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架空][操司马/曹郭荀]天颜》菊花三弄

45、第四十四章 三马食槽

　　魏太祖曹操病逝于许昌，太子曹丕继位，改年号为黄初。
　　司马懿进城时，恰逢曹操出殡，送葬的仪仗拖得很长，满城尽皆缟素，远远望去仿佛秋日飞雪。
　　众人皆素服而跪，唯独司马懿逆着队伍缓步而行，素白纸钱乘着风拍在他脸上，他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只是死死盯着队伍里，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的异常举动早就引起了官兵们的注意，不多时就被人抓住，带到了曹丕面前。
　　曹丕一身的重孝，只是缟素遮盖之下，隐约可见帝王的服制。
　　“什么人，见先帝仪仗不拜？”
　　司马懿抬起头，一把将额前的乱发捋到脑后：“拜你所赐，我跑死了三匹马，不认得我了吗？”
　　“哦，是仲达啊。”曹丕眼眶有些青，想来是这几天守灵的缘故，“既然来了，快快去换一身孝服，随朕出城送葬。”
　　司马懿双膝跪地，额头触地：“司马懿请见先帝遗容。”
　　曹丕脸色微变：“棺椁已钉。”
　　司马懿抬起头，曹丕发现他原本清亮的眸子里竟是一片虚无的黑。司马懿站起来，走到那副漆黑的棺椁前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静默离去。
　　“哎，你怎么……”
　　“让他去！”曹丕止住了侍卫们，扭头目送司马懿的背影。那往日挺直的脊梁似乎被什么压垮了，身后纸钱依旧在飞，竟走出了一片颓败零落。

　　回到久违的府中，入眼照旧是一片素白。司马师司马昭长高了许多，正在房间里插上门看画本，因为国丧，所以不敢高声嬉笑，可依旧传出了吃吃的笑声。
　　司马懿敲敲门，里面嬉笑声戛然而止，半晌却没有人出来应门。司马懿无奈：“别装了，是爹。”
　　里面窸窸窣窣一阵，司马昭跑出来给他开了门：“吓死我了爹，你都多久没回来了，我以为我们笑被官兵听见了……”
　　司马懿牵着他进屋，司马师也乖巧地凑上来，围着他爹啊爹啊叫个不停。
　　司马懿一边搂了一个坐在榻上：“你们大娘呢？”
　　“大娘给我们留下一个大饼就不见了……”司马师指了指榻角那个类似坐垫一样的东西，“那个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司马懿心里冷笑，她当然不在，她这些天都在兖州看着自己呢！
　　“那你们这几天都吃的什么，这满院子的缟素又是谁给弄的？”
　　司马师对着手指：“我们饿了两天，差点就要把那个饼子吃了。这时有一个好看的叔叔带着人来咱们府上，给我们带了吃的，还弄了这些东西。”
　　好看的叔叔？司马懿胃里好似吃了一只苍蝇一般，腾地一下站起来，冲到院子里扯掉那些白幡就往地上踩。
　　“爹，爹你干什么啊！你这样是要被砍头的啊！”两个小儿都着了慌，光着脚就跑出来一边一个抱住司马懿的大腿。
　　“仲达，你这是干什么？”
　　司马懿回头，府门被推开，曹丕一身孝素只身走了进来。
　　两个小儿一见父亲的悖逆之举被抓了现行，都吓得不行，只顾抱着司马懿的腿瑟瑟发抖。
　　司马懿拨开两个儿子，双膝下跪：“陛下。”
　　“陛……陛下？”司马昭一个激灵，司马师连忙压下他的脑袋，“司马师携幼弟司马昭，叩见陛下。”
　　曹丕先扶起孩子，然后来扶司马懿，扶了一下竟没扶动。曹丕示意两个孩子回屋，只留下司马懿跪在他脚前。
　　“仲达，朕知道你怪朕，朕也是没办法。”
　　“朕知道，如果让你见了先帝最后一面，你的心，也就跟着先帝一起死了。”
　　司马懿突然站起来，一口咬住了曹丕的肩头。
　　曹丕皱眉吃痛，却并没有推开司马懿，而是忍痛揽住了他的腰。
　　直到肩头沁出血色，司马懿这才松开了嘴，随即身子一软，倒在了曹丕怀里。

　　“哥，你看陛下跟爹，他们……”
　　司马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两个小孩凑在窗口，看着曹丕将昏厥过去的司马懿抱进了卧房里。
　　“哥，你干嘛啊……”司马昭撅嘴。
　　司马师不说话，只是盯着曹丕身影消失的方向，眸中若有所思。

　　司马懿的昏厥只是一瞬，躺了片刻便清醒过来。
　　曹丕正坐在他榻边，见他清醒，亲手端了碗参汤来，喂给他喝。司马懿也乖顺地张口喝下，然后软软地靠在曹丕肩头。
　　曹丕有些欣喜，不管怎样，司马懿这样亲近他的样子，已经是多年没见了。
　　只是依旧有些不妥，司马懿态度转变太大，如果说因为曹操已死无法挽回，那么自己有意用药让他昏睡之事，如何司马懿也不再提？
　　曹丕绝不相信是因为自己已经做了皇帝的缘故，司马懿的性子，敢跟他爹死磕，又怎么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屈服？
　　“我要洗澡……”司马懿突然开口。
　　曹丕看看司马懿，头发凌乱地搭在肩上，上面满是污渍，一身衣服也沾的全是草屑，真真的狼狈。
　　“好，洗澡洗澡。”曹丕放下他，走到门口又折返，“差点忘了，你家连个家丁都没有，怎么洗？”
　　司马懿瞟了他一眼：“劳烦陛下，叫我两个儿子给我烧水。”
　　曹丕盯着司马懿看了一刻，突然展颜：“不用他们，朕亲自给你烧去。”
　　司马懿挑了挑眉，在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那怎么好，臣怎可劳动陛下。”
　　曹丕见他嘴上说着，身上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便知司马懿是故意使性：“朕去。”
　　说着，闪身出门，将门在身后快速合上。
　　门内，司马懿依旧仰躺，笑意却渐渐僵在了脸上。
　　内外，曹丕长出了一口气，眉头也皱了起来。
　　曹操交给他的那幅画，画的是三马食于槽。
　　三马食曹。
　　今日司马懿的曲意逢迎，拉开的是否是下一个阴谋的序章？
　　曹丕揉了揉额角，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思绪清出脑海。
　　他是皇帝啊，曹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身为帝王若连这一点隐患都防不住，谈何治理天下。
　　一个司马懿，就当是对自己的一点提醒，让他日日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致沉溺其中忘乎所以。
　　曹丕微微一笑，挽起袖子，大步走向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