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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art 4 ...

  •   提比略出身于贵族的克劳狄家族,这个家族从萨宾人的勒吉鲁斯城迁徙,在罗马建城后就被接纳为贵族,并在随后的时光里荣任过28次执政官、5次独裁官、7次监察官、荣获6次大凯旋式和2次小凯旋式。
      在这个家族的成员中,有人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同样也有人有过劣迹和罪行;但无论如何,对于这个家族的每一个成员来说,他们都有一个共性:所有的克劳狄家族成员都是贵族派,都是贵族优越感的坚定拥护者。他们对待人民都态度傲慢而强硬,他们甚至不把保民官放在眼里;即使被人民控诉即将受死刑,他们也不会低声下气地祈求人民的宽恕。
      这是一个骄傲的家族。
      而提比略还要比这个家族中以往的每一个人都傲慢。他不止蔑视平民,在他心中,他蔑视所有人。但他的这一秉性从未被人发觉,或许是他伪装地太过良好,又或许每个人一见到他就会被他那张脸和他的气质所迷惑,在他周围的所有人都发自心底地崇拜他。
      这让提比略一度感到无趣,甚至,他一度放弃了即将到手的权柄,远离罗马城,转而前往罗德岛提前进入退休状态。
      只不过天意弄人,到了最后,奥古斯都的继承人全都或意外或非意外地死亡,只除了提比略一人。
      提比略当上皇帝后不得不拿出几分心思来掌控整个帝国,甚至,他不得不妥协地娶了前后两人妻子,但无论是阿格里帕娜还是朱利亚,都从未使他品尝到爱情的滋味。
      直到他在萨姆尼地区的一个小村庄里见到了彼拉多,他才惊觉自己存在的意义。
      那时,彼拉多只是一个年幼的孩童,见到提比略,并不说话,只那样睁着漂亮的黑眼睛看他。提别略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快了很多,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个孩子天生就应该属于他。
      于是,他不顾彼拉多的挣扎把他带回了罗马城,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子一般教导和疼爱,让他在年纪轻轻时就在艺术和文学领域崭露头角。但是,他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眼神纯净,心地善良,他的心中却涌起一阵不安。
      为什么呢?他曾经这样问自己,但就连他自己也给不出一个适当的答案。他只知道,他想要看看,这个孩子被黑暗浸染的那一刻所绽放的光华。
      于是,他命令彼拉多随军征战,让他亲手砍下俘虏的头,让他亲眼见证血腥和丑恶,直到彼拉多再也不会因为杀人而颤抖;不仅如此,他带着彼拉多来到了卡普里的宫殿,在他的寝殿里,厄勒方迪斯的各种色|情书籍到处散落着,整个房间饰以猥|亵的壁画和雕像,他强制彼拉多和他呆在那里,两人不停地欢|爱;他甚至愿意去亲吻彼拉多的双唇,尽管,整个帝国都被他下令禁止亲吻。
      他觉得自己爱彼拉多爱得几乎想要把他吞下去,与他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但他还需要顾忌彼拉多的前途,于是,他为彼拉多娶了一位温顺听话的妻子,让彼拉多成为犹太总督,为以后成为埃及的执政者做准备。
      他一直想象着彼拉多仕途顺利,直到最后站到他身边与他共享这权柄。直到某一天,他突然从梦中惊醒,在那梦中,他看到了一个男人,必须由彼拉多杀死的人。
      提别略从床上坐起来,在月光下静静盯着彼拉多的裸|身|像,倏尔,他眉头微皱,窗帘后现出一个黑影。
      提别略毫无犹豫叫出一个名字,“沃兰德,是你。”
      沃兰德轻笑出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我难道不能来看看你?”沃兰德从窗帘后走了出来,身穿血红的托加袍,脚步踏实而安静。“我是来看你,是否心情如一。要知道,彼拉多此时可是很痛苦呢。”
      提比略沉默着。
      “彼拉多还在头痛着呢,为什么一向宠爱他的恺撒你却对此视而不见呢?”
      “这么愚蠢的问题——”
      “愚蠢?提比略,别忘了,我和你可是一体的,你这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无论如何,耶舒阿必须死。”提比略抬头,目光中萦绕着一股执念,“死在彼拉多的手中。”
      沃兰德嘲弄地看着他,“呵,我倒不知道你那时为何要弄出这样一个造物来。”
      “别忘了,那可不是我做的。那是‘他’做的,别把无关紧要的事扯到我身上来。”提比略一脸漠然,“而且,此时此刻,我倒是庆幸当初的那些事情,否则,我怎么能拥有彼拉多。这世上,只有他与我相契合。”
      “啊,我和耶舒阿亦然。”
      提别略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去管沃兰德的意思是他和耶舒阿也对当初的事情庆幸还是其他的什么。
      不过,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沃兰德,我不想你参与其中。这是我和耶舒阿两个人的事。”
      沃兰德抬起眼,“提比略,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傲慢。你果然全部继承了‘他’的不良意志。”
      他说着,转过身不再看提比略,“希望你还记得,我才是‘法则’。”
      沃兰德飞速离开,整个人悬浮在卡普里的上空,目光飘向耶路撒冷。
      彼拉多丝毫不知在遥远的意大利,有一个人正越过时空关注着他,恐怕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分出太多心神来思考这件事。
      他正面对一个令他就纠结到几近抓狂的选择:按照皇帝的意志安全地批准地方全公会处死耶舒阿的决定,亦或遵从自己心底的想法,释放耶舒阿。
      选择前者,他不仅要得罪当地犹太人的掌权者,还要承受皇帝接下来显而易见的怒火以及更令他屈辱的事情,那些事情令他想起来就觉得可怕,有那么一瞬间他对于那些事情的惧怕压制了萦绕不去的头痛;但他从心底不愿意那样做。他看耶舒阿十分顺眼,这个男人不仅能治好他的病,更能让他心情愉快。
      但是,耶舒阿无论如何都不准备说假话,即使他以死亡威胁他,对方也只是哀伤而慈悲地看着他。
      他犹疑地几欲发狂。
      在他与耶舒阿沉默相对小半个时辰后,他把书记官唤了进来。
      “记。”
      书记官马上拿出纸和笔。
      “兹:地方全公会对拿撒勒人耶舒阿作出的死刑判决,本总督予以核准。”
      书记官猛的抬头看他,神情中满是诧异。
      彼拉多并没觉得受到了冒犯,只是有气无力地说,“另外,你去邀请大祭司来见我,就说……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彼拉多最后看了耶舒阿一眼,脚步沉重地离开,他想,他必须去喝点清水或者是葡萄酒。
      他觉得自己快要渴死了。
      犹太大祭司约瑟夫•该亚法很快就来到了花园中,他随意地往那一站,神情一排从容,即使彼拉多连个正眼也没瞧他。
      彼拉多咽下血红的葡萄酒,抬起眼瞟了他一眼,终于命令士兵给该亚法拿把椅子来。
      该亚法坐下来,整理了一下长袍,这才感叹着开口,“总督大人,今天的天气可真是烦闷啊,您不这样觉得吗?应该是快要下雨了吧。”
      “我确实觉得烦闷,但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因为和你坐在一起。”
      该亚法丝毫不受这句话的影响,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
      彼拉多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找来该亚法的目的,这才缓和了脸上的厌恶。
      定于今日执行死刑的一共有四人,其中有三名强盗——狄司马斯、赫斯塔斯和巴拉巴,还有这个叫耶舒阿的拿撒勒人。前两名强盗是因鼓动民众,带头闹事,反对恺撒皇帝,被罗马军队当场擒获的,理应由他处理,无须商议。而后两名死刑犯,即巴拉巴和拿撒勒人,则是地方当局所抓获并由全公会判决的。这后两名罪犯中,根据法律和惯例,理应有一名获得释放,以表示对今天开始的伟大逾越节的庆祝。
      因此,他想要通过该亚法为耶舒阿取得赦免。
      “该亚法,我邀请你来,是想要知道,地方全公会打算释放哪一个罪犯?”
      “总督大人,全公会请求释放巴拿巴。”
      彼拉多皱眉,事实上,他一早就知道该亚法会这么说,因为,全公会判处耶舒阿死刑的决策者就是该亚法。但他现在需要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
      “哦,是吗?”彼拉多表现出极其惊讶的态度,“可真是没想到啊。你们全公会不是为了犹太人的利益才存在的吗?怎么,巴拉巴所造成的恶劣影响竟然可以被宽恕了吗?他可是杀死了十几个犹太人呐。”
      该亚法脸色不变,语气坚定,“大人,我们请求释放巴拉巴。”
      彼拉多瞪着他。“该亚法,罗马当局无意干涉你们当地的这些宗教组织,但是,我也不能看着你们赦免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反而把另一个神经错乱的无杀伤力的犯人处死吧。那么,你看,拿撒勒人是不是——”
      “大人!”该亚法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要求释放巴拉巴。”
      “怎么?在我,恺撒皇帝任命的犹太总督,出面进行斡旋之后,你竟然第三次说出这种话!难道你没有把罗马当局放在眼里?还是说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该亚法轻声笑了起来,“总督大人,我想,皇帝陛下是不愿意看到您为另一个男人如此殚精竭虑、低声下气的。我猜,如果我把大人您刚才所说的话禀报给皇帝,皇帝陛下会怎么做呢?大概会立即把您召回罗马吧。”
      彼拉多开始颤抖,他想起了提比略曾经因他的忤逆而对他进行的惩罚。把他像个奴隶一样肆|意|玩|弄,强迫他跪下双膝匍匐在他的身下,让他说出请求他进|入他……把他的挣脱逃跑的意志活生生地磨灭,直到最后变得麻木无感。
      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面对一个卑微的犹太人,即使这个人是位大祭司,他也不能就这样被人嘲笑。
      “该亚法,你确实是皇帝陛下的一条好狗,但是,如果我直接把信送到皇帝陛下面前,你觉得他是更相信你还是更相信我呢?尤其是,在你曾经意图不轨之后!”

      该亚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很坚定地说,“只要大人您愿意释放巴拉巴,我绝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呵……
      彼拉多嘲讽地勾起嘴角,但却无话可说。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只不过,该亚法,你可要当心一些了。”
      该亚法不动声色行了礼,离开了花园。
      彼拉多这才大口喘着气,直接向后倒在了椅子上。就在他决定下令杀死耶舒阿的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心悸,一股巨大的压力朝着他扑面而来,让他以为自己即将窒息而死。
      他闭上眼睛准备缓一缓,却看见耶舒阿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全是被鞭打的痕迹,整个人仿佛沐浴在血液之中,只剩下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他捂住整张脸,觉得自己就站在悬崖的边缘,半只脚已经踏了出去,整个人摇摇欲坠,然而,即使他现在想要收回那只脚,身后也还有难以忍受的凌辱在等着他,让他后悔不得。
      一阵风吹过,带来浓郁的玫瑰香气也像是血液的腥味,让他作呕。
      沃兰德看着彼拉多满脸痛苦,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还是向前走过去。他一把抓住彼拉多的手,把对方抱进怀里,两个人越过花园飞到了广场上的高大石台上,沃兰德才放开了彼拉多,在他耳边轻声道,“看,那群犯人还没有过来。你还有机会改变你的决定。”
      彼拉多却意外地坚定了起来,“沃兰德,我从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无论是对那些犯人,还是对我。”
      沃兰德轻轻皱眉。
      “从我在卡普里的宫殿里无数次向你请求却都被你拒绝开始,我就不相信你还有心。所以说,我现在也不需要你的关心。”他扭头看着台下已经开始聚集的人群,“即使我即将犯罪,此时也无可更改。而且,我无意更改。”
      等到卫兵们戒备完毕,人群们也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看着罪犯被押上台,彼拉多向着天空高举起手臂,“我以恺撒的名义宣布——”
      人群开始沸腾。
      他继续扯起嘶哑的喉咙用阿拉米语向人群高声道:“在耶路撒冷逮捕归案的四名罪犯,犯有杀人害命、煽动叛乱、拈污法律、亵渎宗教等罪,兹判决处以可耻的极刑——绑在十字架上!立即在秃山执行!这四名罪犯是:狄司马斯、赫斯塔斯、巴拉巴和拿撒勒人耶舒阿。在这里示众的就是!”
      “但是,其中只有三名将被处死,因为根据法律和惯例,为庆祝逾越节,仁慈的恺撒皇帝要根据地方全公会的选择和罗马政权的核准把其中一人的可鄙生命赐还给他!”
      彼拉多口里喊着这些话,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一片肃穆的寂静立即代替了刚才的嘈杂声,现在广场上听不到一声叹息,没有任何响声了。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已消失,他所憎恶的城市已经灭绝,只有他独自站在这里,被直射的阳光烤着,仰望着天空,等待着罪恶的锁链到来缚上他的身体。
      他又让这寂静保持了一会儿,然后才大声喊道:“马上要在你们面前当场释放的人,他的名字叫……”
      彼拉多又顿住了,他没有立即说出那人的名字,反而扭过头看着被绑着的耶舒阿,对方抬起眼睛给了他一个微笑。
      彼拉多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对方的笑容给锁上了,犯人的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直到人群开始躁动不安,他终于垂下了手,“犯人的名字叫……巴拉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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