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泡芙尚

1、首

　　楔子
　　燕国。慕容家的天下，当今皇上是我侄，但我却不姓慕容。
　　燕文王从小身子就羸弱，是因为早生的缘故。文王二十八岁生辰一过，便扛不住了，三个月卧床不起，终驾崩了。
　　那日，已是近黄昏，我与一干大臣在殿外候着。毕竟是外姓王爷，我也只得在殿外听着那殿内断断续续地哭声，有大有小。

　　文王一生只娶过两位女子，一位是皇后，一位是皇后亲妹淑嫔。皇上驾崩的噩耗还没过，就又是一声噩耗，皇后殡天了。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刺得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我一喟叹，便想往右挪挪。膝盖委实僵硬麻木。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出来的是淑嫔还有小太子。
　　淑嫔一身暗黄色广袖袍子，在风中翩翩飞扬，她的鬓发有些乱，不似昨日帮精神。她用清亮的声音宣读遗诏。小太子在一遍静静地听着，意外的安静。
　　我揉揉眼睛，眼睛微微泛酸。

　　天中的银月，在暗夜中是一道明光，只是那道光却显得忽隐忽现。
　　我恍神那么久，遗诏似乎已经念完了，淑嫔将我扶起，眼睛红红的，那张和皇后相似的脸上苍白无一丝血色，她脸上有着泪痕，对着我语重心长了好几句。
　　我看向一边小太子，呆滞的一张小脸上也不知是否缓过劲来了没。
　　我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看见过他，笑的肆意撒拔个光脚丫就在地上跑着，宫女太监追着他四处找。
　　淑嫔懊丧道：“太子还年幼还请王爷以后多多费心。”
　　我不动声色将烫手洋芋丢回去：“微臣不过是个外姓王爷。”
　　淑嫔对这个称呼是意料之中也没有纠正，沉默半晌又一边咽咽呜呜的回寝宫了。
　　小太子却没有跟着走。于是，我挪挪身子，出声劝慰。“太子想开些。”
　　毕竟大家都认为皇后是生母，但是却跟着先皇去了。
　　“亲的不一定会真亲的，不亲的未必一生都不亲。”

　　我一抬眼，那张稚嫩的小脸严肃的绷着肉嘟嘟两颊在寒风中还透着绯红。但他的眸中却是死水潭般的死寂。
　　母亲出嫁前封号长乐公主，是燕国的长公主，先皇的嫡亲妹妹。出嫁后封号诰命夫人下嫁给我父振国大将军。宫中大小宴，诰命夫人她都有参加。记得前几年，她赴宴回来，感慨：“太子日后必定不简单。”
　　那时候，也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喜忧。

　　我一笑，不过今日倒是应了娘亲的话。不过我却甚是忧虑。
　　没过几日的，便是新帝登基大典，我站在一旁看着，那是一张少年老沉的脸，倔强的包子脸鼓鼓的说不出的好看。
　　他在上方看着我，笑。九龙冕上的十二条珠帘晃了晃，略显沉重。
　　国号元顺，封号燕顺王。
　　元顺元年，冬。

　　第一章
　　太后从新帝登基后的这七天便前前后后下了两道懿旨，千篇一律一个意思让我辅佐新帝。前后我都以各种理由推脱，大病小病出游什么理由都来。妇孺总是要沉不住气，比之我倒是显得不慌不忙。
　　最后一道圣旨我倒是接了。封我为镇国王，辅助新帝，共辅江山。
　　太后是太傅之女，自然太傅是太后的人，辅佐君王自然有太傅的事，倒是辅佐这事与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辅佐新帝让他日后对付我不成。
　　太后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让我辅佐新帝也探我身后兵权的虚实。等到新帝坐稳了，就把人一脚踹。接旨便是前者再后者，不接旨的话就直接后者。
　　接旨之后再逼我交兵权一举两得。
　　第二日进宫的时候，太后笑的比谁灿烂万分。明示暗示我兵权的事，我答的爽快过十日后便一并交上。
　　算盘打得那么好，连我都要拍手鼓掌。
　　我看着天边飘起的鹅毛大雪，根据可靠消息分析了下，算了算时机，蛮夷过个几日就会下犯了，毕竟天冷了，他们也需要抢些东西。
　　一直到十五天后，我才依言乖觉的交了所有兵权，这时候我不过就是个领着虚衔的挂名王爷罢了，他们总该满意了。
　　不过作为一个表面上的的忠臣，内里的大毒瘤来说，这是应该的。不仅让太后收兵权，我还要感恩戴德。
　　兵权交予兵部无论是光明正大，还是暗里慢慢来。朝堂上那么多人迟早会知道，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毕竟那些元老们，也不是省油的灯，眼线颇多。
　　日后那几天，消息不胫而走，我提前请了数日病假，喝着小妾的做的鸡汤在屋中躲过了几日风霜。
　　翌日，朝堂上就明分出了三股势力，太后不过是个女人，而新帝不过是个孩子，一些不满他们和小瞧他们的人，就还是不安分了。三股势力因为各种原因互相冷言互相唾弃，场面已发不可收拾，没人能劝阻。
　　太后在下朝后下了数道懿旨，请我早日归朝，我称病在家几日。
　　太后毕竟是个妇孺，有些事情也无法考虑全面，总是爱脑子发热。朝中势力不止我一股，我拥护他们皇家是我应该做好一个忠臣，单太后总是念叨着我手中的香饽饽，但是我一旦香饽饽不在，谁还会畏惧新帝。

　　所以说最傻的傻子，便是把别人当傻子的人。
　　秘密，皇宫里的人都有，太后有一些秘密，比如小皇帝是她亲生的并未她姐姐的孩子，因为她还未嫁给先皇便有了先皇的孩子，于是只得姐姐假孕，自己闭门不出，直到孩子生下来，再偷梁换柱。先皇最后再将她光明正大的娶回去。但是所有人都以为新帝是先皇与先皇后的孩子。她以为天衣无缝，别人不知，但是，当年的接生婆就是我的人。
　　秘密，而我也有，比如说密谋造反。我父亲一直是忠臣但是他的结局却不是忠臣该有的结局，受尽冷暖，受尽猜疑。
　　又过了几日，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家养的有些重量，身子胖了，于是我这才慢吞吞的进宫。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树丫勾住了裙裾，我扯了一会。斜眼瞄见小皇帝正在荡秋天，他手上拿着诗经看着，一手拿着糕点吃。领我的公公见我不走，小声的催促了几声。我点点头，正要走，一双明黄色靴子却打了过来，一旁机灵的公公闪过来帮我当住。
　　小皇帝一蹦一跳的过来，他一只脚穿着鞋子，一只脚穿着白色的鞋袜，我有些感慨。从那天起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了。

　　我笑了笑，捡起了他的龙鞋，递给他。
　　小皇帝仍旧绷着一张老沉的脸，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却收手回来了。
　　我提议：“皇上不如坐着，让微臣替你穿上。”
　　一旁的张公公更加惶恐，也不知是怕我给小皇帝穿鞋子坏了规矩，还是怕我其他。
　　总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一直到小皇帝少年老成的扬扬头，抬起他那只穿着白色袜子的脚。才在一旁的眼珠子睁鼓鼓的，冷汗直冒。
　　小皇帝坐在秋千上，我轻轻地帮他把鞋子穿上。
　　“皇上的鞋子要大些不合适。”

　　小皇帝瞅了我一眼：“确实。”他转了转眼珠子狡黠的道：“不适合的，朕非要穿呢？”
　　后来的皇帝，鞋子总是最合适的，再也没有掉过。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嘴硬，没想到的那一层却是他的意有所指。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城府让我微微吃惊。
　　我蹲着跟他说了几句话，最后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晃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他在看我。
　　“皇叔，长得像母亲多一点吧。”小皇帝声线还很是稚嫩，带着一种天真无邪但却足够让我脸黑了又黑。

　　我是皇上的叔辈虽血缘不浓隔了一层但叫我一声皇叔也不为过。
　　从小我便讨厌别人对我的相貌评头论足。男生女相又如何，这并非我想的。
　　适时，一旁的张公公在一边打圆场：“皇上，太后那边他还等着王爷去呢。”
　　“慢着。”

　　我与张公公转过身，看他又想如何。
　　小皇帝却喜滋滋地跑过来，扯下我腰间玉佩。
　　“朕看着喜欢，想向皇叔讨要。”
　　我眼皮一跳看着那孩子在说话间早把玉佩揣在怀里，再过一会估计都能捂热实了。
　　“皇上能要微臣的东西，是微臣的福气。”
　　后来的几日，不免要多多少少进出宫里，树枝上落了雪，看起来别有一番景色感，却又显的冷瑟。
　　这几日，慕容锦见我便向我要东西。到最后，我只要进宫里便不带任何东西，那日，小皇帝见我上下睨了好几次，瘪了嘴气鼓鼓地才走。
　　我安稳了下紊乱的心跳，叹了一声，便去见太后那个狐狸。
　　朝堂上，本是安稳了几日，又因为边界的蛮夷来犯，大量的抢劫掠夺。不少阁老又分成了几股，开始你争我吵，场面一度混乱，太后一女流无法压住。我在一边冷眼看了好几次笑话。
　　要是太后来找我帮忙，我必定会把理由推脱吹到西北荒漠去，抬着凳子在一边继续打马虎眼。
　　可是，这次来的却是，慕容锦。
　　小皇帝一来我必定不能马虎，立刻率领全家老小出门跪迎。
　　小皇帝在我喊完“吾皇万岁万万岁”等字样后，这才慢吞吞的将我扶起。一边假惺惺地道：“你是朕的皇叔，快快请起。”

　　我不由得感慨，小皇帝倒是把他母后那一套学的淋漓尽致，不由得堪忧这孩子的以后。
　　他悠悠地望了眼众人：“不见王妃？”
　　我也扫了眼，淡淡道：“微臣还未娶妻。”
　　小皇帝笑道：“也是，要找到与皇叔相貌匹配举案齐眉的，估计没有。但是以后皇叔生活不幸福，该如何？”

　　我按着头疼和青筋道：“侍妾到有。”
　　小皇帝依旧淡淡看了去：“庸脂俗粉”
　　我将慕容锦迎进屋中，又命人上了暖炉，这才遣散了众人。
　　“皇上是心烦？”
　　慕容锦也不客气，直接道：“烦。”
　　我递给他热茶，见他接过就那样端着，也不急着喝，笑道：“消消火。”
　　慕容锦放下茶盏，从凳子上跳下来：“现在这些老臣都自成一派，也不听朕的。”
　　我笑道：“那皇上想不想让他们听你的？”
　　慕容锦佯装惊讶：“莫非皇叔有了主意？”
　　我命人将我要的东西拿上来。下人拿上来一个包袱，里面包裹着金银首饰和耳环。我拿起其中一个耳环把玩：“如果微臣没有记错的话再过一阵子就是皇上的寿辰了。”
　　小皇帝有些不屑：“皇叔是要送我这些？”
　　我摇摇头：“皇上请仔细看每一副首饰上都有一个小字。”
　　小皇帝狐疑，接口后看着里面的字。一般在首饰上都会刻家族姓氏，果不其然这上面的字分别是赵，李，萧，云等。

　　慕容锦抬头：“阁老？”
　　我点点头，若有所指：“明日皇上要说什么尽管说，要是场面收不住，把这些东西往下扔就是了。该住嘴的就住嘴了。”
　　果不其然，翌日。朝堂上又闹了一出，小皇帝一挥袖，这些东西全部扔在了地上。
　　小皇帝道：“边疆还未平定，我们倒是先闹起来了，诸位卿家还想如何。”
　　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就上前请命：“微臣愿请命至边疆平乱，造福江山社稷，为皇上分忧。”
　　小皇帝热包子般得脸显得鼓鼓的，死死抿唇。
　　太后在垂帘后面道：“镇国王不愧是我大雁的铁血男儿，但是本宫觉得此时不必镇国王亲自去，不如就派李玮李将军前去平乱吧。”
　　李玮看了我一眼，我向他点点头。李玮上前：“微臣愿意。”
　　早朝就这样在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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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在私下跟慕容锦这样商量着。
　　慕容锦好奇道：“母后为何不让镇国王去边疆？”
　　太后冷哼道：“镇国王想的倒是美，本宫收了他的兵权，他就请命平乱到时候兵权还不是回到他的手里，本宫就说当初他怎么那么轻易就交出了他的兵符。离了京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我们让李炜去，在路上就把他给了了。”
　　“李玮是他的左右手，本宫就是要让他自断右臂，看他如何左右逢源。”
　　慕容锦垂下头，眸中的眼色黯淡，不语。
　　太后又去拉拉小皇帝的手：“儿啊，你现在还小，本宫本也不想让你承受太多，但是你要记住先皇为何会去的那么突然，也害的我姐姐……都是因为那贼子花溪。”
　　曾经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却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其实，先皇二十八岁寿辰，镇国王花溪曾送过一个雕花茶盏，样子精致，先帝喜爱至极，一直用于喝水食用。却不想，身子越发虚弱最后撒手人间。皇后因为受不了刺激，也跟着去了。而最大的受益者不过是花溪，现在的镇国王。

　　“他是我们的仇人，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假的，不要去相信。”
　　那个屋子里的女人紧紧地抱着慕容锦，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屋子里还是冷，虽然有暖炉却还是无济于事。
　　还好她还有筹码，世人都以为慕容锦是姐姐的孩子，而花溪一直深爱着她姐姐。这样她和慕容锦才能在这个朝堂上立足。
　　朝堂上一共是三股势力，一是太傅的人，二是镇国王的人。三就是中立的人。
　　中立的人总是墙头草，要不然就是什么都不管，又及其迂腐。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而太傅和镇国王的人明里暗里已经斗争多年了，皇帝在的时候在斗，皇帝死了还在斗。
　　太傅有两女一子，而最小的那个是老来子，名叫赵一吉。万般呵护爱戴，却是竟干蠢事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