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拾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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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哈利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他已经不在自己的床上了，入眼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流动着，翻滚着，缠绕着。那雾气似真似幻，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发地凝聚在一起，形成了白色的廊柱与穹顶。他这才注意到他身上什么都没穿。
衣服，他这样想。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飘渺的雾气中就飘来一件长袍。他穿上了衣服，开始仔细地看着那些高大的柱子。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决定前行，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任何人，两侧的柱子一根挨着一根，像是没有尽头。他走累了，便坐在白色的地面上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分钟，一个人向他慢慢地走来。弥散的雾气中，哈利很难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只能看出是个身材高挑的人。那个人愈走愈近，当他们之间只隔了十英尺左右时，哈利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位老人。他几乎瘦得皮包骨头，白发稀疏，骷髅般的面颊，虚弱得仿佛会随着雾气慢慢消失，但是他深陷的双眼却露出让人畏惧的神色。
“小男孩，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人嘶哑地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哈利焦急地问道。他迫切地想回到戈德里克山谷，阿不思他们一定很担心他不辞而别。
“你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老人咧开嘴嘲讽一笑，露出光秃秃的牙床，“至少不会是天堂。无论是梅林还是上帝，都不会给我这样的恩赐。”他忽然脸色一沉，低声道，“那是圣人阿不思的权利。”
“你认识阿不思？你……”哈利的话戛然而止。他认出了老人熟悉的轮廓，尽管他英俊的面容和健康的身体被时光摧毁，但是他的骄傲一如往昔。“盖勒特·格林德沃！”哈利不可置信地喊道。他实在无法接受昨天还在和他争论的少年变成了一位憔悴的老人。
“你认识我？”黑巫师露出了危险的神色。
哈利也在记忆里找到了一段思绪。他想起在马尔福庄园时他的伤疤在灼烧，他看见了这位声名狼藉的黑巫师在最后的悔恨与弥补。在此之前，他也曾亲眼看见最伟大的白巫师陨落。
“我知道你，很多人向我提起过你。”他小心地字斟句酌道，“我也见过年轻的阿不思和你。”
短暂的沉默后，黑巫师开口说道：“我从没见过你。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我从没见过你。”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黑发、伤疤、阿不思……你是哈利·波特。”
哈利无暇顾及为什么一个被关押多年的黑巫师会知道他的名字。“没错。请问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离开？”黑巫师仿佛听到了一个可笑的笑话，“没有人能离开这里。”他挥了挥手，白色的柱子和穹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夜中的纽蒙迦德。他们站在塔楼的最高层，窗子是石块上的缝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只有一块薄薄的毯子。
“看，没有人能离开这里。这里就是全世界。”他张嘴大笑，仿佛他是一位无冕的君王在俯视他的王国。
忽然，他的面容扭曲了，像是不情愿似的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又有了一位客人。”
哈利不明所以，但是黑巫师却不肯再张口说话。一阵长长的静寂过后，一个人的脚步声从塔楼下传来。两人等待着，等待着，直到那人穿过厚厚的石墙出现。在那一刻。黑色的石块变化成飘渺的雾气，白色的烟雾缠绕在那人的金色鬈发上。
“格林德沃？”哈利惊奇地说。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妥：两位格林德沃一同注视着他——一位是过去是黑魔王，一位很可能将来是黑魔王。
黑巫师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满口无牙。“年轻的我，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是未来的我？”格林德沃的语调稍稍提高了些，像是在低声咆哮。
黑巫师无声地笑了起来。“年轻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在并不宽敞的牢房里慢慢地踱步，深陷的双眼盯着那个充满活力的他，“你在想这是一个骗局。你在想你并不会落入如此境地。那么衰老，那么虚弱，没有鸿图霸业，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过得连普通人的生活都不如。”
黑巫师疯狂地笑道：“我被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亲手关进了我自己建造的监狱！”他压低了声音，“多么讽刺！我曾经追求的一切都离我而去。”他猛地停下了话语，因岁月蒙尘的双眼露出了鹰一样的光芒，直直地射入年轻者意气风发的眼睛。
格林德沃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你是说阿不思？”他一向坚定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谁有这样的资格把我关进纽蒙迦德？”黑巫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答道，“我亲自选出的同伴，我的敌人——阿不思·邓布利多。”
“阿不思不会这样对我。”格林德沃似乎连自己也没办法说服。他已经失去了对阿不思的掌控，甚至于他想为了阿不思妥协。
黑巫师像是在嘲讽年轻者，又像是在嘲讽自己。“我曾经想利用阿不思的感情，让他永远不会违背我的意愿。我成功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永远是那个圣人。”他冷笑一声，“而我只是他成名的踏脚石。我用了五十多年去怨恨他，直到我的死亡。”
“不，你没有怨恨。”哈利插话道，使年老者和年轻者用同样锐利的眼神注视着他，“至少在你被伏地魔杀死前没有。”
黑巫师若有所思地说：“你比我想象中知道的多。”
“是那个制造了魂器的蠢货杀了我？”格林德沃露出了一脸厌恶，双手攥成拳。
“没错。他想从你那里得知老魔杖的下落，但是你撒谎了。”哈利注视着老人浑浊的双眼，“你想保护邓布利多教授的坟墓。”
黑巫师没有试图掩饰被揭穿的秘密。他平静地说：“伏地魔不会得到它的。他根本不明白老魔杖的力量。我相信阿不思会让老魔杖在他的手中终结。”他低低地笑出声来。
哈利没有告诉他伏地魔最终还是破坏了坟墓。“他的确不是老魔杖的主人。”黑巫师沉默了，但是哈利敏锐地感觉到他情绪的上扬。
“你不恨阿不思吗？”格林德沃复杂地看着年迈的自己。他无法想象自己会这样维护一个敌人，即使他是阿不思。
“我当然恨他。”黑巫师慢慢地说，“他背叛了我们的理想。怨恨使我撑过了在纽蒙迦德的无数个夜晚，我想要看着他死！我无休止地咒骂他，我甚至谋划过要如何报复他。但是直到最后我才明白，有多少人也是这样怨恨着我。”他流露出了一丝懊悔，“我伤害了太多的人，我毁掉了他们的未来。这是我永远不能弥补的。”
格林德沃咬住了嘴唇，没有一个人曾经给他这样的震动。这个人是他，又不是他。他不会选择注定失败的道路，但是他也不愿放弃多年来的理想。“我不会失败的。我会掌控一切。”年轻人傲慢地说。
“哼，闭嘴吧，小蜜糖！”黑巫师冷笑道，年轻者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战争不被任何人左右。你可以发起战争，但你无权终止它。”
“那是因为你没有积累足够的力量！我不会重蹈覆辙！”格林德沃反驳道。
“战争一旦开始，怨恨也随之而起。你可以命令停止战斗，但是人们的恨意不会停歇。”黑巫师严厉地说，“即使我被关了五十多年，但是死者的亲属依旧恨我入骨。”
哈利想起了克鲁姆，尽管格林德沃在他出生前就已经被关进了纽蒙迦德，但是他依然憎恨格林德沃。哈利不由得点了点头，却被黑巫师瞪了一眼。
格林德沃全身颤抖了一下。“我不会被束缚在戈德里克山谷。”
“但是你离不开阿不思。”黑巫师一针见血地说，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你需要他，他是最好的合作者、劝诫者以及……爱人。”他意味深长地念出最后一个单词，无视了哈利震惊的神情，“还记得亲爱的姨婆喜欢说的话吗？‘他们是天生一对。’”
格林德沃从来没觉得这样难堪过。他心底里最隐秘的愿望，一个他拒绝承认的秘密，被这样生生揭开了。这是一次彻底的败北，他输得一塌糊涂。他的骄傲、自尊以及他的全部，都输给了那个拥有蓝眼睛的人。
“你也是失败者。”格林德沃勉强地说。他不认为他是唯一一个犯错误的人。
“我不是。”黑巫师严词厉色地说。
就在这一刻，格林德沃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与这个灰暗的牢房完全不符。“你在撒谎。你可以骗过任何人，但是你骗不过我。”他笑着说。
黑巫师恼怒地挥了挥手，阴暗的囚室一瞬间变成了蒸腾的白色雾气。“你们自生自灭去吧！”他硬邦邦地说，转身向远处走去。
“你要去哪里？”哈利喊道。
“前方。”黑巫师留下这句话，渐渐消失在迷雾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拾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