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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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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云】
回到总坛,阿夏伊将苗安交给了他爹,转身准备回水潭。
“阿夏伊,跟我来一下。”
她被人叫住,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阿夏伊不得不遵照那人的话,乖乖跟她走。
整个圣教上下,只有教主曲云有本事叫住她,甚至连她师叔辈的五仙使也没资格命令她,包括她的师父阿幼朵——这件事虽然令人不解,却是不争的事实,也无人敢反对。
圣殿上那个少女便是曲云,即使如今幼齿的模样也不能抹消她作为教主的气势,以及当年七秀之昭秀的风采。
阿夏伊收起了平日悠哉慵懒的姿态,庄重地向曲云行了个礼,“教主。”
曲云点点头,走到她跟前。阿夏伊半跪在地上,听着曲云在她耳边说话。
“你近日要小心,不知他们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总之已经派人来调查了。”曲云又默了片刻,道,“要不你最近别出门了,圣潭那边也暂时别去了。”
阿夏伊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对她说:“不打紧,我再去圣潭呆几日。即使他们知道了也不能怎样,派人来调查也不过是把情况了解地比之前更多。”
曲云蹙眉,恢复到少女时未长开的面容也仍是美人,“用不用我派人保护你?”
“不用了,我的身手恐怕比那些师弟师妹好的多,他们遇上那些人,要真近身打起来可没胜算。”阿夏伊对她的关心则乱有些失笑,“你应该明白这点的。”
曲云叹了口气,“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自然不放心。也罢,随你吧。”她挥了挥手,转身朝圣殿深处走去。
【束发】
阿夏伊返回水潭时,就见那个银色面具覆面的男人正蹲在水潭边,朝深不可见的水潭里入神地望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或许他在看自己面具戴歪了没,阿夏伊内心腹诽了一下。
不过老实说,即使戴着半张面具,从下半张脸来推测,男人的相貌应该是很好看的。
唐子珮见她回来了,便盘腿坐了下来,手撑着膝盖,下巴撑着手,“你每天都坐在这里不腻吗?”
“什么意思?”阿夏伊也坐了下来,顺手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银晃晃的大帽子,她的头发被细心地盘了起来,用了不少钗子和发绳才固定住。她潇洒地拆了所有的禁锢,乌黑的发丝全散了下来,长发及腰,倒是一点都不心疼头上的‘劳动成果’。
“每天坐在这里盯着水潭发呆……你干什么?”唐子珮的目光刚从水潭上移回来,就见她把头发放了下来。
阿夏伊不知从哪变出了把骨梳,开始打理自己的长发:“梳头啊,你不觉得我戴的帽子很重吗,而且头发还得固定起来,我感觉再戴下去我就快变成秃子了。要不是性别问题我都能去少林了。”
唐子珮忍不住纠正她:“少林的大师们都是正宗的剃度,不是随便秃顶都能去的。”
阿夏伊眨眼道:“不都是光头嘛。”
唐子珮叹气,拒绝和她理论。
阿夏伊梳了一会儿头发,就抓过唐子珮的手把骨梳塞到了他手里。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她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帮我梳。”
“……你觉得我会?”
“你不也是长发吗?”她微微侧身,留了个他方便梳理的角度,“难不成你都不是自己梳头?”
唐子珮跪直身子,他的身形比她要高大不少,即使两人都跪着,他看她也是低头的。左手握着一缕不属于自己的柔顺长发,右手拿着梳子,自上而下慢慢梳下。
阿夏伊侧目看着他,眼底浮出一丝笑意:“我说的‘梳’可是要帮我盘一个髻的。”
唐子珮挑眉:“我不是女人。”言外之意,他不会盘那些复杂华美的发髻。
“梳成你这样就好了。”她的目光扫过他的头,很简单的用一根带子束之脑后,甚至连男子常用的髻也没有,就是马尾的样子。
“你确定?”虽然嘴上这么问,唐子珮已经把住了她所有的头发,正在找带子帮她束好。
“给你。”阿夏伊从腰带上所挂的腰饰里抽出了一根带子,暗蓝色,幽得和他们身侧的水潭一般,连握在手里都是一股冰凉感。
唐子珮利落地帮她束好了头发。
阿夏伊转身,对着水潭的水面照了好一会儿,眉眼弯弯。
她一直盯着倒映中的自己,面上挂着微笑,可唐子珮总觉得她的笑容里藏着一种莫名的悲伤,那是一种无奈又苦涩的笑,即使她看上去笑的那么开心。
两人一直都未再说话,一个盯着倒映发呆,一个盯着另一个发呆。
直到峡谷里,水潭上空没了阳光,女子缓缓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落日的时辰了,她该回总坛了。
她的手伸进水里——倒映被映出的地方,打散了那块倒映。
唐子珮终于又听见她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因为沉默了好久而带上了些沙哑。
“真是……怀念啊……好久不见了。”
她这样一句话没头没脑的,让唐子珮感到莫名其妙,直觉感觉这与她的神秘有关。
【密信】
唐子珮把阿夏伊送回了五毒总坛——准确的说,是他们俩在比试轻功。
待阿夏伊的身影没入暮色中的五毒总坛后,唐子珮抬头看见天边掠过的风筝,一怔,随即转身奔向自己前些天在总坛附近的森林里找的落脚点。
刚才唐子珮看见的风筝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风筝,那是唐门独门的传信风筝,比起信鸽都方便的多,只有唐门弟子认识,所以被截获的几率也大大降低。
自从他达到苗疆调查了两日后,就给唐老夫人寄回了密信,询问了任务的具体内容,还附上了那两日调查到的消息。如今过了五日,总算等来了回信。
信的内容概括起来只有两个:寻找仙王蛊鼎,然后带回唐门。
看上去这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任务都要简单,因为这次的任务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地方,目的非常直接,可唐子珮现在有种把迷信塞回风筝然后扔回唐门当他没收到的冲动。
打他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已经有将近十年了,他早就不是那个在唐门密室里关着不谙世事的少年,所以在看见‘仙王蛊鼎’四个字时,他的心狂跳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没想到唐老夫人的‘探查’背后,竟隐藏着如此目的!
凤凰蛊,生死蛊,仙王蛊鼎,三者列为五毒教圣物,炼制的技术是三圣秘术——不管哪一样拿出来都是能起死回生的神物。
与五毒平常所用的蛊不同,这三种圣物皆为疗伤圣品。珍贵的东西之所以珍贵,就在于稀少,它们稀少的原因是因为能饲这三种蛊的人在苗疆人中只有娲族。
可是据闻娲族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在一次战斗中全灭,自此五毒三圣秘术也就此失传。
如今唐老夫人让他把仙王蛊鼎带回唐门,这意思是药师还有后人?还是说她已经确定现在的五毒教还余有仙王蛊鼎?
不过这不是唐子珮真正关心的事,他只关心如果确定仙王蛊鼎重现世间,他该怎么拿到并且避开五毒教的追杀带回唐门。
毕竟仙王蛊鼎可称得上是五毒教的镇教之宝了,一旦被人夺走,就算拼上整个五毒也要夺回来,他想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唐子珮有些脱力地靠在树上,扯出一个无奈的笑,这回可真成了死士了。
但他不能违抗唐门的命令,即使这个任务再困难也要完成,拼上性命也要完成。
如果失败,依照唐老夫人那说一不二的性格——不,单是门规的处罚,他都别想好过。
要打探到仙王蛊鼎的线索,直接去窃听是行不通的。本来这种事也是唐门弟子的拿手绝技,但这次的任务毕竟瞄准了五毒一等一的绝密,应该是教主和极少部分长老才会知道。如果教主不是曾经的昭秀曲云,或许窃听能成功,但她的武功就算在中原武林也是一流高手。
唐子珮细细思索一番下来,发现只有只剩下一个选择——阿夏伊。
虽然阿夏伊只是圣蝎使的弟子,但唐子珮却直觉她的身份没那么简单,起码她破例不用听五仙使和教中任何长老的命令,直接受命于曲云。
唐子珮曾闪过她根本不是圣蝎使弟子的想法,因为在她和圣蝎使阿幼朵的几次见面时,她甚至可以直呼阿幼朵的名讳,而不是叫她师父。
思绪转到这里,唐子珮在天未亮之时就潜入了五毒总坛,轻车熟路地寻到了阿夏伊的房间。
【问题】
不过令他大感惊讶的是阿夏伊的警觉。
几乎是在他推开窗户的一瞬间,一枚飞镖就扎了过来,要不是他躲得快就被扎中了。
床上的女人不紧不慢地坐起来,披了一件外衣走到窗前,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半眯着说:“这天还没亮你就来?真是勤奋又敬业。”
还未等唐子珮答话,她又道:“不过这是你第一次进我房间啊,跟踪也包括潜入别人房里吗?”
唐子珮双手一撑窗台跳了下来,顺手把扎在窗框上的飞镖拔下来还给她,然后坐到桌前反客为主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觉得我前几天不够敬业,今天开始弥补。扰你好梦了?”
阿夏伊静静地看着他喝下那杯茶后,悠悠然道:“那壶茶是我昨日泡的。”
果不其然,她收获了对方猛然一僵的样子,虽然只有下半张脸的表情,不过她已觉得足够了。
她坐下来,微笑着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他表情古怪:“你爱喝……这种茶?”
“我倒是不爱喝隔夜茶,刚刚逗你玩的。”
“……”
大清早起来逗了逗人,阿夏伊觉得今天的开端还是不错的。那些师弟师妹们太老实木讷了,她实在没什么兴致去逗,更何况自己还是大师姐呢,这么对他们开玩笑也不太符合气质。
阿夏伊起身拿了架子上的衣物,去里屋洗漱了一番后,坐到铜镜前开始梳理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也舍不得随便去剪了。为了戴上苗女们常戴的银帽子,不得不每天都花费一点功夫去盘起它。
唐子珮看着她盘发,“难怪我前几日等你出房门都那么晚了,还以为你是不爱早起,原来都费心在这上面了。”
阿夏伊望着同样映在铜镜里的男人,耸了耸肩:“我也不想,可是这是规矩,我得给师弟师妹们做做榜样。”而且就算是曲云也无法改变,她也得戴着。
把银帽戴在头上后,她转身道:“你这么急着来找我,是因为你上头那位下了新命令?”
唐子珮仅诧异了一瞬就收回了情绪:“对,你倒是挺清楚。”
“诈你的。”
唐子珮嘴角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