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逸事》一路芳菲

101、仇人

　　眼前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耳边不时传来鸟叫虫鸣，颇有几分五柳先生世外桃源的意趣，置身其中不由让人忘却世俗烦恼，心灵似是得到了洗涤，再没有什么是值得劳心牵挂的，只是想到仍旧昏迷不醒的宇文绎，卓汐未能真的做到毫无牵念。
　　忽然间从草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与生俱来的防备让卓汐立马就警惕起来，她沿着声源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麻衣的老丈背着竹篓正从一条小道向这边走来，这老丈的头发几乎全部花白，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前，面相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看他走路却是一脚高一脚低，左臂垂在身侧，随着步伐不自然的摆动，右手执一根形状怪异的拐杖，走一步杵一下，很明显，这老丈不单腿脚不良于行，左臂也不健全，于一般人来说，这般状况要想行走恐怕会很吃力，但看这老丈神态却十分怡然，步履之间仍是从容。
　　看到卓汐，来人明显有些意外，平和的眼神刹那间便充满了犀利和警惕。
　　“师父！”
　　一声欢呼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卓滨声音里充满了喜悦，欢快的从卓汐身边跑向那老丈，激动的一把抱住了老丈，“师父，我回来了！”
　　老人先是愕然，随后反应过来，拿起手中的拐杖往卓滨身上招呼，“你个不孝徒，还知道回来啊？老夫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卓滨忙放开慕容明，求饶道：“师父，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
　　慕容明也就假意打了几拐杖，手上力道并不重，看卓滨求饶也就放开了，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寂寥，“罢了，这山谷终究是困不住你的。”忽而想到什么，他转过头看向卓汐，不用说，这女子一定是卓滨带回来的，无忧谷入口也只有悬崖那处是滨儿知道的，他倒是好奇他们是怎么从外边进来的。
　　看慕容明目光看向卓汐，想起师父极不喜欢外人到到无忧谷来，卓滨忙向他解释道：“师父，这是我姐姐卓汐。”
　　“姐姐？”慕容明怀疑的看向卓滨，这傻徒弟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这事说来话长……”卓滨偷觑了一眼卓汐，见她并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微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向慕容明解释了和卓汐之间阴差阳错而发现两人是姐弟的关系的经过。
　　“师父，您歇着，我来！”卓滨抢着接过慕容明背后的竹篓子，一边扶着他一边和他说着这半年在外面的见闻，并明里暗里的把这次回来的目的说给了他听。
　　“我就说呢，你怎么就舍得回来了。”慕容明停下脚步，看向卓滨，“滨儿，你知道为师的规矩的。”
　　“师父……”卓滨拉着他的衣袖哀求道，“表哥才刚及弱冠，比滨儿也大不了几岁，这么年轻就被病痛折磨十几年了，好可怜的，您就大发善心救救他吧！”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慕容明眼里神色淡漠，不为所动。
　　“医者父母心，师父，您传授滨儿医术不也死为了让徒儿救死扶伤吗？”
　　“救死扶伤？那是普通郎中做的事，老夫可不管什么医者父母心，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随我的心意。”
　　………
　　卓汐走在两人后面，两人后面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并不太听得清，但看着慕容明的脸色在卓滨的撒娇卖萌之下已经渐渐缓和，情况大约也不是那么坏。
　　“师父，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忽然传来卓滨欢喜的声音，卓汐抬头望去正看到少年满脸喜色的看向她，还邀功似的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管怎样，事情总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头。
　　三人来到宇文绎所在的药房，慕容明甫一进门就看到躺在药房竹榻上的宇文绎，一丈开外就能感觉到榻上青年身上散发的寒意，整个房间都被这股寒意充斥着，与外间暖意融融不同，房间里面倒是真的有了秋意，即便这秋意只是从竹榻上的青年造成的。
　　躺在床上的宇文绎俊颜苍白，气若游丝，走的近了就越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似乎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寒毒！”看到宇文绎这样，慕容明不禁脱口而出。
　　“是的，师父。”卓滨接着道，“滨儿之前给表哥看过，表哥身上的寒毒中了至少有十多年了。只是滨儿学艺不佳，实在想不到该如何解这寒毒，所以才想着把表哥带回无忧谷给您看看，我记得您以前药房里不是有关于寒毒的记载吗，想着您可能会有办法。”
　　“十几年？”听到这个时间，慕容明倒是有些意外，对于昏迷着的宇文绎不免高看了几眼，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寒毒所带来的巨大痛楚，越是时间久发作就越是频繁和强烈，更何况还是持续了十几年之久。
　　“这小子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说着慕容明在竹榻旁坐下，心里倒是对于宇文绎怎么活到现在起了好奇心，要知道，这寒毒乃是七大奇毒之首，非一般人能忍受，中了这寒毒还能活十几年的，这在武林之中，十个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更何况还是一个才及弱冠的青年。
　　慕容明执起了宇文绎的手开始诊脉，卓汐在一旁凝神看着，手指紧攥着玉箫，待看得慕容明的脸色渐渐阴沉，布满皱纹的脸庞如乌云密布，眼神看着宇文绎似要蹦出火花……
　　不对！
　　电光石火之间，来不及思考，根据多年养成的危险直觉，卓汐玉箫如剑，直朝慕容明击去!
　　也幸得她出手足够果断 ，这才来得及阻断了慕容明击向宇文绎心脉的手掌。
　　“师父！”卓滨一脸懵然的看着突然之间就缠斗在一起的卓汐和慕容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师父，姐姐，你们怎么了？别打了！”
　　似是顾及到卓滨，慕容明和卓汐只过了几招就停下来了，只是原本卓汐是站在慕容明身后的，此刻却是呈守护状态站在了宇文绎的榻前，与慕容明隔着丈许的距离互相对峙着，小小的药房里面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师父……”卓滨看着一脸阴郁的慕容明不明的唤道。
　　“滨儿!”慕容明脸色阴沉，“为师可跟你说过，为师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是拜谁所赐？”
　　“师父您说过，是皇甫剑卑鄙狡诈，使阴谋害您至此。”卓滨愣愣答道，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很好！”慕容明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似是压抑着极大的怒火，怒瞪着卓滨，“你既是知道皇甫剑是为师的仇人，还敢将他的徒弟带来我面前，还痴心妄想要我救他？”刚刚他给萧绎把脉时分明感觉到他体内有股真气在流转，这种内力他简直不能再熟悉，分明和他仇人皇甫剑如出一辙，哪怕不是皇甫剑的后人，也一定和他有着不菲的关系。
　　“皇甫剑的徒弟？”卓滨不敢置信的问道。
　　表哥是皇甫剑的徒弟，皇甫剑是师父的仇人，所以，表哥是师父仇人的徒弟？
　　“为师这一辈子和皇甫剑势不两立，要我救他的徒弟，可以，让他跪下来求我，说不得我就会考虑一下！”慕容明冷然道，瞥到宇文绎垂落腰侧的玉佩，目光更是森冷，“我早说过，皇亲贵族一概不医，滨儿，即便是你，为师也不可能会为你破例。”
　　说完，慕容明从一旁取过拐杖，杵着拐杖一脚高一脚低的出了药房。
　　卓滨只觉得今天的事是一个比一个荒谬，他还未从萧绎是皇甫剑的徒弟这件事回过神来，乍又听得师父说萧绎是皇亲贵族这个更为荒谬的事情，这一个接一个的，直接就把他砸得晕头转向的，脑子成了浆糊。
　　他疑惑的转向卓汐，“姐姐，师父为什么说表哥是皇亲贵族？萧家祖上不是杭州的商贾吗，难道还和皇室有亲？”
　　闻言卓汐稍显愧疚的别过脸，“表哥不是舅舅亲子，他是北周皇室的三皇子。”
　　“他不是……‘善财公子’，悯字商行的‘绎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