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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话语的狂欢时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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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一度的同学聚会令温承不胜其烦,不能喝酒成为他的硬伤,但也时刻令他保持清醒。
只要想到不用藉口任何理由见到夏美琳,他便释然,内心惶惶期待着。
聚会地点安排在五星级大酒楼。晚上七点,温承和丁利等人来到酒楼门口,丁利俞振峰以及麦家明三人的车很顺利地鱼贯而入,但惟独温承的车被保安拦停。“有什么事吗?”温承启下车窗问道。
“先生,你的车不能停在这里,你应该去那个位置。”保安神情严肃道。
温承顺着保安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离酒楼较远的西侧有一排空地停放着一些车辆。
温承疑惑的把目光收回来,他举目四顾,这才注意酒楼门口最好的位置停放的全是法拉利保时捷之类的名贵轿车,显然,自己的车跟他们不在一个档次之列,“真是一个以金钱论英雄的年代啊。”
“先生,下次您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过来,我保证您会享受到天王级别的待遇。”
温承怔怔地望着这位酷酷的保安,被讽得哑口无言,看来量人度物是这些人的天然本领。
“先生,您瞧现在后面过来一辆保时捷,烦请您承让一下。”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轿车正由远而近驶过来,这位保安果真是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他无奈的将车向后倒去让出通道。两车擦肩时,温承看到保时捷的车主,正是他浙大的同学霍氏企业的总裁霍言西。
“喂,温承,你怎么不进去啊?”霍言西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
温承挥挥手,等他的车开过去之后才发动汽车向西驶去。
他下车后慢慢地向酒楼走去,途中又愤然将一只被人丢弃的易拉罐狠狠地踢向了远处。远远望去酒店的外观庄严气派,里外透着一种奢华的气势,酒店顶层那一柱擎天的标志则有笑指众神的意味。
“温承,你的车怎么停的那么远?”众人正立于门前的台阶上等侯他。
“受刺激了吧?这次总该换车了吧?”麦家明调侃道。
“真是一个贵贱分明的时代。”温承愤然的回答。迈进大门,酒楼内富丽堂皇的装饰更是给人以压抑感。一位大堂经理迎上来,“不愧是星级酒楼,品质一流。”丁利客套的对这位大堂经理评价。
“各位身份非同一般,都是有钱人,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见谅。”
刚刚被保安冲撞一番的温承,满心的愤怒正无处宣泄,听到这句话立即质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有钱人?我的脸上贴着富有的标签了吗?”一句话,顿时令这位大堂经理尴尬的钉在了原处。众人均掩饰不住的偷笑起来,知道温承这是在无的放矢迁怒于这位无辜的大堂经理。
温承在走廊意外的看到苏菲,他惊喜的说:“苏菲,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美琳约我来,想想可以结识很多人就欣然赴约了,欢迎吗?”苏菲的嗓音甜润而俏皮。
“当然,欢迎之至啊。”
“温承,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美琳的男友许伟杰也参加了这场聚会。”
看到夏美琳身边站立一个身材适中五官清俊的男子,温承敛住笑容,一丝黯然情绪袭上心头,尽管情绪受到影响,但依然不失男人风度,他率先向许伟杰伸出手,两个男人互致问候随意聊了几句。
这时,叶林希笑容满面的出现在走廊,他将众人让进房间。
温承看到,他浙大的同学霍言西周子清和梁亦明,这些重量级的人物已经悉数登场。
这些目下无尘傲慢不逊的家伙,正不遗余力的卖弄自己意图吸引众人瞩目。
“美琳,你看到那些口沫横飞高声喧哗的男人了吗,个个舌灿莲花妙语如珠,似乎天生就具有演讲家的气质,声嘶力竭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活像一群慌着去打鸣的公鸡。”苏菲刻薄地说道。
“这恰恰印证了雪莱的那句诗,浅水是喧哗的,而深水是沉默的。”夏美琳微微讥讽。
夏美琳的目光不自觉得越过众人投向远处的温承,在这喧哗的酒欢里,温承却孤寂地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里,耳边听着众人尖酸刻薄的谈笑,虚假客套的言辞和趋炎附势的吹捧,他心里极其厌烦。
在学校他就与这些人素来不睦无任何交集,对他们一向避而远之。
温承沉默下来时是极其安静内敛的,他抬起头,俩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夏美琳触到一双宛如深蓝般忧郁的眼睛,眼神交汇的瞬间她慌忙逃逸,心里清楚是许伟杰的出现,令温承的感情受到了冲击。
“温承,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曾和温承住一个寝室的叶林夕向他走过来。
“无聊啊,你什么时候跟他们混一起啦?瞧你这獐头鼠目的样子。”
温承冷冷的讽刺一句,但叶林夕并不介意,他对温承始终有一种钦佩和服帖的心情。
“我现在在霍氏工作。”叶林夕回答的有些闪烁其词。
叶林夕极力想拉温承去酒桌上,温承本来不想去,但看到许伟杰坐在那里,于是便随着叶林夕走了过去,立即有人为温承让出了座位。坐在邻桌的丁利看到温承走向酒桌,他极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温承,好久不见,你看上去倒是越来越年轻了。”顶间广告公司的老总周子清客套的寒暄。
“噢,我整容了。”一句话便将周子清堵了个半死。
“你还如同是在大学时的那般锋利任性。”周子清尴尬的将目光移向别处。
“周总其实想说我是死性不改,对吧?”温承浅笑,丁利气得在背后推他一把,他佯装不知。
霍氏企业的总裁霍言西十分感兴趣的问起徐伟杰的经济状况,言辞之中不免带着居高临下的口吻,尤其是当得知徐伟杰在杭州仅仅是一个背景极简的公务员时,语气中更是极尽傲慢和嘲讽之意。
霍言西,这个头脑空空的白痴,又在大放厥词毒化空气了,温承心中暗自冷笑。
“拥有金钱和权势的人,未必就有真正的人格。”温承冷言冷语。
“温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影射谁?”
霍言西衣冠楚楚,一副绅士名流的姿态,显然,温承这一隐晦耐人寻味的话惹恼了他。
“只是简单的比喻,没有影射任何人的意思。”温承的语气随意漫不经心。
“温承,你如此不避嫌疑地为徐伟杰仗义执言,还真是爱屋及乌有些不伦不类啊。”
参加聚会的人都知道温承心仪夏美琳,霍言西尖酸刻薄的话语中透出讥讽嘲笑温承的意味。
“这人从前什么德性,现在还什么德性,三年没见,你是一点没变。霍言西,你少来,你想给我制造话题和事端尽管过来,我随时奉陪。爱慕不可耻,可耻的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险恶用心。”
温承这话暗指霍言西在学校时,曾用不堪的手段追求过夏美琳。
“有你这位护花使者陪侍在侧,谁敢对她图谋不轨?”
“这谁能说得清楚?感觉第一,某些人做事全凭感官,不辨善恶不分美丑。”
“女人不过就是一些漂亮的玩偶,温承,你何必当真呢?”
“被霍总宠幸的女人不计其数了吧,你如此鄙薄她们,其实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如果要给诚信做一个排名的话,妓女的排名度还是非常高的,毕竟,某些男人是在享用完她们的身体之后才付钱的。”
温承这一惊人的言论引得许伟杰和众人轻笑出声,很快吸引了邻桌侧视的目光。
“怎么,你要为妓女正名吗?”
“至少,我不会为男人立贞节牌匾。”温承扬起嘲讽的微笑。
霍言西立刻闭嘴,尽管他家族势力庞大,但并不能掩饰他在温承面前的不自信。
周子清忍俊不住替霍言西解围,“温总裁,语言锋利攻击性十足,看来这华美的总裁真不是白做的,这些年华美公司在你的引领下一路生杀予夺所向披靡,我们这些人只能是望尘莫及自叹弗如。”
“阁下不必妄自菲薄,你麾下的顶间公司割据了半壁江山,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广告界无人能出其右,周总又何须自我贬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温承的话入木三分针针见血。
霎时,周子清的脸红白不接变幻莫测起来。
“温承,你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伤同学之间的和气?”盛世房产公司的梁亦明插言,其父是权倾一方的某局长。“追逐财富美色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金科玉律不二法典,遵奉这个法则有错吗?”
“真是侏罗纪时代的旷世名言令人称颂。”温承貌似恭维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轻蔑。
周子清与霍言西梁亦明几个人其锋芒所向剑指温承。
温承言词犀利逻辑鲜明,他那锋芒毕露锐意反叛的个性终于显现出来。
几个人与温承上演了一场短兵相接精彩纷呈环环相扣的语言对撞,宛如进入话语的狂欢时代。
丁利担心温承树敌太多,他焦急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邻桌的夏美琳。
夏美琳早已坐卧不安,她甚至后悔将许伟杰带到这里,她毅然起身向温承走过去并将他带离酒桌来到门外的走廊上,“温承,这些人思维浅薄品位低下人格膨胀,你根本不值得为他们浪费唇舌。”
夏美琳正在安慰温承时,徐伟杰走过来,温承随他来到一个僻静之处。
“徐先生,别理那些人,他们都是权力中的人。”
“我冒昧的问一句,温承,你这么做是因为美琳吗?”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请徐先生不要介意。”温承沉默了片刻回答。
“温承,你很坦白也很直接,虽然有些锋芒毕露,但窥斑知豹,其独立率真的个性令人钦佩。”徐伟杰对温承赞赏有加,“看你刚才和他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交锋,还真有些舌战群儒的味道。”
“徐先生,过奖了。”
“温承,我先送美琳和苏菲回去,有时间我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好,随时恭候徐先生的约请。”
许伟杰和夏美琳离开,温承来到另一个酒桌上,看到丁利旁边的椅子空着便习惯性的准备坐向那里,丁利却狠狠地将椅子推向远处,温承怔住,他这才发现丁利的脸色阴沉的如同街上黑色的冷雾。
丁利温和慢热的脾气执拗起来连温承也不得不避让三分。
“怎么啦,你这只愤怒的乌鸦?”温承明知故问,丁利表情严肃的像一位教父。
“你平时做事一向低调内敛,为何今天如此大动干戈?你难道不该收敛一下自己的锋芒吗?你想成为那些贵族眼中的异类和公敌?要知道你已经惹怒了他们,你这么做会给华美带来无妄之灾的。”
“我的脾气向来如此,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吗?那我辞去总裁这个职位如何?”温承沉声问道。
“你又故技重施了是不是?温承,你休想拿辞职来威胁我。”
“那你也别把我对你的宽容和忍让看作是软弱可欺,由此为华美带来的灾难我将一力承担。”
温承来到门口又回过身直视丁利,“我没有理由尊重那些不值得我尊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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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公寓,夏美琳邀请徐伟杰上去被他婉拒。
“天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工作,我就不上去打扰了。”许伟杰低头看看手表。
夏美琳不再坚持,两人并排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
“美琳,你今天让我参加这场聚会,是要给温承难堪吗?”许伟杰轻声责备。
“我想让他知难而退。”
“不要再去重温过去的苦难,不要被锁链束缚,否则你会在那段黑暗岁月里迷失自己。如果你仍然介怀温承的家庭,那就不妨直言相告,让他从此对你彻底死心。可你做不到,因为你爱上了他。”
“可他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夏美琳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惆怅。
“那为什么不让温承来为他的家族赎罪补过呢?”
“这对温承来说公平吗?他毕竟是无辜的,他有必要来为他的家族承担罪责吗?”
“美琳,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与公正。”徐伟杰意味深长的说,“你不觉得温承是一个聪明风趣懂生活有品位的男人吗?他没有世俗偏见和门第之念,从他热烈追求你的言行中就能感受到。”
“表哥,我其实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牵扯。”过去的记忆太深刻令夏美琳无法忘却。
徐伟杰无语的凝视她,夏美琳心灵的冰霜需要时间来慢慢融化。
“你孤身一人在上海要谨慎要懂得保护自己,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定义以后的生活。我想告诫你一句,拥有温馨的家庭是女人最终的归宿,惟有你生活快乐幸福才是对你父母最好的回馈。”
夏美琳徜徉在理智和情感的边缘,徐伟杰的劝慰令她沉默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