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之心》皮休斯

31、 第十八章 凤翼天翔（下）

　　脚下不自觉地发软，一个踉跄、他便将自己抛进沙土堆里。全身上下陷进了那久经日晒的黄沙里，沙砾扎进皮肉，他的鞋子，他的领口，他的衣袖，嘴巴，耳朵灌进了炙热的泥沙、然而他并不愿意动弹自己的身体，意识里有一道声音跟他说：
　　你腿瘫了，手瘫了，累瘫了，就这样瘫一下吧。
　　嗯，就这样瘫一下，不过分的……
　　就在他几乎睡着的时候，远处的黄沙地传来了一阵巨响，他极力地想要抬头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然而他实在跑不动了，只能像死鱼一样地晾着晒太阳。
　　忽而身边有一股强大的外力迅猛而至，粗暴而凶残地刨开他身边所有的泥土、那双稚嫩的肉掌伸出利爪，勾住他的衣领，使尽狠劲地将他从沙土里面拔出来重见天日。
　　虎皮小猫瞠着那双晶莹水润的大眼睛，悲伤地凝视着犹如翻肚死鱼一般的主人，它伸出肉掌扒了扒那沾着泥沙的头发，然后、主人依然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可怜卡皮克无助地将视线移向骑士长，安迪当机立断，抻直皮休斯的双臂，一把将那瘫在地上的死鱼扛在自己肩膀上——
　　“卡皮克，请跟我们一起奔跑到终点去吧！”

　　捷琳娜知道，自己以往所遇见的对手比之眼前的羽蛇、简直就是不堪一提。
　　尽管她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这羽蛇有没有被邪恶力量附身，然而摆在面前的是：羽蛇希优娜的修炼等级少说也已经上了九十级，任何等级达到九十的幻兽，已经基本上学会该系别的所有技能。换言之，即使是传说中的天空之神利多比原地满血复活、超水平发挥，也未必能够战胜这么一条参天巨蛇。
　　捷琳娜仰望着羽蛇的高度，再转眼瞥了一眼利米的体积，她甚至绝望地想：也许羽蛇希优娜说得没错，它真的光凭着一条尾巴就能将利米抽回斯盖大陆。
　　捷琳娜走到利米面前，抚摸着它的头顶：
　　“我曾翻阅过一本十二大陆幻兽百科，你跟羽蛇既属于同一个大陆，也属于相同的系别，就连属性值也别无二致。你们之间等级相差太多，如果这次你不愿意接受战斗，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火红小鸟仰起脑袋，那巨蛇头部的雪白羽毛迎风飘扬，纷飞出耀眼的高傲与圣洁——这就像是一项无法战胜的目标，令人畏惧、从而却步不前。然而，利米心中燃起强烈的斗志，它的血液因挑战而澎湃不已，它的力量因征服而永不枯竭。它是天空之神的后裔，祖先的血液里那种追求理想、角逐强者的意志让它无法拒绝这次的战斗。
　　捷琳娜续道：“……既然你的一切跟羽蛇希优娜如此相近，它能做到、你一样可以，凭什么说，你就一定会输给它。”
　　利米扬起火红的羽翼，仰天长啸中翾翔天际——在湛蓝的天空中，有这么一只高贵的红色小鸟飞来飞去，着实非常扎眼，羽蛇嫉妒在心，只恨自己没有生出双手来，一掌将它当苍蝇似的拍在地上。
　　捷琳娜自信地看着羽蛇：“我们开始吧。”
　　希优娜露齿吐信：“小不点，我让你先手！”
　　利米也不跟它客气——自己跟它相差八十级，就算二十五回合自己下来连续先手、也未必能干掉对方。捷琳娜凝聚心神，将自己与利米的杂念全部摈弃，火红的小鸟身上迸发耀眼的红光，仿若浴火试炼。它飞行到与希优娜等高的位置，对准巨蛇眉心，大喝一声。
　　声随影动间，已经打出凌厉的杀招，利米怒张四爪，四爪顿化幻影，衍生成巨大的爪牙狂暴地向希优娜猛抓过去。
　　尽管利米一击即中，而且在捷琳娜的带领下打出了暴击值，然而他们损耗的伤害值对于希优娜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羽蛇红信紧绷、振荡出绵长的尖啸，白羽迎风飞舞，映上晨光、圣洁得刺痛双目。白羽飘扬间，于虚空中振起一阵劲风，风卷狂吼，横扫而来，挟以摧毁众生之势、势不可挡——振翅飞翔的利米被狂风卷进羽蛇的气流攻势，吹得头昏脑胀、东摇西摆不说，一双翅膀就像被人折去似的，无法自主。
　　在羽蛇强大的技能攻势之下，利米的HP蹭蹭蹭地往下掉，正是英雄末路处，小鸟折翼时。
　　全无还击之力的利米随着龙卷风的气流漩涡急速转动，最终气流散尽，失去依附的它，在空中轻飘飘地往下坠，最后掉进主人怀里。
　　捷琳娜神情悲痛地为它检视着伤口，少女掌心凝聚出高级治愈魔法就要揩上宠物的伤处——利米的爪子蹬上她的手腕，它的向主人示意，一旦使用非药物道具补充HP或ＭＰ，则是自动终止刚才的战局。
　　“……在我心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成败输赢不过虚荣；只要有你，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努力的。”
　　魔法的光芒笼罩着重伤的利米，火红的小鸟悲伤地阖上双眼。
　　希优娜目睹利米接受治疗，不由得放声大笑：
　　“我看什么天空之神的称号都是炒出来的吧，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就这么不给力！”
　　它狂笑一阵，神色张狂：
　　“我看你们雷格王国已经没有人敢跟我比试一场了吧，果然啊，这片大陆上就出了一个懦弱无能的民族，就连比试也得牵扯到其他大陆上的幻兽。”
　　这条巨蛇的言行实在过于欠扁，众士兵义愤填膺，无不抄其武器，准备干架。
　　正是大家乱作一团时，一个人站起来了，他身上还沾着炙热黄沙，曲起掌心放在唇畔，大叫出声：
　　“别仗着自己长得比主城守护塔还高就可以欺负雷格人民，再说你长成这副样子，是在山寨我们的守护塔吗？”
　　羽蛇冷笑一声：“手下败将，刚从黄土里站起来了？”
　　皮休斯只当作自己听不到对方的调侃，卡皮克蹲在他身边，一双爪子凶残地刨着泥土、藉此为主人助威。
　　他朗声道：“你说我们雷格人民比试依仗幻兽，我今天就要跟你比试一场，我不让宠物出战，你不能使用技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羽蛇邪恶地眯起眼，神情狡黠：
　　“花言巧语，我不相信。”
　　皮休斯向一名负责后勤的士兵借来麻绳，将那正在刨地的虎皮小猫整只捆上。
　　“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羽蛇想了想，尽管心里隐约地还是感觉到不太对劲，然而为了争一口气，它只得点头答允：
　　“我们比什么？”
　　皮休斯扬手，直指远方黄沙地：
　　“你刚刚不是将我抛到那边去吗，这么快就忘干净了？我们比试一场，谁最快跑到那片沙地去的，谁就是真正的强者。如果你胜了，我从此就当你的附属佣人，你觉得这提议如何。”
　　羽蛇不禁狂笑出声：“你这不是在说笑话吗，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
　　“你只需要决定要不要跟我比试。”
　　羽蛇嗤笑道：“我让你先跑又如何。”
　　此言一出，皮休斯还真的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了，他的双脚赤裸地踏在地上，在奔跑之中，沾在发丝上、衣衫上的黄沙随之散落，日照毫不留情地烙在身上，催促着他额上满布的汗水回馈干涸的沙地。那双火红的眼眸因恣情的速度而愈显狂野，在他的眼中似乎没有所谓的终点，里面还包容着更广阔的天地。
　　羽蛇俯视底下那化成一个点似的皮休斯，它冷哼一记，全身贴上土地，迅速滑行前进——它体型庞大，
　　身体一贴地，就能看清终点，当它就要追上皮休斯时，邪恶的双眼眯起，露齿吐信的同时、尾部弯卷，毫不留情地将处于奔跑状态中的皮休斯甩回起点，兀自继续前进。
　　皮休斯被蛇尾凌空卷起来、甩出去——这回一众士兵是有经验了，自发组织人墙，双臂交叠、接住下坠的物体。
　　捷琳娜焦急上前：“你没事吧，你早该知道啊，就凭希优娜那狡猾阴险的性格，哪有可能跟你堂堂正正的比试！”
　　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军队之中，忽闻士兵惊呼：
　　“你们看！”
　　皮休斯捂住胸口，笑起来的气息非常不顺：
　　“你怎么就断定绝对是我输了？”
　　“你这样也不可能赢啊。”
　　皮休斯笑得呲牙咧嘴：“赢的也绝不是希优娜。”
　　捷琳娜抬首，只见皮休斯之前所指的终点沙土急速下陷，到达终点的羽蛇在沙土之中不安地甩尾、然而它愈是挣扎，沙土下陷的速度就愈快——流沙来势极是迅猛，即使是希优娜这样常年与沙土打交道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不由得栽了个跟斗。
　　流沙就像一个无底洞，无底洞里面就像是长了只手，任何陷进去的事情，只能依顺着流沙的走向，任由那双无形的手，将自己一直地往里拖，淹过身体，覆灭五官，终至灭顶。
　　奈何，这希优娜的体积实在太大，因此皮休斯与捷琳娜赶到时，流沙还没有淹过蛇头。
　　皮休斯只敢站在流沙范围外，利米叼住捷琳娜的衣领、她手执魔法杖环绕着希优娜下陷的位置点地成圆，魔法阵夯实沙土，止住羽蛇下陷的速度。
　　皮休斯欣慰地看向在沙土外只露出蛇头的希优娜：嗯，这回他们总算等高了，话说之前仰着脖子说话还真累啊。
　　希优娜咬牙怒道：“你太卑鄙了！”
　　捷琳娜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听不见。”
　　皮休斯说道：“卑鄙、猥琐，恶心、残忍……什么的随便你骂吧，但是我们还赶时间呢，等我们找到人了，我召集主城的所有城民，分成三批，早午晚定时到这里听你骂街，你总满意了吧。”
　　捷琳娜颔首窃笑：“你还真卑鄙。”
　　皮休斯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听不见。哎哎哎，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希优娜、我问你，到底是谁派你过来拦阻我们的，伊丽莎白被抓到哪里去了，快说快说！”
　　希优娜仰天大笑：“我什么都听不见，我什么都不会说。”
　　“这简单，”皮休斯拍手鼓励：“公主殿下，你应该不会介意解除魔法阵的效力吧。”
　　“我不介意。”
　　“我介意！”希优娜涨得蛇面通红，憋了好久，才终于服输：“我说，我会说的，别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