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重返师门》玛瑙饺子

9、为你折腰

　　听着小丫鬟想尽办法拉拢他，薛静默默地陷入沉思。

　　一个月来，他暗搓搓地利用丐帮严禁弟子欺压弱小的规矩，每天扮成文弱书生跑去他们的地盘上卖艺，被这边驱赶就换另一边，最终激起众怒，其中“你们街上人傻钱多好赚”固然是一项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想借机引出折腰。
　　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派，折腰身为其中高层，在江南武林十分有地位，薛静打算通过他，将杭州的地下江湖撕开个缺口，不着痕迹地摸进去，以便隐藏身份，找机会打探和打压相思阁。

　　他选择折腰，除了因为折腰身份合适，也因为前世就认识，对他的为人比较了解。

　　折腰的办事效率和常用手段薛静都知道点，对他的出现早有准备，也不意外他忽然动手。以折腰的身份和性格，出手偷袭他，无非是想看看他的武功套路，好摸摸出身底细，所以折腰出手时，薛静不仅不意外，连应对招式都是事先想好的，既不让他占便宜，又不被他看出自己的师承，还要引起他深究的兴致。

　　匆匆几招下来，折腰果然上钩了，薛静知道他绝不会相信自己只是为了赚钱，但是一时间又有没办法，因为折腰虽然没摸出他的武功来历，一定也看出了他的修为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一个年轻的来历不明的高手出现在丐帮地盘上，行事又隐隐针对丐帮，身为丐帮的杭州坛主，折腰必须想办法解决。

　　于是过完那几招，薛静就抱着琴，等着看折腰怎么对付自己。

　　他挑起这件事的时候，就替折腰想好了很多种办法，也分别准备好了拆解的手段，他有绝对的自信，无论折腰怎么对他，他都能从中找到机会进入杭州的江湖圈子。

　　——然而薛静万万没想到，折腰虽然掉进了局里，却没有走他设计好的路，而是另辟蹊径，把他带到了已经改邪归正的千金楼。

　　薛静与丐帮弟子抢外快的理由是自己穷，折腰要替弟子们出头，就得把他解决掉，就得想办法让他脱离贫民阶级，要达到这个目的有千百种方法，机智的折腰偏偏选了薛静最不喜欢的一种……他只是想找个跳板摸进这里的暗黑江湖，偏偏千金楼似乎已经在他们楼主的英明领导下跳出了那个圈子……

　　折腰分明是在试探他，方才拆招时，折腰没有看出他的来历，于是顺势带他来千金楼面试，这样下来一场询问是免不了了，毕竟是要给人家打工，就算不提交简历，总也得给出基本的自我介绍。
　　薛静的文牒是毫无破绽的，但那只能证明他的身份，不能解释武功，而人家上来就说了要高手要高手，又有交过手的折腰做旁证……太被动了。

　　“其实我们楼里原本是有两位金牌掌令的，但是就在一个月前，左大哥外出办事的时候，被恶毒的相思阁给缠上了……”

　　“什么？”薛静在小丫鬟滔滔不绝的话里头捕捉到关键词，猛地回过神。

　　小丫鬟又气愤又悲伤，眼泪都出来了：“薛大哥，你也听说过相思阁么？就是那群恶名昭彰的混蛋，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千金楼向来光明正大，从未与他们结仇，他们竟然毫无缘由就对左大哥下毒手……呜，楼主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没有救回左大哥……呜呜~”
　　薛静：“……”
　　薛静没心思安慰她，只是开始思考这个消息的价值，折腰小小地安慰了几句，无非是恶有恶报之类。

　　过了一会儿，玉伯回来了，摆开了丰盛的酒席，招待折腰和薛静，席间折腰与玉伯聊的多，薛静没怎么说话，就听玉伯把小丫鬟悄悄的那些说辞又提炼出来说了一遍，情真意切地希望他加入千金楼。
　　薛静礼貌地应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自己考虑一下，明天再给答复。

　　……

　　月上中天，空气有些凄冷。

　　杭州自古繁华，某些颜色行业也非常的有声有色，其中大半风景都集中在西湖。每到暮色降临，湖上便悄悄荡起许多精美的画舫，脂粉飘香，轻歌曼舞，软语低柔，西湖的花娘歌女一个更比一个美丽，一个更赛一个多情，让人沉湎其中，恨不能长醉不醒。
　　画舫先是系在湖边，等接到客人便放舟入湖，远远地没入夜色，渐渐的，湖上四处可见闪闪花灯，湖边只剩下零星几只小船。

　　路云飞在相好的姑娘船上过了半夜，本想天亮再走，无奈他还有一些杂事没做完，只得好声好气地安抚住姑娘，穿戴整齐，踏着月色上了岸。

　　岸边有垂杨绿柳，缓缓地摆动着枝条，天地间一片静谧，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微微作响，路云飞在船上喝过酒，夜风一吹，有些头晕，他闭了闭眼睛，扶住一棵柳树，揉揉太阳穴，清醒了一下。
　　打起精神，继续往回走。

　　风声掠过耳畔。

　　路云飞心下生疑，停下脚步，环顾了一番。
　　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怔了片刻，喃喃地想，自己果然是喝晕了。然后按按额头，往回家的路走去。

　　忽然，一道锐利的气息猛地扑向他颈中！

　　那气息里挟着刺骨的寒意，顷刻间让路云飞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大吃一惊，但是已经来不及闪避，仓促中猛地一偏头，尽量避开要害，然后双掌一错，掌心内力激起尖细的风声，以攻为守，朝寒意袭来的方向狠狠反扑！
　　这两掌是他赖以成名的独门绝技，掌风霸道，足以开碑裂石。

　　果然如果预料的一样，双掌下去，对方立刻没了声息。路云飞收住手，冷哼一声，大踏步走过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躲在这里偷袭他。

　　然而，刚踏出两步，他陡然发觉腰眼一麻……

　　一只如神如鬼的手，速度之快几乎连成一片虚影，顷刻间封住他全身八处重穴。路云飞顿时全身无力，不由自主地软下去。
　　在即将重重落地的一瞬，有什么在他背后轻轻一托，消除了坠落的力道，让他无声倒地。

　　那人制住他，拖着往旁边挪了挪，路云飞动弹不得，看不到拖着他的是谁，也没办法出声，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额头冒出了冷汗。
　　那人很快松了手，路云飞却没有倒下去，他一怔，才发觉自己背后似乎是棵树。
　　他靠着树坐在草地上。

　　又过片刻，那制住他的人终于绕到了他面前。

　　月色淡淡地照着一身夜行衣，那人蒙着面，全身上下包裹在夜色里，只露出一双寂静的眼睛。

　　是谁？为什么要绑架？路云飞瞪大眼睛望着对方，然而不等他有任何猜测，只见寒光一闪，他怔了怔，然后过了片刻，才察觉钻心的剧痛，瞬间痛彻心扉。
　　如果不是穴道被点，他简直要叫出来。

　　那人一手拿着把短刀，一手捏着路云飞的右腕，刷刷！两刀下去，切掉了他的拇指和食指。
　　鲜血飞溅。

　　路云飞痛的眼前发黑，冷汗涔涔涌出，他想跪地求饶，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寸也躲不开，只能拼命地瞪大眼睛，希望对方能感受他认输的诚意。
　　那人果然感受到了。
　　移开短刀，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我问，你答，同意就眨眼，不同意——”
　　还没说怎么样，路云飞的眼睛已经快要眨飞了。

　　对方手指一弹，路云飞陡地呼出一口气，明晃晃的刀刃架在流血的手上，他心神俱裂，颤抖着咬紧嘴唇。

　　“你在相思阁多久了？”

　　路云飞浑身一颤，惊惧地瞪着他。

　　刀光一闪！中指落地。路云飞刚要惨叫，只觉胸前蓦地一痛，又被封了哑穴，那人平平静静地望着他：“不想说？”
　　路云飞拼命眨眼。
　　穴道一松，他把嘴唇咬出了血，颤声回答：“一年。”
　　那人目光一冷。

　　路云飞暗叫不妙，正要补救，刀光又一闪！
　　小指无名指一起落地，整只右手只剩下半个手掌，鲜血淋漓涌出。
　　路云飞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但是很快就醒了，醒来看见的是依然是寒光利刃，依然是冷冷的目光，淡淡地道：“你是两年前五月中旬被招揽，入了相思阁。”
　　路云飞崩溃地哭出来，又惊又痛，眼泪覆盖了视线，将对方冷清的目光染的模糊不清。

　　刀光森冷，仅剩的左手被那人拎在手中，哑穴随之解开。

　　“折腰知不知道你叛离丐帮？”
　　“……不，不知道。”
　　“他与相思阁有没有关系？”
　　“……”路云飞稍一迟疑，那人刀光一动，他吓得魂飞天外，立刻回答，“没有！”顿了顿，补充，“我，我只知道上面派人找过他，但是没有成功。”
　　“你怎么知道成与不成？”
　　“上面叮嘱我，尽量监视折腰，万一被他发现，就想办法杀了他。”

　　那人沉默片刻。

　　路云飞紧张地咬着牙，忍着汹涌的痛楚，他已经没心思去想如果阁里发现他泄密，会给他怎样的惩罚，只希望眼下能保住一条命。

　　“最后一个问题，”那人看着他，缓缓道，“千金楼，与相思阁有没有关系？”
　　“……有。”
　　“什么？”那人目光一冷。
　　“千金楼有一个人，是相思阁派去的。”
　　“谁？”
　　“我不知道。”路云飞牙齿打战，“真的不知道。”

　　那人沉吟片刻，微一点头，路云飞煎熬的快要崩溃，终于忍不住，颤声求饶：“大侠，我知道错了，大侠饶命——唔！”话才出口，他陡然觉得腹中一凉，似乎被挖空了一块。

　　他茫然地低下头，只见雪亮的短刀从他小腹拔出，然后径直刺进了心脏。路云飞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瞪大眼睛，正要惨叫，咽喉处也是一凉。
　　他的叫声被刀光割裂。
　　黑暗如期来临，他最后看见的是一双平平淡淡的眼睛，就如同遥远夜空高悬的冷月。

　　……

　　薛静早上起来退了房间，背着简单的包袱，带着琴，离开住了一个月的客栈，在街上随意地吃过早点，来到丐帮分坛，对守门的弟子说，他找折腰。
　　折腰很快迎出来，神色有些憔悴，风流婉转的眼眸都少了些光彩。
　　薛静对他道：“我想好了，千金楼挺合适的，你带我去吧。”
　　折腰勉强一笑，挥手叫来个弟子，吩咐他带薛静去千金楼，薛静看着他，折腰歉意地笑了笑，“薛公子，对不住，我这里临时出了些意外，不能陪你了，让小九带你去吧，等我忙完再去找你。”

　　名叫小九的弟子乖巧地跑过来：“薛公子。”
　　薛静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两人在路上走着，小九不时偷看薛静的脸色，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薛静一声不吭，他也不好开口，终于快走到千金楼时，小九忍不住了：“薛公子……”
　　薛静看他一眼。
　　小九道：“薛公子，你别生气啊，坛主是真的忙，不是有意不陪你的。”
　　薛静点点头：“嗯。”

　　小九迟疑片刻，一咬牙，揪住薛静的衣角，小声道：“薛公子，我跟你说，是我们副坛主，昨天夜里，在西湖边上被人杀了。”
　　薛静顿了顿，瞥他一眼。
　　小九的神色有些悲痛：“我没有见到，但是听好几个去了现场的哥哥说，副坛主死的很惨……又是相思阁下的手！”
　　薛静嗯了一声。

　　小九悲愤道：“他们说，副坛主身上的致命伤正是连环四刀，断肠，穿心，割喉，最后一刀在眉间。这是相思阁杀人的招牌手段，和那个叫连环相思的剧毒一样残忍！”

　　他说着，眼睛泛红，过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又怯怯地望着薛静：“薛公子，坛主天不亮就接到消息，一直忙了很久，刚才才回来，还有好多事要做，所以才没空陪你，等他有时间了，一定会马上来找你的，你一定要等他。”
　　薛静一怔：“我等他做什么？”
　　小九顿时一脸伤心：“当然等他来找你啊！薛公子，坛主喜欢你，我们都看到了，你千万不要对不起他！”
　　薛静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