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兰露（《逍遥怒》之续集）》漪露心

22、晚寒生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三十多个女人的尖叫声就足以掀翻紫禁城了。冰面上大约有十多台冰床，制作得十分考究，上面的雕花饰彩非常华美，每张冰床上都装有有蓬顶，即使下雪时也可以在冰面上滑行，人丝毫不受影响。兆佳氏乘坐的是一张“暖冰床”，上面有一顶暖轿，轿内是火盆，四周以幔帐围住，炭盆热气徐徐上升，人坐在其中只觉春意融融，十分舒服。她笑道：“我怕冷，所以弄了个这玩意儿，姐姐不怕炭火熏人吧？”
　　我靠在垫子上含笑摇头，炭火有什么好怕的，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年氏那笑面虎更可怕。
　　“听我家王爷说，年妃娘娘之所以与姐姐为难，是因为一幅画的缘故。”
　　我一愣，原来还是因为玫瑰和弘时的事情。但是要生气也该雍正或者弘时的福晋生气啊，她这是抱的哪门子的不平？
　　兆佳氏看看我的表情，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奇怪，“所以皇上虽然恼怒，终不忍心说她，她便越发大胆了。”我越听越糊涂，雍正不生气，年氏生气，雍正不忍心……脑子里“轰”地一响，原来她们都知道，连兆佳氏都知道。难怪那拉氏对我那么热情，难怪她今天会身子不爽。但是她所说的画又是什么呢？
　　我捂住脸，外面传来的尖叫声让我头痛欲裂，好半天才勉强笑道：“年妃娘娘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以后就好了的。”明年雍正就会拿她哥哥开刀，她撑了两年，最终还是没撑过去，孩子生一个死一个……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呢。而我呢，胤禩之所以没有与他争，大半是因为我告诉他雍正在位时为百姓做了很多事情，是一位明君。但是别人并不知道，说不定会认为他是在暗中积蓄力量。阎进的信里说除了十四外，各王公大臣心目中最佳的皇上人选就是他。他虽然在尽力平息镶黄旗内部的纷争，但是成效并不大，毕竟这不是到菜场买菜那么简单。假如雍正认为胤禩威胁到他的统治，我们又能撑几年呢？
　　我呻吟一声，头越发痛了。
　　忽然轿子一震，炭火“腾”地跳了起来，我和兆佳氏躲闪不及，衣服上已经沾了不少火星子。“主子，快出来！”小如和兆佳氏的丫鬟芙蓉都在大叫，我来不及细想，拉着兆佳氏就窜了出去，还未下地，已经连人带床摔了下去，兆佳氏在冰上一下滑出老远。小如惊叫一声，急忙扑在我身上，我只听见一阵“滋滋”声，一股焦胡味扑入鼻端。我知道，本该砸在我身上的炭火都被小如接了去……
　　一旁的宫女太监已经七手八脚将她从我身上移开，身上的炭火也清理干净了，幸好是在冰面上，而且衣服穿得也很厚，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抱住小如，她却只是问我：“怎么样，烫着没？”
　　各个冰床上的人都围拢过来，我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最后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她虚假的关切被冰面反射过来，打在我的脸上，使我恨不得跳起来狠狠打她两耳光。
　　“姐姐没事吧？”她把手里的小狗交给身边的宫女，俯身扶我起来，“刚刚小宝突然跳了下去，你也知道，这是万岁爷心头的最爱，那些奴才怕伤了它，一时乱了方向，才撞到姐姐的冰床。今天大过年的，也不好罚奴才，就由妹妹代他们向姐姐陪个不是。”说着已经敛身福了下来。
　　我扶住她，“年妃娘娘这么体恤奴才，真是难得。既然是个意外，娘娘也无须放在心上，好在怡王妃和我都没什么事。”那边小如已经披上了素问的披肩，我见她脸上没有痛苦之色，知道没伤着皮肉，怒火稍稍平息一些。
　　兆佳氏的手上虽然擦破了皮，但还对我笑道：“亏得衣服厚实，不然没法见人了。”我感激不已，她感念我当年的好处，所以才这样对我。当日种下的善因，现在结了善果——只是她未曾连累我，我却连累了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早有人去禀报了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的雍正。我们刚刚回到坤宁宫，雍正和胤禩几个已经带着太医过来了。女眷们都躲在屏风后面，外边只有那拉氏、年氏、兆佳氏和我四个人。行礼过后，年氏仍然跪在地上：“都怪臣妾不小心，没有照看好小宝，那些奴才们怕伤了它，才会撞到兆佳妹妹的冰床。现在累得灵犀姐姐和兆佳妹妹受伤，请万岁爷责罚臣妾！”说着流泪不止。
　　她演技真好，我忍不住要为她颁奖了——最不要脸奖。
　　雍正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太医先为我们诊治。张太医见到我，脸上略现惊愕之色，我苦笑，谁让自己老受伤。他为我们检查过后，恭声说道：“回禀皇上，廉王妃和怡王妃均无大碍，只是怡王妃的手受了点轻伤。”随他前来的太医已经为兆佳氏包好了。我对张太医说：“我一个随身丫鬟被火烫着了，还劳烦张大人费心诊治。”他连忙应是，铃兰将他引到里面为小如把脉。
　　年氏仍然跪着，眼泪却已止了。雍正看我一眼，淡淡地说：“爱妃无须自责，好在她二人都没有大碍，朕自会责罚那些奴才。”说完亲自将她扶起来。胤禩和允祥的脸色都有些发青，允禟则满脸不善地斜着年氏，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我一惊，幸亏胤禩一把拉住了他。
　　雍正故作不知，笑道：“听说今年湖南的烟花做得特别好，他们进贡了不少，等会大家一起去三海观赏花盒。”
　　胤禩上前一步：“皇上，臣弟身体不适，想先行回府。”
　　雍正沉吟片刻：“既是这样，你就先回去吧，弟妹也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们一起谢过他，忽然想起后面的小如，我对素问说：“你去看看张太医怎么说，如果没事就把小如姑姑带出来。”
　　那拉氏连忙说：“小如那丫头忠心护主，本宫甚是敬佩，就让她在我这里休养吧，等好一点后，我让人送她回去。”我心中烦闷，只想快快离开这里，闻言笑道：“既是这样，就劳烦皇后娘娘了，灵犀先行告退。”
　　胤禩一路上一言不发，脸色铁青。我安慰他：“还好没有受伤，下次一定注意，看见那女人就闪……”几乎没有发誓。
　　“对不起……”我一愣，他低低地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沉稳的声音象春风一样拂过我的心，手心里的温热让我心头一暖。
　　“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错。”我说得真心实意，“只是连累了小如和怡王妃。”
　　“不会再有下次了。”他在我耳边说，“我向你保证。”
　　朝云和素心听说我受伤了，都赶来慰问，胤禩只是淡淡地坐在一边。她们走后，我笑道：“这也不怪她们，谁也不知道那女人会做这种事。我要是她们，也会先走的，你也知道那种场合有多无聊。”
　　他轻轻地拥我入怀，“东方不败，东方不败……”
　　我掏掏耳朵：“魂还在，不用叫了。”我不配叫这个名字，我要真是不败姐姐，早拿绣花针戳死她了，哪里会差点把自己搞成一只火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