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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摩西的权杖
18:12
苏名已经抱着弟弟坐了很久，头埋在他的颈间，这样就看不到他安详的睡靥，苏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珍爱的人的被她称赞为天真可爱的睡脸，在最后会成为她一生的梦魇。
她的弟弟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但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甚至包括他们的父母在内。
苏名以为他们只有彼此，他们会依靠着彼此活下去，现在有一个人先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看的书上所描述的都太美好，要么一起老去一起死去，要么相伴一生白头偕老，那些人的生命都仿佛永无止境，永远不会有一个人先走。
现在她的弟弟感染了病毒，他求自己杀了他，他说他不想咬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
那么小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他脸上的表情痛苦极了，眼睛却是清亮的，他怕死怕到把苏名的衣服都抓得皱了起来，还是如此的请求她——
请杀了我吧。
苏羽这么说，眼睛亮亮的，不知道是有泪水流出来，还是回光返照得那么亮。
苏名最后说：好。
她抱着苏羽，极快地割断了他的颈椎，拜她想当个医生，并且已经自学了很长时间的知识所赐，苏羽完全感觉不到痛苦。
苏名杀掉了男人，这是他的母亲请求的，她说他一定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现在老人把男人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一下下抚摸着，就像哄着婴孩那样唱着摇篮曲。
“……小松鼠在轻轻地摇着摇篮
睡吧宝贝，睡吧宝贝，睡吧宝贝，快快入睡我的乖宝贝。”
“在摇篮里，你会梦到黄色的月牙儿挂在天空
睡吧宝贝，睡吧宝贝，快快入睡我的乖宝贝……”
那是她在弟弟小时候，也曾唱过哄他入睡的歌。
苏名也跟着哼起来，清脆的少女音混杂着老人沙哑的歌声，仿佛生命的起点和终焉共同谱写了一曲丧歌。
她们唱着唱着就哭了。
她们最爱的人都死了，但她们却都还活着。
还要更好得活着。
一些人他们亲人的死亡，会让他们杀死他人更多的亲人，借以他人的痛苦来满足自己失去亲人后变态的欲望——看啊，他和我一样痛苦着。
而有另一些人，他们则会因一次失去而更加珍惜——不论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有些人在灾难里痛失挚爱后会埋怨上天不公，将过错归咎于他人，而有些人，则会将诸般罪孽加于己身，因为失去而懂得珍惜，于是更加坚强，这般背负着悲伤活下去的人，我们一般称之为——英雄。
在每一个混乱的年代里，人们都会呼唤领导者，而这些恰逢其会被推上神座的人，就是英雄。
苏名谁也没有怪，她甚至连迁怒都没有，她知道错的是男人，而不是他的母亲，那个老人完全没有挑拨他，做出所有事的都是凭着男人的主观意愿，现在她想报仇都没人可报——如果杀死一只已无意识的丧尸也算的话。
仇人已经死了，她却还活着。
克制愤怒，理清欲望。
有些人永远不会因为自身的欲望失去理智，而放纵欲望任凭其伤害他人的过程，俗称黑化。
丧尸只有食欲，于是它们是怪物。
人类若只剩下欲望，与怪物何异？
温瞳见证了一个英雄的诞生。
能战胜不断嘶吼着的破坏欲，以及呼唤着她走向死亡的消极与悲观，朝着正的方向走下去，便是作为一个英雄的资质。
也是圣人的资质。
苏名对老人伸出手：“我打算逃出去，”她想起自己不久前还跟自己的弟弟说过‘我来做你的英雄，直到你不再相信英雄。’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画面中的人却生死相隔，“要一起走吗？奶奶。”
我对你承诺过，小羽。
我会是你的英雄，你引以为豪的英雄。
温瞳牵起供麒，默默离开。
她不需要再呆在那里了。
温瞳能救他们，却没有救。
她的药打开之后两个小时之内就会完全挥发，而时间越往后所剩的效果越小，那么点时间完全不够她挪到自来水厂，说实话，她现在已经做好了再通宵一天的准备。
她都两天没睡过了吧……真羡慕啊，迹部那小子……
温瞳提溜着供麒，在丧尸群里见缝插针，同时狠狠地揪着自己大腿保持清醒。
两个人的性命而已，而现在死去的，何止两人。
为了救更多的人，个别人的牺牲是完全值得的。
与温瞳所在的位置只有一墙之隔的幼儿园里，柳夏正披着柳知子的衣服，半依在墙上，看她忙前忙后。
如果不是这一场灾难，她估计永远不会知道她姐姐原来这么可爱。
如果不是这一次重生，她估计永远不会发现她姐姐原来这么有趣。
她的姐姐就像一束光一样，这个比喻虽然很俗气，却是柳夏唯一能够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
她似乎有些明白那些孩子为什么会如此喜欢柳知子了。
柳知子总是会温暖你，总是会拥抱你，在她微笑的时候，仿佛能给人带来驱散恐惧的力量。
柳知子对她眨眨眼，举起一只手，正是要进行猜拳的样子：“用男人的方式来决斗吧——小夏！”
“石头剪刀布！”
柳夏直接一个拳头敲到了她头上：“你还真的来这个啊！哪门子男人的决斗是石头剪刀布啊！你是小学生吗！”
“呀……”柳知子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被发现了吗？这其实是我高中同学的决斗方式……”
柳夏面无表情出拳：“石头！”
柳知子抱头蹲地：“小夏你犯规！我的妹妹才不可能这么不可爱！QUQ”
“不好意思我是你妹妹哦？”柳夏吹了一下拳头上不存在的灰尘，斜眼看她。
“对不起女王大人请受我一拜！”柳知子说着，九十度鞠躬，“愿女王大人您万寿无疆！”
一群小豆丁也在一起跟着喊：女王大人万岁！万岁！
柳夏：我能打晕他们吗？
虽然挺幼稚，但不得不承认，这样做的效果很好。
就在不久之前，食堂的大妈变成了丧尸，虽然被柳夏解决掉了，但柳知子和小孩子们都吓坏了。
这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地方，有熟悉的人变成怪物。
柳知子在时候骗孩子们大妈其实是装怪物吓唬他们，其实是和柳夏一起偷偷把大妈藏了起来，至少不能让小孩子们找到。
刚刚的活动则是因为适当的游戏有助于排解恐惧，柳知子就拉着柳夏玩了那么一茬。
事实证明，真的挺有效，至少柳夏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一直保持高强度的精神集中，现在一下子松懈下来，柳夏有一点点想要睡觉。
她对柳知子的态度，如今已大为改观。
就算末世永远都不会结束，她就这么一直和她的姐姐呆在一起都没有关系。
她会保护她一辈子。
心甘情愿地。
“小夏。”柳知子忽然叫她，不是那种充满了活力和能给人带来力量，只是听着就会产生愉悦的叫法，而是轻轻地、缓缓地、闷闷地，柳夏第一次听见柳知子这样叫她，但她觉得什么都不会比这更来得难受。
仿佛有什么正在离自己而去，眼眶中有什么在不受控制地一直流。
“别哭啊。”柳知子抱住她，“怎么了？漂亮的女孩子多笑一笑才会有男孩子喜欢啊。”
“对不起。”柳夏抱着她流泪，她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刺入自己胸膛，薄而尖锐。
“我也是，”柳知子说，“我才发现你对我有多重要。”
柳知子放开她，将她温柔的扶着，让她躺下，就像那时她在幼儿园的门口遇见柳夏，疲惫的少女一路走来，在身后劈出一条尸骨的路。
她轻轻在柳夏额头落上一吻，目光沉凝而温情：“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痛了。”
“你永远不会再痛苦了，小夏。”
柳夏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刀，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不恨的。
柳知子是个美人，尤其适合红色的美人。
哪怕是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宛如泪水一般得留下来，都令柳夏感觉到心疼。
也可能是她的心脏被柳知子拿到了手上的关系吧。
原来心脏被人挖出的感觉在这样的，又疼，又空虚，胸口破开的洞还这么冷。
“我爱你呢，小夏。”
柳夏忽然有些后悔。
她自从父母再婚以后，从来没有叫过柳知子一次姐姐。
她现在对你的呼唤，你能否听见呢？
柳夏在逐渐漆黑的视野里看见柳知子头也不回的远去，她抬起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剁下了手腕，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切面的手，用最后的意识向柳知子的方向伸出去。
可惜她现在什么也抓不到了，她的手被柳知子放到了她的胸腔里，代替了心脏的部分。
姐姐……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02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