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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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曻已经无法动弹了，他的胸口插着一柄刀，然而插得不够深，还死不了。他的思维已经不清晰了，可他清楚地听到了藤真的声音；他想天啊健司怎么能来这里？这么危险的地方……
藤真的呼唤声逐渐明显了，那是好清晰地、带着哭腔的喊声。一声声“曻”让人肝肠寸断，曻终于哭了，他想，我要死了么？
千岛淳默默地看着滑落下眼泪的曻。曻的表情是平静地，大字形躺在地上，洒脱得很。千岛悄悄地退出了房门，靠去了拐角处的墙壁后面。半分钟之后，藤真果然出现在了另一头的拐角处，淳看着藤真焦急地呼喊曻的名字，一边呼喊一边摸索脚下的路；他愣愣地聆听着藤真呼唤中的惊恐，抿了抿嘴，眸霎时间柔和了。
藤真跑到了曻所在的房间，一时间没能看明白里面的动静，差点就要跑走了。他侧身，突然又站住了，再次朝里看去。这次他看得有些胆战心惊——他不太敢朝里面看，直觉告诉他他将会看见很不得了的东西。
他看见了曻，静静地躺着，胸口一把刀。
刀还没完全没入，血隐隐约约，藤真看见那把刀的把手上挂着一串铃垱。曻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张嘴道：“健司……”
藤真不动，喘息着，一下又一下，似乎是在替曻呼吸。他摇着头朝曻走去，慢慢地蹲下身子，颤声问：“我该留下来，还是去叫救护车？”
曻好想对对方说你去叫救护车吧——他舍不得看藤真伤心；然而他要死了，他知道，藤真估计也知道。他牵扯嘴角，抿嘴道：“陪……陪我吧。”
藤真的心被锤子一撞，胸口要裂了；他猛地弯了身子下来，抱住了曻的头。他将自己跪好，把曻的头搬去自己膝盖上，让对方睡得舒服一点；他左右寻找着可以止血的东西，找不到，只好将外套脱了给对方搭着……然而曻的手依旧冰凉一片。他用手握对方的手，再用另一只手抚摸对方的脸；他想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让对方保持清醒，说什么呢？
他说不出话来，心里着急呢，但就是说不出话。他连哭也哭不出来了，就这样胡乱地搓曻的手，梳理对方的头发；他摸曻的下巴，他弯腰将对方抱在怀里，他替对方整理衣服，再将毛衣脱了下来替曻搭住小腹。藤真要让对方暖和一些，不孤单，他着急地想要怎样做才能表达这样的感情。他想自己平时同翼都是怎么依靠着取暖的？他又埋头看曻，曻正看着他的，然而眼神有些游离；他绝望地想，曻要死了。
藤真弯腰下来吻曻的额头，他吻对方的眉毛对方的鼻尖。他用手指摩挲对方的唇，他吻它，然而一切都是冰凉的，他根本无法给他温暖。他想隼人你在哪里啊，这个时候不该是我这么陪着，该是你啊。他抱着曻的头将自己的脸贴上对方的脸，他这么靠了阵，然后发现怀里的人没动静了；他慌忙撑起身子，颤抖着看去曻的眼睛。
曻的眼睛已经很浑浊了，那永远带着睿智目光的眼睛此刻黯淡了，变得没落而惆怅。藤真拼命喊，他问曻你听得见我说话么？曻你醒醒不要睡着啊！曻，你别这么睡过去……然而曻没有反应了。
曻的手还有力气，藤真知道对方还没有停止思维停止呼吸。他突然想到曻一直喜欢听自己唱歌，他赶紧张口，想要唱歌；唱吧，唱吧，此刻的感情多浓烈啊，塞满这一整间工厂都没问题……
然而藤真发现，自己无法唱歌。
他张了口，喉咙里头发出几阵丝丝地抽气声——他无法唱歌，唱不出来。
曻的表情已经开始僵硬了，藤真慌乱搂住对方，却不知该用多大力气才合适。身旁的电话突然响了！藤真猛一转头，曻的脸也动了动。藤真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是翼；翼嚎叫着问健司你在哪里？！藤真对翼吼道：“曻受伤了！”
“隼人在哪里？！”藤真吼不出来了。曻听见“隼人”了，由天边唤回了些意识——啊，隼人——这个词组意味着一些美好的生前事。
“隼人在我这里，”翼哭道：“你呢？曻在你那里？”
藤真推推曻，他带着试探地口气颤声道：“曻，隼人没事啊……隼人跟翼在一起，曻你听到了么？隼人没事啊……”他小声地喊着，不顾曻的伤开始摇曻。他彷佛很镇定，因为一旦吼出来，一些事实就被自己承认为事实了。他知道曻要死了，他至少要在曻死之前让他安心；“隼人没事”，这个信息一定要传达到对方脑子里去。他想曻你不要死啊，你听了这句话再走，佛祖，求求你，求求你……
他将电话靠去曻耳边，翼在那头将电话靠去隼人嘴边；藤真可以听到隼人喊“曻！曻！”，他绝望地看着曻的脸，心里念到，求求你，动一动眉毛，求求你，求求你……
曻笑了。
好明显的笑，就像没受伤一样，平静自然，他一贯是这么笑的。
藤真开心极了，他靠上曻的脸对着电话说：“曻听到了……翼你快过来，快……武田制药厂，翼你快……”
一切都静了。
藤真发现曻不对劲，他的声音慢慢地缩了回去；四周突然打回了最初的寂静，一切都死了。
曻笑着，睡着了。
藤真手脚突然都没了力气，他的手松开了曻的手，身子一软，像后倒去。他赶紧摇头振作自己，再次抓稳了曻的手；他以为这样抓了，曻就会像刚才那样再笑一下，刚才不也停了很久才有动静么！一定还能再有动静一次。
他等待着，而曻微笑着，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气。藤真握着曻的手，曻却无法再握藤真了；藤真感觉着一个生命逐渐走了，从手上抽走了，神态上走了，温度上，血液里……一个灵魂就这么走了。那不是普通的灵魂，那是一个骄傲的灵魂，那是曻啊，不是别人……
“曻……”藤真唤他。
“曻啊……”藤真摇他：“曻你还听得见么？有多清楚？我知道你还能听见一点的。”
藤真开始唱歌，他记得上次牧和他说过，人死是一个过程，感观都是逐渐消失的。他开始唱歌了，唱乐队的曲子，乐队十年来写的曲子他都一股脑唱了。他想曻一定还能听到的，一定只是苦于无法表达自己“能听到”而已；他唱啊唱，连门口有人他也没发现。淳静静地听藤真唱歌，这就是他痴迷不已的歌声；一个美好的少年，一个为普通生命的逝去而哀恸不已的少年，淳崇尚着的，天使。
淳悄悄走了，他的耳边回荡着歌声；地下室因为藤真的歌而鲜活了很多，不冷了，不孤独了，淳回头看了看那间兀自传出歌声的房间，悄声离开了。
翼扶着隼人来时，打很远的地方就听见了藤真的歌声。那歌声清晰而沉稳，清洌地泉水般没有杂质；那个歌声从地底最深处传来，然而就像藤真的外号一样，地下天使，即便是从坟墓里钻出来，也是天使才有的歌声。歌声温暖而饱含人性，裹着最亲近地、人类的感情，引着翼和隼人去了曻身边。翼站在门口，看着一边梳理曻头发一边歌唱的藤真，眼泪止不住地朝下滑。他上前要将藤真扶起来，藤真僵硬地坐着，看看翼，露出了一丝没落地表情，却不停下歌声。隼人哗一下趴去了地上，藤真被隼人带着的、满身的哀痛惊动了，转头朝隼人看去。他看看隼人，再看看膝盖上安睡的曻，这才任由翼将自己拎起来。隼人呆呆地看曻，藤真无法接受这样的画面，差点昏倒；翼半拖半拽地将藤真带出了房间，他靠着藤真哭，边哭边低声咒骂出千岛淳的名字。藤真的声音冷冷打断了翼的咒骂，藤真说：“不要在这样的气氛下提那个名字。”
兄弟们都守在入口处的，大家要进来，然而通道太窄，没法子进。黑黑的屋子里，隼人没有表情也没有动静，他贴着曻的脸感觉气息。曻还没褪去体温，一切器官都是鲜活的，曻真就只是睡着了。隼人不敢动曻，他当然不相信曻就这么死了，他脑子还清醒得很，思考着此时是该饱暖止血呢，还是移动对方去较温暖的地方做人工呼吸？他兀自判断着曻的沉睡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受了重创伤及内脏；他觉得那刀插的有点歪，不是致命伤。
然而曻已经死了，翼和藤真都知道；翼没办法面对曻离去的事实，他惊恐而又惊怒，跌跌撞撞地朝屋子里走了两步，发觉自己无法面对，又偏偏倒倒地退了出来。藤真将他扶着，藤真摇他，说翼你振作点，这里只有你不能倒。翼摇头，意思是自己无法振作。藤真又说，曻不在了，你倒下了一切谁来照应？翼听到“曻不在了”几个字之后，整理了下思绪，喃喃地说，他怎么可能不在呢……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