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之心》皮休斯

32、石塔迷踪（下）

　　“……人们总是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眼睛看到往往不是真相。”

　　捷琳娜站在空无一物的荒地中心，她手执魔法杖，不安地向后回望。

　　“……你们看到的这个似乎是荒凉的沙地，但是这个地方蕴藏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捷琳娜手中的魔法杖点地，紧闭双目，屏息凝神。

　　“……这片荒地藏着一个秘密的方石塔，必须运以强大的魔法、驱动咒术，才能将石塔召唤出眼前，开启石塔的大门。”

　　捷琳娜平举手中法杖，围绕周身的气流因其散发的强大法力而转为低压，她披散肩头的长发随气流而飘拂空中，念力与法力凝于一瞬，她猛地张开双目：
　　“伟大的雷格之神，请借我无上的神力，打开邪恶的石门！”
　　以少女所处的位置为中心，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立足的地下轰鸣不止，仿佛是被封印千年的魔物愤怒的长啸，咆哮出心中的悲愤。
　　捷琳娜挺直腰背，双目凝视于地下力量的源头，以自身十年修为与地下的封印相抗衡——她的呼吸、她的心跳、随着力量的波动而起止，不足片刻，额上已经冒出濡湿的汗珠。
　　忽闻一声轰鸣，少女身前十步开外的地面骤然下陷，黄沙以下陷的位置为中心，沙石纷纷滚落，下陷的地方愈来愈大，轰鸣之中赫然是一座气势恢宏的方石塔拔地而起。
　　随着石塔的突然出现，众人皆一片哗然——随知这是雷格主城的土地，然而在片荒凉之地竟隐藏这么一个足以颠覆王国的秘密！如果在这个地方当真是由邪恶的力量所操控，王国的危机早已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步步逼近。
　　方石塔已矗立眼前，捷琳娜紧握法杖的手在一松一紧之间再无法伪装自己的虚弱，整个人不由软倒在沙地上，成为石塔脚下的弱者。
　　惊慌失措的利米围绕在主人的上空，连续地嘶鸣起来；还在仰望这座方石塔的皮休斯猛地回过神来，也顾不得修理希优娜这邪恶又狡猾的幻兽，他拔腿飞奔向前，方石塔的宏伟让人显得格外渺小，就连它脚下的土地仿佛也被缩成很短很短的距离。
　　皮休斯来到捷琳娜跟前时，她只能勉强的坐在沙地上，与他在高低两个不同的角度仰望着石塔的模样。
　　“……救出伊丽莎白以后，王国务必将这座可疑的建筑围闭起来，我大概，不能跟你进去了……”
　　皮休斯紧紧盯着这座庞然大物：“我一定会把伊丽莎白救出来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魔法值消耗过度的捷琳娜疲惫的闭上眼；皮休斯扬手招来士兵们上前保护她，自己则跨步踏向那条正对自己的长石阶，卡皮克神气地昂首挺胸跟在后头，利米得到主人的指示，也迅速地跟上前去。
　　石阶的尽处，左右两侧各有一尊特殊的神像火炬。尽管就皮休斯这种不怎么虔诚的信仰者而言，这样特殊的神像的诡异轮廓，实在让人浑身不舒坦，仿佛随时都会成为它的供品似的。而与这样的神像相比，雷格大神的形象在他心里骤然变得愈发高大、神圣起来——嗯，准确地说，他现在终于发现雷格大神原来是这么的可爱。
　　石阶很长很长，长得几乎让人觉得自己双腿要瘫了，长得几乎让皮休斯产生一种错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粒微尘，上梯级的时候飘上去，下楼梯的时候滚下来——或许使人产生自卑的扭曲心理，也就是这条长石阶的建筑目的。
　　皮休斯一手抱起虎皮小猫，一手托着黄嘴红毛的小鸟，这两只宠物难得没闹腾，也许是因为它们都被石阶磨掉了体力。思及此，皮休斯突然颇觉欣慰。
　　在皮休斯以为自己这两条腿真的要废掉的时候，终于到达了长石阶的尽头，方石塔的大门——他忽然领悟到，拥有这样长度的石阶，任何累得腿瘫的人，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能向它俯首称臣了。
　　推开石塔的大门，入眼的是与室外明亮截然相反的黯淡。皮休斯本想让这扇石门一直敞开的，然后他们进入室内之后，石门突然变得愈发沉重，他无法承受它骤然改变的重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扇带来黑暗的石门，亲自地为他截断了光明。
　　皮休斯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他能做的只有一直往前走。
　　眼前有一条笔直延伸的长廊，他带领着一只胆小猫和一只怕黑鸟开始跨向长廊。长廊的石墙上，每一隔一段距离，左右各有一雕刻特殊神像的火炬台。
　　初时他只道这些火炬台只做装饰之用，然而他每经过一段距离，当他前行的距离越过火炬台后，身后的火炬台便亮起来，散发出幽怨冷冽的蓝光——这样的机关似乎是带有某种寓意的，他每跨出一步，迎面而来的都是晦暗的前景，他必须背弃光明，脚下才会有出路。
　　皮休斯也说不清楚自己脚下走的路究竟对不对，实际上在背对光源的情况下去分辨道路与方向也是一件极困难的事。到了后来，他干脆松开卡皮克，让这只虎皮小猫走下地来，凭借着它敏锐的嗅觉去分辨伊丽莎白的气味。
　　事实证明，幻兽的嗅觉显然是比皮休斯的视觉更强大。一人一猫一鸟沿着长廊一路前行，不多久，就能看见一间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密室。卡皮克嗷呜一声，率先闯了进去——皮休斯也认为伊丽莎白就在里面，不自觉便跟在虎皮小猫身后冲上前。卡皮克冲在前面，他跟在后面；猝不及防地一道狠劲将虎皮小猫打飞出门，尾随而来的皮休斯登时成了肉垫，五脏六腑就像被人洗牌重来似的疼痛。
　　火红的小鸟眼见同伴受创，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它展开双翼，一直飞进密室——利米是早有准备的，那道突如其来的巨力根本伤不了它，当然、那几根掉在地下的天空之神羽毛是不在计算范围内的。
　　利米这回总算看清楚了，站在密室里的是一只光着膀子，穿着紫色大裤衩的英俊小老鼠。
　　紫色裤衩的老鼠双眼无神，只是僵直木讷地杵在那里，一双有力的铁拳于胸前紧握，端端正正地朝门口站着。
　　利米好歹也是天空之神的幼年版，面对这么一位面瘫的对手并无半分畏惧，口中尖啸一记、振起双翼往裤衩老鼠直扑过去。
　　皮休斯搓着胸口，还没有从痛苦中恢复过来就瞧见了这么一幕，骇得他马上抱起压在自己胸口的卡皮克大喝一声：
　　“利米，你打不过它的，让卡皮克帮你！”
　　只见利米直扑上去乃是近身搏击，裤衩老鼠就连眼皮也没有耷拉一下、右拳对准悬空的利米指挥而去，一击即中是毋庸置疑的事，然而、这裤衩老鼠的招式让人难以捉摸，在右拳挥出击中目标后、准备收拳的瞬间，目标虽然已经偏离原位置，但是仍在攻击范围之内，左拳在右拳回收之间，挟以雷霆之势，破空而来。
　　利米就像是一只被人扯掉牵线的风筝一样，以颓废中带着几分不羁的姿势从高空被甩到地上。
　　尽管不是属于自己的宠物，然而相处了这么一段日子，大家之间那种默契与友谊是无论如何不能抹杀的。皮休斯捂着剧痛的胸口，快步扑向利米：
　　“你怎么了，有没有伤着要害，有伤就说，我马上给你包扎。”
　　再看那飞奔入战阵的虎皮小猫，它眼见裤衩老鼠不是好惹的，也不管什么打斗规则，马上没皮没脸地转身逃跑，还一直跑到主人身后。
　　利米吱呀一声，卡皮克嗷呜一声，皮休斯观察形势，尽管他并不清楚这裤衩老鼠属于哪个系别来自哪个域，然而这个对手的神态摸样显然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所控制了，而且它对敌人的攻击模式似乎不是主动出战的，而是还击式的应对；与其说它是在守护这处方石塔，倒是更似是在拖延敌人的时间。
　　也幸好这里不是守护塔那种标准回合制的战斗场景，他们即使打不过也随时可以逃跑，跑出门外休息一下再跑进来再挑战就是，他就不相信了、利米跟卡皮克磨不死这只老鼠！
　　既然打定主意了就没必要再拖时间，皮休斯给利米检查了一下，发现它的腹部出现大片的淤青，皮休斯并为学过治愈魔法、无法为利米治疗。他将利米与卡皮克扯了过来，嘱咐道：
　　“你们俩各自有自己的优势，利米擅长技能攻击，卡皮克啥都不擅长，就是有个优点、皮粗肉厚。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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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于幻兽之间的决斗，作为雷格族人只能在一旁用意念去支撑宠物战斗的信念。为了救回伊莉莎白，为了查清楚方石塔的真相，皮休斯凝聚意念，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既然，敌人的目的在于拖延时间，那么他就必须速战速决地争取时间！
　　皮休斯大喝一声，利米尖啸一声，卡皮克嗷呜一声——战斗再次开始。这回，利米的嫩黄爪子抓在卡皮克背上的毛，收起双翼、稳稳当当地站在卡皮克背上；虎皮小猫一脸呲牙咧嘴地迈开脚掌，也不知是咆哮还是呻吟地朝着裤衩老鼠直冲过去。
　　利米这回学乖了，尽管有卡皮克打掩护，可是坚决不与那裤衩鼠近身搏击。敌我双方相距约莫十步的距离，利米张开那嫩黄色的小嘴，喷出火焰。因着它还处于第一形态阶段，尽管地喷出火来了，然而那只是一簇一簇的小火苗，说句难听的就像用嘴巴划拉火柴一样。然后这种程度的火苗对付裤衩鼠还是颇具威力，它的技能都属于那种强硬的力量型攻击，但就是缺少了灭少的常识与技能——那小火苗一窜上来，既点着了毛，也点着了裤衩。
　　皮休斯大喝一声：“卡皮克，这是好机会！”
　　虎皮小猫感受得到主人的情绪，放开四爪，向前一扑，正正地将裤衩鼠压倒在地。
　　裤衩老鼠也不是好惹的，握起拳头、毫无章法地就往卡皮克脸上招呼过去；尽管二对一确实是不要脸的行为，但是利米这次是铁了心将无赖进行到底，抖开火红的羽翼，羽翼顿成一双逞凶撒泼的手，朝着裤衩老鼠脸上左右开弓，以解刚才被它铁拳重击之恨。
　　此刻裤衩鼠防备最薄弱之时，皮休斯取出收藏怀里的魔力水晶，在他凝聚的意念力量之下，魔力水晶散发出耀眼的蓝光飘浮于半空中。
　　皮休斯闭眼，虔诚呓喃：
　　“伟大的雷格之神，族人们忠实的盟友在遭受着邪恶的侵扰，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唤醒幻兽的心灵，请你赐予我净化意志的神力吧！”
　　一道强大的纯净蓝光包围着格斗鼠，顺便也将卡皮克跟利米裹了起来。蓝光的光芒顺着皮休斯身上的凝聚的力量而愈来愈强，此刻，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有一道强大的魔力与自己抗衡作对，唯有坚持信念水晶的力量才能完全迸发而出——倏地，从格斗鼠体内有一缕一缕的黑影缓缓浸出，黑影缭绕在格斗鼠全身上下，似乎要替它隔绝水晶的力量。
　　格斗鼠痛苦地狂啸一声，不知这是净化过程必经的痛苦，还是它自身嫌恶被异物操纵。缭绕周身的黑影扭曲成一张狰狞的鬼脸，咧开了长长的嘴巴，从张开的黑色无底洞里传出声音：
　　“愚蠢的雷格族人，你真以为可以永远的消灭我们吗？”
　　“我可能没办法灭掉你，但我能将你永远封印。”皮休斯大喝一声，悬浮空中的湛蓝水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只见黑影扭曲成的鬼脸仿佛被外力所撕裂成碎片，碎片无法遏制地尽数被水晶所吸纳。
　　耀眼的蓝光渐渐褪去，被利米与卡皮克扑到在地的格斗鼠匍匐在地上，全身紧绷，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利米与卡皮克见此情状已无丝毫胜利的喜悦，反而愧疚地退到边上，定定地凝视着格斗鼠。
　　皮休斯也觉得刚刚以多胜少实在不怎么光彩，他一脸尴尬地走上前来，说道：
　　“你……刚才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才会那样做的，请你不要生气。”
　　格斗鼠脸面朝下，看不出神色，它背脊一起一伏地喘息许久，才终于缓过气来，虚弱地说道：
　　“你们……是塞恩蒂的同伴？”
　　皮休斯大喜：“是的，我们都找她一晚上了，好不容易才进这儿来的，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格斗鼠挣扎着坐起身来，嘴角边上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虽然你救了我，但是我也不得不同意邪恶意志它们的观点，你们确实不怎么聪明。”
　　皮休斯听了这句话，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只幻兽肯定可以向自己传递更多的信息。
　　“我们循着线索一路找来，才终于找到这座石塔，也许我的方向不大正确，但我知道，你能向我提供更多的线索。”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因为你自己也希望找到塞恩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