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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有很长一段时间,岩铮意识全无。待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拿手按着景洵胸前的伤口。粘滑的血糊满了他的指缝,仍汩汩地流着。
      “景洵……景洵?”他的声音抖得厉害,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景洵,你别吓我……你醒醒,你快醒醒……”
      今天是千家万户团圆的佳节,可就是这一天,他的孩子死了,妻子昏迷不醒,那个他原以为永远也不会背叛他的人,竟在下毒之后收拾了行李一走了之。他悲痛欲绝,怒恨交加,在远远望到景洵同殷无迹并肩而立的身影时,他的理智彻底消失殆尽。
      那个下毒的人是谁都好,是谁都没关系,为何偏是景洵?就算景洵恨他,要报复他也就罢了,为何却又跟殷无迹纠缠不清?一想到这些,他简直就要气疯了。他气得恨不得一剑杀了景洵!
      可景洵现在合了眼,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里,他却吓坏了。他拼命拿手堵伤口的血,可是堵不住,他怕得想大叫,又想大哭!他从没想要把景洵逼死在他面前,他从没这样打算过。眼前的一切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褪去的怒火早已被更为剧烈的恐惧所取代,而他的理智在两种情绪的夹缝中勉强苏醒过来。
      他都做了些什么?景洵待他如何,难道他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景洵若有心害他,他准保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哪有机会把景洵逼到这一步呢?景洵若是有心与殷无迹勾结,一早便同骑逃匿了,又怎会头也不回地任殷无迹离去,自己却只身一人站在这等他呢?
      他不仅把景洵逼上了绝境,还让他露出了那么痛不欲生的表情。景洵,言一……
      岩铮的心蓦然一冷,只觉胸前梗着什么,出不出气来,随即眼前一黑,便要往后栽倒。幸好有个仆从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又连按了他的几个穴道为他疏理气息,他这才缓过劲来。
      “救他……给我救活了他……”岩铮气若游丝,却还勉强开口。
      下人们忙去按景洵的脉,又查看他的伤口,这才对岩铮禀道:“主子,您快别急了。幸亏景……景公子体虚无力,这一剑刺得不深,皮外伤而已,止住血便好。只是……”
      “别支吾……快说!”岩铮急得又是一阵目眩。
      “只是……奴才看他口吐鲜血,脉象几不可察,像是以往便有病根,今日给激出来了。再不拿药吊着命,怕是……怕是没几个时辰可活了……”
      听了这番话,岩铮又险些背过气去,所幸想到景洵还有一线生机,他还是硬生生撑住了。于是一行人为景洵简单包扎了伤口,驮在马背上,快马加鞭地往府上赶。及至进了家门,岩铮便立即命人熬药请郎中,忙得不可开交。
      之前他率人气势汹汹追出去的时候,众人都知道景洵就是那个嫌犯,如今再回来时,景洵却是被千呵万护地照顾着,而他们主子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惶,全然不复往日的冷静自持。个中变故如此之大,不禁让人困惑,可又不敢多问。
      半夜三更的,顾盼盼又仍在昏睡,这事不宜声张,岩铮便只派了平日最信任的那几个丫头守在景洵身边。芮玉年纪最小,被支出去熬药了,茗玉见到景洵那副模样直接晕了过去,也是不中用,只有莟玉虽满眼热泪,手却稳稳地替景洵压着伤口,显露出少女身上少有的坚强。
      有她在,岩铮便放心多了。可听了郎中的话,他的心又凉下来大半。
      “尉迟大人,恕老夫直言,景公子现在这身子,寻常续命的药材,再好也不过能吊着他一口气,终归是救不回来了……”
      岩铮还未答话,芮玉满头是汗地进来了:“主子,咱府里有几味药不够了,这,这大半夜的,上哪去找啊?”
      老郎中听了这话,继续慢声慢气地对岩铮道:“大人,依我看,您还是留着那些药,用在更要紧的地方罢。如今为景公子筹备后事才是……”
      “芮玉,你把府里现有的药材跟老先生说了,就着这些药现开个新的方子,能拖一时算一时。”岩铮对她嘱咐完,又转而对郎中道,“依您刚才所说,寻常药材救不回景洵的命了,那……不寻常的药材呢?”
      老郎中捻捻花白胡子,摇了摇头。他先把芮玉叫过来,商量着写了个新方子给她,见她出了门,这才对岩铮道:“既是不寻常的药材,自然是寻常人家消受不起的。老夫这么说,还请尉迟大人不要多心,别说大人官居四品每年所得的那些供奉,便是当今富可敌国的七王爷,天天吃这金子般的药,怕也搁不住会心疼啊。”
      岩铮道:“您只管开了方子,银子我有一分出一分,您别担心。”
      郎中摇摇头,续道:“不只是钱的问题,这方子也没有多神秘。只是您有所不知,这方子所用到的名贵药材每年产出甚少,仅说龙骨和雪莲这两味,一多半又定了量地要进贡到宫中,民间可以说是所剩无几。即便东拼西凑地买了来,耗费人力财力不说,景公子怕是也等不到了。”
      岩铮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攥紧了,“不妨事。找到一味便算一味。景洵会好起来的。”
      “你,唉……”知道拗不过他,老郎中长叹了一口气,把手边的笔重拿了起来,“你既坚持要方子,我也可以写给你。可还有一点,是药三分毒,这药方续命的效用确是绝顶,只是毒性也不弱。”
      “毒性?”
      郎中边写边答道:“没错。这药方名字好听,叫做回魂散。意思是被救回性命的人初时会丧失神智,好似慢慢的才能回过魂来。其实哪有什么魂不魂的?而是那药的毒性会侵蚀人的心智,让人变得痴痴傻傻,不能言不能动。服药时间越久,毒性便越深,这魂识……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岩铮哪还顾得了这么多?他拿眼望着那数行小字在大夫笔下细细流出,一时竟像抓住了景洵的命似的,嘴角不禁噙起一抹笑。
      老郎中认定他配不出这药方来,没想到他见了药方反而笑了。老人家这种事见多了,只当他是急痛攻心神智不清,不免有些同情。他虽这么想着,待写完了药方搁下笔后,还是将熬制饮用的方法等都同岩铮详细讲了讲,权当是聊作慰藉吧。
      送走了老郎中,岩铮将方子细心收在怀里,回房又在景洵床边坐了会,跟莟玉嘱咐了两句。随后,他走回自己屋中,没敢惊醒睡梦中的妻子,悄悄换上了一身黑色收口衣衫,趁着夜色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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