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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争妍斗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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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饮露园,已是星月初上时。
一路走入,殷缡色忽的发觉园中似乎有些异样。
各幢精舍间的灯火比之昨夜更亮一些,传来的话语声响,也比昨夜更多一些。
她去纤云宫的这个下午,发生什么了?
走进屋里,殷缡色终于有些明白。
她的屋子居然也同别处一样,灯火通明。不见沉珠与卫香,却站着个手捧缎盒的小太监。
见到她,太监马上满脸堆笑,躬着身迎上来,细声细气道:“奴才东华宫李能,见过殷二小姐。”
“有事么?”身心疲倦,殷缡色神色淡漠。
东华宫是太子燕然所居,这太监她从未见过,却手捧缎盒、神色谄媚,不用想,也知道必是她父亲殷坍放在太子宫里的眼线。
果然,李能笑着捧过缎盒,道:“小的受殷相爷命令,特地将这盒衣裳首饰交给小姐。并为相爷传话,要二小姐明日务必穿戴齐整,再至凤帏园。”
“明日?明日有何事?”皱眉,殷缡色接过缎盒。
“这个……据小的用心打探,明日太子殿下会到凤帏园探望公主殿下。”李能恭敬中透出股得意,想必已受过殷坍重赏。
“唔,知道了。”将缎盒随意往桌案上一放,殷缡色面上没半点欢喜,更无打赏的意思。
“请二小姐收好,小的告退。”见状,李能只得收起笑,讪讪然退离。
站了半晌,殷缡色厌厌打开缎盒,但见是一袭缝制精美的天府宁绸衣裙,华丽的水红色衣料刺绣缠枝百草图,在宫灯下泛出熠熠华光。另有一枝金镶玉凤头钗,口中含一粒硕大东珠,耀人眼目。
呵!这样的一套打扮,在晨光照射下,的确会让人眼前一亮。想必父亲是恨不得将姿色平平的她也装在这华丽锦盒里,一并送给太子呢!
将缎盒推到一边,殷缡色走向窗前,静看天上明月。
晚风悲凉,月色苍白。
她不愿,也不会去当父亲手中的礼物。
柔色……已是毁在这深宫里!
正惆怅间,忽然听见有若隐若现的呜咽声传来,经晚风一吹,更显凄清。
怎么?也有人在此时心伤?
忍不住,殷缡色跨出房门,寻着哽咽声而走。
一墙之隔,却是程尚书之女程静衣在月下轻泣。衣衫素白如洗,衬着纤细袅娜身形,格外的楚楚动人。
“程小姐……为何哭泣?”询问出了口,才觉有些突兀。殷缡色不由懊恼,自已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为何却对这程家小姐起了怜惜?难道是因为,她与姐姐柔色有些相象么?
程静衣闻言惊慌抬头,看见是她,才稍稍定神,低声道:“殷小姐,我……没事。”
殷缡色慢慢看着她,从发髻看到颈项,再看到衣衫裙摆,微微一笑,道:“程小姐请稍等。”
说着转身快步向屋里走,再出来时,手中已捧着殷坍差那太监李能送来的缎盒。
“程小姐,这个送你。”将缎盒递向程静衣,殷缡色心中有些快意。
既然她不需要,那么这缎盒,还是送给有需要之人吧。
程静衣是尚书府庶出之女,身上衣衫简素,也无什么出彩的首饰,想必穿上这身华服,定能够添彩增艳。
“殷小姐!”接过缎盒轻轻打开,程静衣吃了一惊,眼中神色又是惊喜,又是意外。
殷缡色微笑道:“收下吧,我不需要这个。”
“可是殷小姐,明日太子会到凤帏园,你难道不想……”程静衣讶异的瞧着殷缡色,不懂她为何要将这样美丽的衣饰送给自已。
“不想!”殷缡色断然摇头,笑道:“我姿貌平平,断不会受太子青睐,所以还是别浪费了这些衣物。”
“殷小姐……谢谢你!”程静衣牢牢捧住缎盒,忽又泣不成声,竟慢慢曲膝施起了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殷缡色吃一惊,忙伸手阻住她,皱眉道:“我赠你这些只是为了物尽其用,并非要你感激,你何必行此大礼!”
“我知道,殷小姐是好心,可是静衣不能不感怀于心。”程静衣泪流满面,抬起双眼幽幽道:“静衣此次入宫,是为了能求得长留宫中,也是为了家中卑微多病的母亲不再受欺忍辱!只是静衣行装简陋,所以方才自悲身世。如今殷小姐以这样衣物相赠,静衣不胜感激。”
“原来如此。”对程静衣的同情再多一分,殷缡色柔声道:“其实入宫并不一定能改变什么,你在家中虽然过得辛苦,但能与母亲相守,不好么?”
“不,静衣不要留在家中!”摇头,程静衣眼中闪现难得的执着神色。
想必,她在家里吃的苦头已实在太多。
“既然这样,那你快些回去休息吧,免得明日眼睛肿,不漂亮。”人各有志,殷缡色不再多劝。
她不想入宫,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入宫。
相反,除她之外所有伴读的少女,恐怕都在为明日太子到来而准备着吧!
要不然,饮露园里怎会灯火通明?
夜色已深,又怎会有那许多宫人手捧锦盒急急入园?
次日清晨,殷缡色起身,依旧着了平常的素色丝裙,鬟发上也不过几朵碧玉兰花。
在房中伺候的沉珠看见,不由满眼希奇,忍了又忍,还是问道:“殷小姐,你今日就穿这个么?听说今天……太子可要去凤帏园的呢!”
殷小姐贵为左相之女,不会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微笑,殷缡色点点头:“我知道,多谢你提醒。”
“哦……”沉珠还是一片迷惘,怔怔瞧着殷缡色出门。
也难怪沉珠会惊讶了,殷缡色走到凤帏园,简直要眼花缭乱。
所有的少女都早早来到!
所有的少女都是华服丽妆!
特别是周紫星,一身缀满明珠的蓝紫纱裙,在轻风吹动间闪出点点星光,在晨光照耀下色泽变幻,衬上她娇艳异常的面容,简直让人转不开眼。
骄傲而自信,周紫星唇边噙着浅笑,以不屑的神色,将其他少女一个个看过。看到殷缡色时,笑容凝了一凝,似是对殷缡色的淡妆素服非常讶异。随即却又重绽笑意,眼中满是胜利的喜悦。
她当然不信殷缡色会抗拒入宫,她只是信,殷缡色自知相貌不及,所以索性放弃。
“殷小姐,你看我这样,还可以么?”轻轻悄悄,程静衣走到殷缡色身边,俏脸微现红晕。
她身上正穿着殷缡色相赠的水红色宁稠裙裳,纤腰如束,秀丽中带了三分娇艳。发上金玉簪颤颤而立,画龙点睛。
“呵,真的很漂亮。”殷缡色衷心赞赏,连连点头。
想不到程静衣平日略显畏缩,今日却容色明媚、顾盼生姿。所以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是半点不错的!
“是么?”程静衣红着脸欢喜笑开,与水红稠裙相映,更显面白如玉。
她从未着过这样衣裳首饰,欢喜得简直快晕了过去。
这般模样,想必太子会看她一眼的吧?
心中,满是少女的憧憬与期盼。
不单是她,在场除殷缡色外,又有哪一个少女不是以十二万分的喜悦,来盼着太子驾临!
“公主到!”一片花招绣带、柳拂香风中,公主燕晗缓缓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明芝,一见众少女模样,立时皱起了眉。
“见过公主。”躬身施礼,众少女忙停止交谈。
面无表情,燕晗把双眼自众少女脸上、身上一个个看过去,却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发话。
微觉奇怪,有少女沉不住气抬起了头,却见燕晗脸上已是再明显不过的轻视、鄙夷、嘲笑!
“你们是来伴读,还是来选妃的?”冷笑,燕晗丝毫不客气的嘲弄:“以为穿上华服、戴上珠玉,便是天仙绝色了?”
“可笑!”
闻言既惊又羞,被燕晗目光扫到的少女,都垂头不敢言语。
糟了!她们都忘记,锦宁宫、凤帏园真正的主人是公主燕晗!
冷汗,慢慢自众少女额上渗出,眼看便要污了精心勾勒的妆容。
静寂中,唯有一身素淡、一脸洁净的殷缡色,坦然而立。
看见她,燕晗的脸色慢慢缓下,下巴一扬,道:“很好,殷缡色,你随我进去。其他人都回饮露园,今日不必再出来!”
“公主!”周紫星闻言,不敢置信的抬头。
“公主……”殷缡色也吃惊不小,浑没料到是这样结果。
“怎么,有人敢抗旨么?”燕晗双目一凝,冷冷瞅住周紫星。
“臣女……不敢。”天家尊贵,非常人能及。在她逼视下,周紫星终是慢慢、慢慢的低下美丽头颅,只将指尖握到生疼。
“殷缡色,你还不随我来!”横扫一眼,燕晗不再答理众少女。
“还不快跟上!”望着犹自呆立的殷缡色,明芝低声提醒。
“哦……”殷缡色无法,只能跟在燕晗身后。
她不敢抬头,若抬头,只怕会被众少女的忌恨目光凌迟成碎片。
天哪!怎么会这样?
她素服淡颜,本是为了避免引人注目。
可现在……她成了唯一跟随燕晗进园的一个!想必伴读少女们此刻正恨不得将她生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