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停下来》三水平方

5、第五章

　　肖瑾瑜打来电话，我马上要到上海了，你是不是给迎接一下。
　　迎接？整个大上海都写着不欢迎你，你还坚持要来。陈遇忍不住要扒一层八卦。某一年，话说那时肖瑾瑜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上海了，可是还跟第一次来的一样，找不着地方，一个劲的打电话给陈遇，陈遇手机静音没注意到，等陈遇发现肖瑾瑜给她打过电话，给她回电话，肖瑾瑜已经在派出所了，陈遇还得跑去派出所接她，每每想起这个事情，陈遇总说，上海真是不待见你，最痛心的地方是肖瑾瑜二十多岁了，连个正常的自理能力都没有。
　　喂喂喂，能不能不说这话啊。也是，自那次起，肖瑾瑜再不来上海了，又或者来了上海也不敢去找陈遇了。要不是有个人要引见给陈遇，肖瑾瑜还真是不肯在上海站下车。
　　徐水平，外表不是很出众，魅力什么的暂时看不到，有一点肖瑾瑜很清楚：他要追求陈遇。这么多年，陈遇压根就没有个男人在身边，旁敲侧击的说起这个事情，陈遇总是很直接的拒绝，肖瑾瑜很怕陈遇也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把徐水平打发了。
　　你们算是同学？大圣跟我这么说的。
　　算是，当时我转学了。
　　那陈遇怎么都没有认出你。
　　可能我跟那个时候的我太不相像了吧。
　　你那时候好看还是这个时候好看。
　　这个问题嘛？
　　很尴尬，不回答，不想回答。
　　这下徐水平就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想追求陈遇。
　　Bingo。怎么就看上了陈遇，肖瑾瑜有点纳闷，她可不敢直接问，一问吓跑了他怎么办，这好不容易有个男的对陈遇有点意思，怎么着也得把这块肥猪肉送到陈遇的面前，她不喜欢是她的事情，到时候就怨不了她这个中介人。
　　陈遇不好追的。这是实话，肖瑾瑜实话实说也算是在试探徐水平。
　　不好追我想让她知道，我要追她。
　　如果拒绝呢。
　　我没有想过她会拒绝。
　　信心满满，还是觉得有些幼稚
　　即便是幼稚，我也承认。因为我在很幼稚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小男孩喜欢着一个小女孩。
　　那是怎样，要是后面你发现她不是你的喜欢的那个人了，你怎么办。
　　这个我也没有想过。
　　你怎么什么都没有想过。
　　话题到这里突然结束了，陈遇，我们在这里。肖瑾瑜对着陈遇的方向摆手。
　　陈遇走到面前才发现和肖瑾瑜一起来的不是大圣，陈遇愣了一下，是你啊。
　　徐水平微笑这点了下头，大圣有事先回了。
　　这个拜访好奇怪啊，明明是新婚夫妇，为什么陪同的是徐水平。陈遇的疑问，肖瑾瑜全盘接收，一副回聊的样子。
　　吴思琳已经在酒店定好房间，陈遇先送他们过去，然后安排了晚餐。
　　饭桌上，陈遇举着酒杯说，欢迎的话就不说了，都当是自己的地盘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刚刚放下杯子，吴思琳就和丁一出现了。
　　吴思琳坐好位置看着徐水平说，你是水平哥？
　　徐水平点了下头。
　　哎呀，我是徐水宝的同学，你忘记了？
　　徐水宝的名字一出现，陈遇先是看了一眼吴思琳，然后去看丁一，丁一在喝水，明显的一口水差点要喷出来。陈遇给丁一递了一张餐布，丁一掩着餐布吞下那口水。
　　哦，是你。语气上听不出是冷是淡。
　　陈遇在想，徐水平应该算是第二次见面，看不出这个人的性格。陈遇还在发愣的时候，吴思琳喋喋不休，陈遇听到她说水宝要结婚了，恭喜你们啊。
　　陈遇咳了一声想要阻止吴思琳的话，可是她一副没有接收到的意思。陈遇不理吴思琳，偏过身，手握住丁一的手，丁一勉强的微笑，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
　　难过的表情全部写在脸上，丁一这个时候应该很难过吧。不去理会的事情突然在某一时刻被人平静的说出来，陈遇承认她不是情感高手，丁一也一样吧。
　　菜上来几盘，陈遇都没有动筷，她注意到丁一和她一样没有动筷，吴思琳倒是毫无阻力吃得很舒服，时不时的招呼徐水平，拉拉家常。因为吴思琳的存在，陈遇觉得这个饭局不至于太尴尬，肖瑾瑜坐在偏远的位置，眼神示意陈遇，陈遇没有回应。偶尔陈遇也会叫着肖瑾瑜吃这吃那的。
　　吃完饭，丁一说她要先走，陈遇点头表示知道。肖瑾瑜过来，怎么回事，吃饭的气氛不觉得很奇怪。
　　你也感到奇怪了，真是不好意思。
　　丁一和肖瑾瑜打了招呼就走掉，因为没有和徐水平甚至也没有和吴思琳打招呼，吴思琳看到了说，丁一姐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因为我。
　　因为你什么。
　　因为我一整晚都和水平哥说话，让她觉得无聊了，她一定在生我的气。
　　陈遇笑了一下，理由真是会扯。
　　如果徐水平控诉丁一傲慢，记得帮我解释一下。陈遇拉着肖瑾瑜的手说。
　　怎么解释。
　　姚宗尉娶的正是徐水平的妹妹，徐水宝。肖瑾瑜先是长大嘴巴，然后说，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很小。
　　吴思琳引着徐水平到陈遇的面前，遇姐，水平哥好会聊天，我们要不要找地方坐一坐。
　　陈遇看了一眼肖瑾瑜，微笑着回吴思琳，水平和瑾瑜今天是坐车到上海，还是不要让他们太劳累了，先让他们回酒店休息吧。
　　是吗，水平哥，我们先送你们回去酒店吧，酒店还是我定的呢。
　　那要谢谢你了。
　　太客气了你。
　　到地下停车位，肖瑾瑜拉着陈遇一起坐车后座，徐水平自然的坐在副驾驶位。
　　吴思琳认真的在前面开车，没有再多的话，送肖瑾瑜和徐水平去了酒店，陈遇坐进车里，吴思琳说，遇姐，你觉得水平哥怎样。
　　他怎样不该我来判断的吧。
　　可是是有人要我来问你。
　　开车回去吧，陈遇拒绝再多说话。
　　丁一早早的回到家里，陈遇一进门，就看到她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今天遇到徐水平，是个意外。
　　丁一回头看了一眼陈遇，陈遇，如果我和你一样，有个刻骨铭心的经历，我会不会就彻底的放手，不挣扎。
　　丁一一直禁忌和她说起的就是她的那段经历。陈遇没有回答，直接去了书房。
　　出来倒水的时候，发现丁一在沙发上低声的哭着。陈遇拿着抽纸到她的面前，丁一哭着接过，陈遇转身的时候，听见丁一说，我是不是很可怕，一个人难受，一个人难过，也要拉着你难受难过。
　　陈遇冷笑了一声，这不是对丁一，对她自己活着对老天爷。三年了，其实你不提，有时候我都想假装忘记。但又总是能想起来，事情发生了，我多努力要把他们抹掉，怎么都做不到，其实我也是个弱者，不然我怎么会躲到这里。
　　陈遇，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林弘一能听到该多好啊。
　　陈遇，对不起。丁一哭着说，我不是要哇你伤口。
　　陈遇忍着眼泪，直接进到房间。如果对不起林弘一能听到该多好，可是他听不见了，他和她阴阳相隔。就算她跪到他面前说对不起都没用了，因为他不可能活过来了。
　　陈遇靠着椅子呆呆的想着那天发生过的事情。梦里，陈夏摇着她，叫她起床，肖耳的亲子活动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睡觉，肖耳都准备好了。
　　陈遇的眼睛怎么都睁不开，一遍遍的叫陈夏不要吵，一遍遍叫肖耳不要吵。
　　然后是车祸，车祸，怎么会是车祸，明明还在睡觉，怎么就车祸了，陈遇着急的要叫人避开，可是发现那个开车的人正是她，车要撞到人了，刹车怎么就刹不住，陈遇着急的踩着刹车，可是好像刹车和油门对掉了，用力踩的刹车成了油门，把前面的撞到了，陈遇不敢直视，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车子突然平稳了，陈遇从车里跳出来，爬到前面，看到了她撞到了的人，陈夏。怎么会是陈夏，陈遇哭着喊着，陈夏的血从后脑勺留了出来，流满一地。陈遇对着天大吼一声。
　　梦，是梦，陈遇知道自己已经从梦里醒来，梦里的她不能无力，让她更加害怕，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了眼房间，站起来，找到客厅的光线，丁一维持这她进房间的姿势。
　　回去找宗尉聊一下，如果可以放下就放下，放不下也要放下，过去的总会过去的。我过去承受的那些，我不愿意你和我一样再承受一遍，到头来你只会和我一样觉得那是愚蠢至极的东西。那场车祸，我失去了太多，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全部都失去了。和我一样，林弘一也失去很多。
　　你猜我是怎么认识他女儿的。我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几个月，能动的时候我一个人找到她的幼儿园。我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去到幼儿园，门卫的人都不检查我的证件就让我进去了，那也是肖耳的学校。
　　原本我以为林弘一树立的良好父亲形象一夜之间被我摧毁了，我想他的孩子应该会恨我，不管怎么恨我，我都打算去她的面前，告诉她事情的全部，我甚至不奢望孩子的原谅。我看到她，有点激动，伸手去碰她的头发，她有些害怕的跑开了，我最意外的事情是她妈妈拉着她的手走到我面前，她说这个阿姨很可怜，妞妞可以给她抱一抱嘛。那一刻我才知道林弘一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不止有她女儿，还有这样一位太太。孩子抱着我，问我这样还可怜嘛，我忘记了要在孩子面前收起我那不值钱的眼泪，直到孩子的妈妈提醒我。
　　孩子不知道就不要让她知道了，这样算是给她的一种保护。孩子妈妈说。
　　我想请求她的原谅，可是她反而觉得我可怜，也许我是可怜的。那么轻易就原谅了我，我反倒觉得自己是真的可怜。
　　故事讲完了，陈遇走到丁一的面前，站在我的角度，我看你就像看当时的我，丁一，放手吧，放掉一直紧紧抓在你手里的东西，那已经不属于你了，我当时的疯狂没有一个人提醒我，所以才走到了那一步。
　　陈夏恨过你嘛。丁一突然问。
　　她没有和我说过，我不知道她恨不恨我，应该恨吧，我也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
　　如果有补救，你何尝不愿意。有时间和我一起回去，陈夏很孤单。
　　再说吧。
　　在医院我见过孩子妈妈。
　　谁。
　　林弘一的太太。
　　陈遇眯着眼睛看着丁一。
　　那个时候我去病房找你，刚好看到她，她站在你的病房以外看着你，还有陈夏。她远远的看着你们，转身对我说，真正可怜的不是她的孩子，是你，还有陈夏，陈夏才是真正的无辜者，可是她陪着你承受那么多，可怜的其实是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也许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跟你传达吧，陈夏一个人很孤单，你去陪着她吧。
　　陈夏不要人陪，她想我过自己的日子，那是她的希望，即使假装我也会做给她看的。
　　你们都是骄傲的弱者。
　　是吧。
　　睡去吧，陈遇和丁一同时说出这句话，相视一笑，站起来收拾，已经到了夜里三点了。
　　梦不知道会不会继续，祈祷不会，话说开了，陈遇反而很好入睡，丁一看着陈遇熟睡，希望她和她的梦不会被打扰了。即使陈遇是个再怎么骄傲的人，但也只是生活的弱者，一场车祸，抢走的是好多条生命，一个林弘一，一个肖耳，一个肖力，还有她父母。再怎么坚强的人都会去自杀，陈遇没有自杀成功，陈夏却自始自终没有自杀，丁一不敢想象当时陈夏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许是一种没办法更糟糕了吧。无论什么样子，她都死死的守住陈遇，不让陈遇出丁点的状况。当时找陈遇的人很多，都是索命的，全是陈夏挡住了，挡住的同时也是她回去肖家的那扇门，陈夏一副再没什么可以失去了。丁一佩服的人不多，陈夏就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