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二十三章 ...
-
第二十三章
牧反而慢下来了,带着球,注意着场上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他不笑了,脸上挂着杀气,整个人像一头野兽一般,用深邃地目光缓缓扫过对方球员。他的视野逐渐收拢了,最后并去了篮筐;目光收拢的一刹那,他突然加速,朝篮板下冲去。牧从没那么快速地动过,他掠过对方中锋,中锋很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气息扑面而来,令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牧甩脱了中线的防守,独自一人由罚球线起跳,在空中与几乎同时跳起的大前锋撞在了一起。牧竟将对方撞翻了,一声巨大地扣篮响盖过了体育馆观众的欢呼声,牧沉重地落地,随后再次跪去了地板上。
裁判吹哨了,大家都在一瞬间整齐扭头,朝裁判看去。裁判扬声说,长野七号犯规——神奈川获得两次罚球。
仙道他们朝牧扑去,牧本是跪着的,被其他四人一压,终于摊去了地上。板凳上的所有人都跳了起来,其中田岗跳得最高,并伴随着撕破了嗓子般地喊叫,藤真背脊一软,靠着椅背滑下来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看着牧由众人身下爬起,高砂将他拉了起来;牧在全场观众的瞩目下罚进两球,比赛结束,神奈川以一分的优势险胜,打入了四强赛。
牧听见球进篮的声音之后就昏倒了,仙道动作快,冲上去做了垫背。大家七手八脚地上前,像抬英雄一般将牧举回了更衣室。田岗教练因为太过紧张而有些虚脱,藤真将他扶去茶水间,喝了三大杯烫开水之后,他才缓过来。藤真不断对对方说比赛赢了教练你不要担心了,然而田岗之前受惊过度,实在无法由惊吓中回神,藤真想,这样的教练真可爱,为球队担心到如此地步。
比起发烧,牧更需要的是放松肌肉。回到寝室之后他就一直在睡觉,仙道不老实,总要弄弄对方,一会儿捏鼻子一会儿扯脸,海南的人忍无可忍之后将他轰出了寝室。晚饭之后牧的温度开始上升,大家将他换去了田岗教练的房间,那里有空调,能让牧暖和些。随后牧醒了,静静地躺在床上,听身旁无数的噪音问寒问暖;翔阳的人捐献了几瓶罐头水果,海南的出去买了鸡汤和烤丸子,只有仙道和鱼住没有上贡,仙道对牧说,我进来给你做人肉暖炉好不好?我一贯只为女性提供的服务今天破例让你享受一次。
牧被逗精神了,他对仙道说,你得脱光才有效。仙道果真要脱,被大家再次轰出了房间。田岗吩咐藤真再替牧按摩一下小腿,翔阳的人听了立刻说,真好,能得到藤真的特别服务,以前都是秋田学长他们才能享受的。
藤真替牧按摩了阵,随后出门对田岗说,牧的小腿确实过劳了,恐怕连最后一场比赛都会受影响。田岗问藤真,你能撑两场球么?藤真认真思考后说我可以。田岗再次强调道,是半决赛和决赛,藤真你能支撑么?
藤真点点头。
他再回来,依旧认真地为牧做按摩;海南的人绞了热毛巾替牧搭去小腿上,神担心地问,牧,还抽筋么?
牧试着用力,稍一用力,小腿肌肉便紧张起来,他立刻放松了小腿,对神说,明天之前都有问题。高砂问藤真牧多久能复原,藤真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能尽力看看;他将毛巾搭去对方另一侧小腿,按摩着牧被毛巾烫得有些发红的小腿说,感冒发烧时肌肉尤其娇气,今天睡觉时将小腿垫高一些吧。
他手上稍稍用力,牧立刻感到一股酸麻从小腿直窜去肩膀;他古怪地看了藤真一眼,藤真不动声色地捏着,只有眼睛在笑。大家闹够了出去之后,牧对藤真说,麻烦你了,休息一下吧,已经好多了。
藤真还替对方捶着,牧好奇地问,你知道我发烧?藤真点头说知道,你上场时就知道了。
藤真心里正难受呢,他沮丧着自己的无法上场——牧发烧了也能坚持打完整场比赛,自己却连上去打的能力都没有,藤真难受地埋着头,始终打不起精神。牧也知道藤真想上场,但是藤真的弱点太明显了,这实在没甚么好安慰的。他侧躺着,看着藤真的侧脸,逐渐困了,慢慢地睡了过去。藤真出神地按摩着,回忆着比赛的每一个细节;他佩服而又嫉妒,头埋得更低了,手上用着力气,感觉着对方的肌肉逐渐柔和了,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藤真已经为牧按摩了两小时了,停下之后他自己也累,趴去床尾,睡了过去。睡着之后他做了几个梦,梦里面没有翼的影子,只有昨夜连夜背下的无数页谱子;随后他梦到了今天的比赛,像重播一样再来了一次,藤真又做了一次观众,观察着牧的每一个动作。
他突然梦到了翼,脑子里是没完没了的争吵和嘈杂的吉他声。藤真难受了,在梦里观看自己的争吵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那样难受;梦里面的自己总是特别感性,他被自己的悲伤弄得呼吸困难,想要醒来,却醒不来,像鬼压床一般……梦中的藤真吓得哭了。
他无法醒来,昏昏沉沉地梦着回忆。牧反而被藤真的呻吟声弄醒了,他撑起身子,探头看去枕着自己小腿睡着的藤真。藤真的手舒服地搭在牧的小腿上,脸向着牧,睡得很沉;牧探身抓起藤真的手臂摇了摇,叫道,藤真!
藤真再次发出非常轻微地呻吟声,牧抓着对方手腕他拎了起来;藤真被呼啦啦拖着坐了起来,吓坏了,猛一睁眼,懵懂地瞪着漆黑的房间,没明白发生了甚么事。牧问他,你怎么了?藤真松了口气,低声说,我做梦了。
牧想,那一定不是好梦。他还拽着藤真的手腕,另一只手摸去床头开了灯;刺眼地灯光让两人都清醒了些,牧对藤真说,你回房间睡吧,你要感冒了,明天的比赛就不用打了……
牧的声音慢慢没了。藤真甩甩头令自己清醒之后,发现对方正盯着甚么东西看得出神,一边看还一边挂上了一脸的愕然和震撼。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牧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发呆;藤真刚才为了按摩方便而将护腕摘去了一边,此时伤口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灯光下,像一条狰狞地蜈蚣。
他们两都愣了,藤真看着自己的手腕,和搭在手腕上的牧的手;牧看着藤真的脸,不敢相信地问,藤真,你做甚么啊……
藤真猛一下要将手臂收回去,牧在同一时刻抓紧了对方的手腕,反拖去了自己眼前,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那道口子。藤真再次尝试缩回手臂,还是没有成功,牧缓缓抬头看藤真的脸,藤真对上了对方的目光,对看之后,再次埋下了头。牧瞪着藤真,藤真看着床单,牧吞吞口水说,藤真……有些事,真的是傻事……
藤真第三次尝试收回手腕,牧任他抽回了手。两人都动着心思,牧对藤真说,藤真,你不像会做这些事的人,你真的不像。
“你是聪明人。”牧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从来讨厌寻短见的人,认为那是傻人做傻事,理所当然。自己最在意的藤真竟也做过这等荒谬可笑的事,牧失望地想,为什么藤真会做这件事?这不是懦弱而胆小的人才做的么?
藤真将护腕套回手上,起身出了房间。他没有看牧,始终埋着头。他觉得手腕上那道疤开始疼了,血就快涌出来了;他的眼前全是血,都是那天的血,满身满地的红色……他突然胸闷,急忙小跑着离开了,他边跑边忍眼泪,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想这件事,第一次想哭。
他怕花形他们担心,转身去了体校的后院。藤真的脑子突然清醒得有些过头,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都出现在了眼前,翼的每一个眼神每一组动作,手上的劲道喊叫的语气,都清晰了起来。藤真想起了对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些话里面的感情、和意味着的一切都清晰起来。藤真比当时的自己还要难过,他发现往事回忆起来总是沉重不堪,他心碎得喘不过气了,只得抱着膝盖将头埋进怀里,好让思维模糊一些。
藤真止不住地思念着翼,翼的一切此时都是好的,藤真难过地想自己怎么舍得对翼说那些话呢?他想翼一定吓坏了,之后一定会因为内疚而不敢来找自己;他又想翼之前一定每天来自己家门口等自己回家,他不敢打电话打扰自己练习,也是怕惹自己生气。翼说,好久没听你唱歌了;翼说,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翼说,你从没让我失望过;翼还说,我爱你,没有你我不能活……
“我在东京可是好想你。”翼的声音在脑子里转,藤真发现自己竟记得翼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终于哭出来了,手上的疤疼得厉害,父亲打过的每一处地方也火辣辣地疼。藤真脑子里塞着很多翼谱写的旋律,他太伤心了,已经快伤心去本能上了,连意识都模糊了。天气很冷,藤真不能这么呆着,他知道再呆一会儿若是感冒了,明天的比赛会出大事,他只得起身擦了眼泪回了寝室。花形他们刚由牧的房间回来,正准备出门找藤真,藤真埋着头拿了换洗衣服冲去了澡堂,避开了大家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