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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请旨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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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点点暗下,星月渐现。
深秋时节风冷透骨,祥瑞祠前,燕然直挺挺跪着的身形却纹丝不动,仿佛感觉不到半点寒冷,也感觉不到半点疲累。
而松树之后,燕晗的纤瘦身躯站得笔直,也是纹丝不动。只拿一双幽黯眼眸盯着燕然,神情幽冷如冰。
她没有上前与燕然说话,只是这样直直的看着、站着。
“公主,太子殿下还需跪很久,不如您先回宫休息吧?”站在燕晗身后,殷缡色看着她瘦弱背影不由心疼,便轻声劝慰。
燕晗本是金玉弱质,怎当得了一夜冷风?
“不!哥哥跪一夜,我便陪他站一夜!”燕晗回答得干脆、坚决。
“公主……”殷缡色摇头,知道倔强的燕晗这会儿又拗住了。
明芝轻轻一叹,道:“公主殿下兄妹情深,要陪着太子,奴婢也觉感佩。只是公主身子纤柔,若由此得了风寒,那岂不是亲者心痛、仇者快意了?”
燕晗闻言冷笑,道:“你们以为我站在这里是在使性子么?错!我是在同哥哥一起后悔!”
后悔?
殷缡色与明芝听了,对视一眼。
“我知道,哥哥定是在后悔,为何当初不将母后的话牢牢记住!他也必定在后悔,为何不将太子之位牢牢掌控!还有,他后悔这两年里纵情书画、逃避政务,竟然浪费了那许多时间与机会!而我……”燕晗顿了一顿,静静道:“我除了会发脾气、摔东西之外,什么都没帮过哥哥。”
“公主殿下,您长大了。”明芝听着燕晗话语,不但不忧心,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微笑。
“是,我早该长大、清醒了。”燕晗的声音平静之间,有丝落寞。
她原本以为,身为皇女便可以永远在燕宫之中任性娇蛮。但没想到先是被安廷越的无心所伤,现在,又被宫中明贵妃与月贵妃日渐强大的势力所威迫。
她与燕然,身后早没了母后与列家权势支持。再不清醒,燕然还能做多久的太子?她还能享有几分父皇的钟爱?
天家情义,本就苍弱如纸,经不得半点风雨。
明芝忽的伸出手,握住燕晗手掌轻声道:“公主不用担心,无论您想做什么,明芝都会帮您的。”
燕晗点点头,却并不言语。
只是一动之间,有滴小小水珠自她脸上滑了下来,落入草地消失不见。
殷缡色眼尖看到,才知燕晗竟已泪流满面。
想必,那跪在远处面色平静的燕然,心底也早流过泪吧?
这一夜,便在燕晗与燕然的一站一跪间悄然消逝。
朝阳渐起,阳光洒在燕然慢慢站起的身躯上。
燕晗终于抬起脚步,往燕然走去。
“哥哥。”燕晗站在燕然面前,仰首看着他。
“嗯,妳也在。”燕然并不觉得意外,只静静的回视她。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都快些回去休息吧。皇上既已原谅了太子,那后头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明芝在旁开口,一语双关。
燕然与燕晗并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各自回宫。
殷缡色随着燕晗回到锦宁宫,已疲累不堪。
她前一晚在园里守着酒醉的燕然,昨晚又陪着燕晗站了一整夜,铁打的人儿也会吃不消。
燕晗见她面色不佳,便命她回屋休息,免了今日的早课。
这一睡,殷缡色直睡到傍晚才苏醒。刚洗漱完,燕晗便又遣了宫女来宣她。
走入内殿,只见燕晗正由明芝服侍着整束身上衣物。
便是殷缡色平素不爱装扮,见了她此刻所穿衣裳,也不由赞叹一声。
那衣裳式样本也简单,宽袍大袖,只在腰间绾了根丝绦。特别之处,是在于其颜色!那是一种淡到极致、若有若无的天青色,衣料微一拂动,便在宫灯下泛出幽幽光华,衬得燕晗肤色更白、眼眸更深,直如天湖仙子一般,美丽之极、也圣洁之极。
燕晗感觉到她目光,侧身挑一挑眉,问道:“怎样?”
“很漂亮。”殷缡色能想到的,唯有这几字。
闻言,燕晗冷冷一笑,道:“我穿这衣裳可不是为了漂亮!”
这一冷笑,天湖仙子立刻成了冰湖仙子,寒意迫人。
殷缡色听了一怔,不知她是何意。
只见明芝为她拉平了各处褶皱,抬起头缓缓道:“公主穿了这身碧云天,倒真是象极了当初皇后的模样。”
碧云天!
传说中,碧云天是采取苍山绝顶特产的天蚕丝,再以古法织造成布料,最后浸入寒潭吸取万年玄冰之精魄,始得有这层隐隐天青色。因其可遇而不可得,大燕举国上下也只得了一匹,收藏于皇宫。
燕晗听了明芝所言,又冷笑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与母后不过容貌相象而已,别的,还差得太远!对么?”
明芝看着她,半晌后静静点头,道:“是。”
燕晗也不生气,迎住她目光道:“放心,我会如母后一样的。”
这时一个小宫女走近,施礼道:“禀报公主,皇上已到勤德殿。”
燕晗转过头,问:“殿内可还有别人?”
小宫女点头,道:“方才明妃娘娘进去,此刻尚在殿内。”
“明妃?”燕晗轻哼一声,看向明芝,道:“东西可做好了?”
“已好了。”明芝应道,转身便往殿外走。不一刻,端了个精巧托盘回转来。
燕晗接过后垂目细看,只见小小一个缕花骨瓷盅里,一个个妨若千丝菊花的雪白点心,正在碧青色汤羹中沉沉浮浮,形状美丽至极。而瓷盅上散出的袅袅轻烟,则透出股清香至极的味道,闻了令人心神舒畅。
“很好!想不到你做的这道千丝羹,倒比以前的更佳。”燕晗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向殷缡色道:“走吧,随我一同去勤德殿。”
殷缡色讶然,道:“公主,缡色并非宫中之人,还是让明芝与您同去好吧?”
燕晗听了立时摇头,淡淡道:“不,她不方便。”
不方便?殷缡色听了更不解,但见燕晗神情坚持,只得捧了那托盘,随她而去。
半晌后来到勤德殿,两人正要进去,却见几个宫女簇拥着明贵妃施施然走了出来。
燕晗站定后微一点头,淡然道:“明妃娘娘。”
她素来倨傲,又甚得皇帝宠爱,从不唤宫中那些嫔妃为母妃。
明贵妃见到她身上衣裳,神色微不可查的凝了一凝。再将双目轻轻扫过,已看到了殷缡色手中所托瓷盅,便宛然笑道:“公主孝心可表,这是煮了点心去瞧皇上么?只是臣妾方才进殿,也已送了些点心进去呢。”
燕晗讶然,似笑非笑道:“是么?那真可惜了阿晗做的这道千丝羹。也不知明妃娘娘送的是何点心,父皇爱不爱吃呢!”
明贵妃一听“千丝羹”三字,神情又是一凝,但马上敛去,温然笑道:“不管是不是千丝羹,想必只要是公主送去的,皇上定会喜欢。”
燕晗满意点头,道:“嗯,这个当然!”
说完不再理她,转身昴首便往殿内走入。
殷缡色微微垂首跟在燕晗身后,经过明贵妃身旁时,却似乎听到她低哼了一声。
勤德殿内,皇帝正坐在宽畅的书案后头看折子。
听到宫人禀报,抬起头正见燕晗走入。
“阿晗?”看清燕晗的打扮,皇帝微微一愣,然后便露出又欢喜、又惊讶的神情。
“父皇怎么了?看到阿晗不高兴么?”燕晗抿唇,走到书案旁。
“不不,当然高兴!”皇帝上下打量了燕晗几眼,欣慰笑道:“联的阿晗原来长大了许多,不再是小姑娘了。也……越来越象你母后。”
说到最后一句,皇帝话中透出丝伤感。
燕晗只作不查,微微嗔怒道:“阿晗已经十三,当然不小了!”
说着接过殷缡色手中托盘,递上道:“父皇这样晚怎的还在看折子?先吃些点心吧。”
皇帝伸手接着,笑道:“是你六哥派人送来的加急军报,说沧烈江沿线的民乱基本已平复,不日便可顺利回朝了。”
“是么?”燕晗点点头,淡然道:“天佑我大燕,好教父皇不必担心。”
“的确。”皇帝知这个女儿自小就不爱笑,便不以为忤,只低下头,往手里汤盅看去。
这一看之下再度怔住,抬头道:“阿晗,这……是你做的么?”
“是。”燕晗小脸上绽出一丝笑意,道:“这是父皇从前最喜欢的千丝羹,请父皇品尝,比起母后做的如何。”
皇帝垂目,脸上现出一丝追忆神色,托在手里瞧了半晌,才徐徐送到嘴边。
“好,很好。”尝了一口,皇帝微微笑道:“虽无当年你母后亲手做的好,但也不错了。”
“是么?只是不错而已?”燕晗一听,有些不满意的撇唇嗔怒,心底却是微微一哂。
父皇竟不知,这道千丝羹从来都是明芝所做么?不过能说出她做得不如母后,心中到底还是对母后存了几分想念。
见皇帝正一口口将汤羹饮下,燕晗双目一垂,快速向案上扫去。
“咦,这是什么?”燕晗故作讶然,伸手拿起一道淡粉色折子。
这淡粉色绢折,是后宫妃嫔所持,奏报大事时专用。
皇帝放下瓷盅,笑道:“哦,是方才明贵妃来奏,说你六哥年岁已不小,此次又领兵前去平匪得了些历练,要我降旨为他赐婚呢!”
“右相之女、月妃之妹周紫星?”燕晗翻开折子略一瞧,不高兴的放下,哼道:“就知道父皇偏心!”
“哦?父皇何处偏心了?就算偏心,不也都偏在你身上了?”皇帝连连摇头,叹道:“看你不高兴,连父皇的御旨都作废了,你还要怎样?”
他这说的,是将金缕宫赐给周紫月一事。
其实那晚他因多饮了些酒,又适逢月妃使尽了混身解数,于耳热之际才松口答应。次日见着月妃与燕晗相争,却是因放不下帝王脸面,而训斥了燕晗几句。
过后心底着实后悔,便没再提过此事。那月妃倒也识趣,未敢再要求。
“不够!当然不够!”燕晗绷紧小脸,道:“太子哥哥明明比六哥大着好几岁,父皇怎的到现在都不为他赐婚!这不是偏心,又是什么?”
皇帝一笑,道:“原来是为了太子么?这可怪不得父皇,是他自已屡次推托啊!”
“屡次推托?”燕晗皱起眉毛,讶异道:“太子哥哥怎的会不要老婆?”
“他从前曾说年纪尚轻,后来又说功勋未建。阿晗,你与他亲近些,不如便替父皇去问问吧。”对这个性情温和但坚持的儿子,皇帝并不怎么了解。
“问?有什么好问的!”燕晗一扬眉,道:“父皇立刻下旨,让文武百官将适龄女画像送来不就好了,我让他马上挑一个!”
“好好,如此也好。”皇帝让她逗得一乐,便答应了下来。
不一刻,圣旨便写就,着令三品以上文武百官,家中有适龄未嫁女者,呈画像入宫,备选太子妃。
燕晗见了,总算满意微笑。
很好,你燕缜要娶周家女是么?
那太子自然也要娶个够份量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