嗷叫。朱嘉南下养猪，他也偷偷跟着，小孩子就当离家出走。后来热爱上赚钱养猪的日子，一直跟着朱嘉走南闯北。最穷的时候，他俩就剩身上两件单衣了，躲破旧寺庙里拿佛祖像上的袈裟避寒睡觉。
后来凯子瑞被凯家的老佛爷逮了回去，十万块赔偿金早就不了了之，人呢，也失去了联系。直到近来一次偶然的工作机遇，让这俩最瓷兄弟重逢了。
朱嘉除了惊喜还特别感动的发现凯子瑞没变，不单指他和自己的情谊没因为多年没联系而丧失半分，也指凯子瑞古道热肠，敢于为朋友担当的性子没变。得知朱嘉打算荣归故里，凯子瑞是又出钱又出力，上帮他打听着如何能在城市外围郊区开办养猪场，下帮他处理购买合适新居的琐碎事。
有这样的兄弟，朱嘉感叹，真该把当年那一砸以双倍的力回砸在自己的脑门上才对得起发小。
“奇怪，导航出错了？”汽车行至二十分钟后，朱嘉遇上了麻烦，他下车踱步于导航指的道前，一块“禁止通行”的牌子挡了他的去路。“高科技的玩意儿果然都不可信。”来回踱了几十圈，朱嘉得出这么个结论。
其实也不能怪导航，今天的□□是爱修哪路修哪路，导航又怎么会知道，这小道半周期被放了牌子，正等维修打补丁呢。
凯子瑞催促的电话不出意外的响了。朱嘉皱着眉接通道：“喂，子瑞，我遇上麻烦了。导航是要把我往沟里带啊。竟然开到一半，路中间出现禁止通行牌子。我这是飞过去才能继续按导航的规划走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哈哈哈，朱总也会找不着路？想当年您可是胡同一霸，神龙见首不见尾，隐匿躲藏属你行。”凯子瑞乐呵呵地编起顺口溜，以玩笑的方式缓解着朱嘉焦躁不已的情绪。别说，还是老朋友熟悉老朋友，朱嘉眉头舒展，气笑说：“这四九城的变化属全国最快，我不认路不也很正常吗？快告诉我，怎么去约定地点。”
“得令。”凯子瑞说：“你在哪条道上啊？”
“复兴路，一家叫火德的火锅店门口。”
“那你往北走大约300米进入三环，然后往西能看见一家包子店，那儿有个岔道，顺岔道继续往西……”
朱嘉听着满头汗，想来大概是发小忘了自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毛病。他指的路得画成地图，再慢慢琢磨，化成向左向右的简单指令才能弄清方向。
“能找着路吗？”凯子瑞在电话那头听起来貌似关心，但总有种在憋着笑的意味。
朱嘉有个跟他爸一样的臭脾气，就是遇事特别不愿承认自己的无能，非要自个儿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哪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也不能去瞧见他的短处。
这一点朱嘉心里清楚，嘴硬着不愿承认。他清楚，凯子瑞其实比他更清楚。
“我的朱兄弟，您挪车挪到哪里了？”
“……还在复兴路……”
“噗……”凯子瑞像是边打电话边喝着什么饮料，一个没控制住，被朱嘉的话逗的变成了人体喷泉，“行啦，你是开的车还是船啊，还能在原地打转儿。你往前走过俩红灯，然后左转开到看见圆圆包子店，那儿有个岔道继续前行……”
这么一说，朱嘉顿悟——敢情这小子不是忘了，而是故意看我出丑呢。
要换成10年前，自己还是个愣头青的冲动少年，或许早就对着电话生大气，不给情面的一顿指责，和凯子瑞能争理儿争到脸红脖子粗。现在嘛，朱嘉抿嘴笑道：“看我待会儿见面，怎么收拾你。”
“大哥饶命。”电话那头猛烈的咳嗽声伴随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传来，让朱嘉整心情也明亮起来。
他打开汽车收音机，好听的音乐旋律伴着一路飞扬的心情，放飞在难得有蓝天的四九城内。
突然，一辆朱红色漆的跑车竟不打任何变道指示，斜窜至朱嘉的二手大众跟前。好在朱嘉开车求稳，速度一向不快，这才没有追尾。他也不由得惊的寒毛倒立，开车的司机是不是不要命了，这车速配合着方向盘打起来随心转，是要赶着上火葬场吗？
朱嘉提了点速，跑至离跑车约200米远，隐约能看见这辆跑车的车牌是白色的，车牌号前两位为红色，后面几位是黑色。得了，也不用细看了。难怪能嚣张地像地头蛇一样窜来窜去，
原来是特牌车。
有句话叫，不到特区城不知自己兜里没钱，不到四九城不知自己官帽小。如此高调，背景不容小视。
混了十多年江湖，别的不说学会多少，眼力劲儿肯定没少涨。朱嘉也不恼刚被差点逼停的事儿，把音乐声开的更大一点，继续哼着老歌上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