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攻肉格子间》周瑟瑟

56、真面目

　　看着我一副不予置信的样子，巴扬过来拍拍的肩膀，一副老前辈对这小朋友教训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他不针对我，也知道他下手很干净，但是，诶，算了，小朋友就是小朋友。”他无奈的摇摇头，“我该说的都说了，仁至义尽，你让他自己保重吧。”说完他就开门出去了。
　　我满脑子狐疑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眼看上班时间差不多到了，心想不管别的，到点了去楼上刷完狗牌再说。点点这天来的很晚，我把刚刚巴扬的话跟他依样画葫芦说一遍，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有分寸的。
　　之后的两周，X项目组的数据数据维持在低位，没有往更难看的方向走，其他组的数据倒是毫无影响渐渐恢复了。大家觉得这样数据看上去还算正常也就没有深究。点点能吃能睡一切正常，我看着觉得这茬儿似乎是过了，我的银行卡上也没有莫名其妙的钱再打进来，我还挺高兴。他跟巴扬倒是一起进进出出的吃酒聊天的也不少，我心中暗暗祈祷。不过本来嘛，这事儿也不赖巴扬什么，大家合作愉快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又是一个五月的旺季到来，这是我在这家公司的第三个五月了。X项目组的新项目也准备上线，上线前的数据虽然不甚好，但是还能看。替他们的甲方点根蜡烛，无端被牵涉入公司的内斗。X项目组他们整个组的人基本上人人头上都欠着点点起码上两万的糊涂账，数据只要看得过去也不敢说什么，理亏嘛。既然点点收敛了，他们也见好就收，大家装作好朋友好同事表面合气就好。
　　就在一切风和日丽的表象下，意外发生了。

　　首先说明，现在X项目组的老大已经不是巴扬，而是另外一个项目组调过来的人，但是那人水土不服，在入组后的两个月看上别的活儿离开了，现在事情就是作为项目管理的小美在顶着。点点自己现在也不再组里，换言之，这个组里面的人清一色就是当初忘恩负义祸害过点点的那一帮人。用点点后来的话说，就是那个飞机笑话的老梗——某人在飞机上遭遇气流颠簸，大叫神啊，虽然我作恶多端，但是飞机上其他人是无罪的啊，请饶恕他们吧。神怒吼一声：我凑足这一飞机的人我容易么！
　　点点大概也想吼那么一嗓子：我凑足这一项目组的贱人还要不误伤无辜我容易么？
　　上线的第一天，广告效果的显示数据暴跌。跌到有多难看呢？就是公司成立以来，还没有一个数据有这么难看过。
　　小美急的跳脚，找后台程序一查，程序正常。找供应商一查，广告播放正常。总之，一切正常，只有数据难看。官面上的解释就是小美他们整个计划做得烂。不过巴扬和我知道，最大的可能就是供应商那边的数据了。
　　一个供应商的数据难看，我们还能找那个供应商去理论，是个供应商的数据难看，一般认为一定是小美这边的整体计划吃了问题。谁会想到点点能不辞劳苦串通所有供应商从源头上做马脚呢？
　　我下楼买了一对牛奶刀切，回来的时候发现两个人都不在座位上，其他人都鸡飞狗跳地窜来窜去。也难怪他们，做了快一年的项目，突然发现数据跌得一塌糊涂，项目破产，回头甲方骂娘，分红泡汤，这一年就差不多白干了。我瞅瞅玻璃屋没这两人。难道都被光头捉到楼上去了？那可就玩大了。
　　我决定先去冲个倒个咖啡。刚刚到水吧，一脚还没踏进去，就听到两个人在里边憋着声音低低地吵架。我停住了脚步，咖啡机前刚好有个挡板，把我遮住。
　　“我告诉过你收敛点。受损后最理智的做法是什么？是止损！你现在花力气损人不利已是算追加投入，你说你何苦？”这是巴扬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不利已？”这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心想不对，我得马上回去查银行卡，看看凑齐四十万没有。
　　X项目虽然现在是二期，但是所有合同都是一期的时候我签订的，所有渠道数据都是一期的时候你出具的，现在这样子总有一个人要出来负责，我们两个谁都吃不了兜着走！”巴扬已经不淡定了。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不会把自己拉下水的。”点点道。我心里一动，不小心把搁在咖啡机上的杯子滑了下，还好反应够快，在落地前接住了，可是动静太大，被点点看到了。目光相对的一刹那，我看到他憋住了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巴扬背对的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下水的只会是你。”点点笑嘻嘻地说，“我的数据报告，从来都没有问题过。”
　　点点杀气太强，我略受惊吓，咖啡也没有倒，杯子也没收，忙忙地回到座位上。
　　这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节奏啊。巴扬对他真的算不错的了，他本来四十万是要颗粒无收的，后来经过巴扬努力挽回，努力给他救下七八万。有总比没有好嘛，居然还这么不领情，诶。
　　过了很久，巴扬先从水吧回来了，气冲冲的，还没见他这么发火过。过了一根烟功夫，点点端着咖啡优哉游哉出来了，之间他轻轻把咖啡往我桌子上一放，做了“请”的手势。
　　“谢谢！”我说，“你别这样。”我戳戳巴扬的座位方向，“不要滥伤无辜啊。”
　　点点撅起嘴巴做了个傲娇脸，“无辜？我真羡慕你这么单纯的孩子。他不算贱，可怎么也不算无辜啊。”
　　“当初是你自己要那么多分红基点的，你怎么能怪他啊。”我压低声音道。
　　“用人不查算不算辜？分赃不均算不算辜？手下排挤我居然任由手下排挤，为了自己那点当主管的利益，任由人宰割。你真的觉得他对此无能为力么？他故意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王的人，他为什么要帮我？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我好看。他从来就知道。”
　　我愣了半天，无法言表。巴扬是我一直信任的人，他怎么会这么呢？他对我说话都是如此坦诚，如此赤裸裸，一点虚伪组做作都没有，怎么会呢？
　　“看上去最是直率爽利的人，才是最容易掩藏祸心的，不是吗？”点点道，“大海那种笑面虎，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吧。城府怎么可以隐藏在笑脸下呢？城府应该在一张口不择言得罪人的表情之下啊。”
　　我深深陷入在对巴扬的困惑中无法辩驳，而点点的戾气又让我很是恐惧，不由得喃喃道：“弱肉强食，本该如此。”
　　“是啊，本该如此。”点点意味深长地一笑，飘然而去。
　　我不知道该站队谁了。谁都有理由，谁都不是好人。我还是一样回住处，一样和点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是和以前说着一样的话，可是心中那份隔阂，却是只有自己知道，已经是越来越深了。

　　趁着周末，我去看望女王和小宝宝，顺便讨个示下。亲王不在，女王一个人在家里。我随口一问：“你先生呢？现在总不用天天喝酒了吧。”
　　“做梦了。以前是跟甲方喝酒，现在是跟有权的人喝酒，一辈子当乙方的命罢了。今天去局子里报道了。”女王说得漫不经心的，好像亲王是局子里的常客。
　　“这……要紧不？要去捞人么？”
　　“不用。年终了赶业绩，总有人要找点事情出来，税收啊，执照啊，许可证啊。他能搞定的。习惯了。”
　　看来自己当老板也有当老板的难处。我简单问候了下，然后就跟女王说了点点和巴扬大战三百回合的事儿。女王听我叨叨叨叨半日，都快睡过去了，最后眯着眼睛道：“你们累不累啊。”就没有下文了。
　　我累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这么莫名其妙被陷了进去，像是大漩涡旁边的一叶小舟，眼睁睁看着自己深陷其中却无能为力。
　　女王起身给我收拾了盘水果，一遍喂宝宝吃，一遍笑盈盈地对牙牙学语的小宝宝说：“我们以后不上班呀，以后也不开公司，我们去找个铁饭碗安安稳稳一辈子好不好？”小包包懵懵懂懂地说“好！”。
　　我看着小宝宝肉呼呼的脸，心想这也是一个小富二代啊，爸爸妈妈这么打下来的江山，不知道将来怎么守了。我又转念一想，点点不也是富二代么？顿时又相信命运了。
　　将来的事情，天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