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梦（谢沈）》景览

6、第 6 章

　　他居然和他说不要难过。现在的你又知道些什么？沈夜心想，我没有什么可难过的。

　　现在谢衣的所作所为就好像个撒娇的小孩一样，沈夜却没有制止，他甚至好奇到想看看，谢衣会再做些什么，就让他看看与第一次有何不同。他曾将他视为最信任的人，可最后呢？谢衣外表看上去温柔谦和，实则内里他们却是一样的人，固执，坚持。

　　谢衣有他自己所坚守的路，沈夜偏偏不能选的路。

　　可谢衣朦朦胧微睁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他没有再对沈夜做什么越矩的事，只是抓着他那只手，然后很快，他就陷入了疲惫，闭上眼，沈夜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

　　不用费力沈夜就从谢衣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沈夜甚至想问他些什么，可他知道谢衣睡着了，是不会回答的。

　　他看着自己那只手，被亲吻的时候，心里竟然会传来那样异样的感觉。他对这个徒弟，到底用的是什么心思啊，他都想笑了。然后沈夜又把目光落在谢衣那张脸上，他看到谢衣眉头微微的皱起，他见不得他这样皱眉的样子，沈夜伸出手抚上他的眉，想要抚平，到眉梢处的最后手指停下了动作，“你呢，用的是什么心思。”像是自问又像是问谢衣。

　　没人回答。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包括来谢衣这里…沈夜想。

　　沈夜离开了。

　　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只剩下谢衣一个人，紧闭的眸子睁开时眸色很清澈，丝毫没有朦胧茫然的样子，“心思……”谢衣手不自觉按上心那块地方，“大概已经不一样了吧。”

　　他闭上眼，想快点睡着就好了，他都有点想快点在梦里遇见这个人了。

　　他时常做梦，梦里无不例外是流月城，主角总是他和沈夜，有的像发生过的事，有的却像没有发生过的，简直像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但总觉得梦境里他和沈夜，要亲近得多。

　　居然期待起梦境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来了，他的师尊当真是高天孤月，所以他才这般怅然若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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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谢衣与沈夜间形成一种奇怪的低气压，沈夜向来性情孤高，不过谢衣似乎也越来越少主动与沈夜待在一块儿，好像在着重研究什么新型偃甲的样子。

　　但有个人却很是高兴。

　　谢衣这般总是笑意淡淡，谦和俊朗外表，人又幽默风趣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甚至讨厌得起来。可讨厌谢衣的人却还是有那么一个的，大抵都可以说是恨了。

　　风琊但凡是提到这个谢衣这个名字时几乎都是咬牙切齿的。可说到底，谢衣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来，只可惜谢衣偏偏是沈夜的徒弟，而风琊不是。唯一让风琊内心稍有安慰的是，听说大祭司与谢衣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他和自己的小跟班说起的时候，脸色才稍微好看些，甚至那嘴脸让小跟班们总有种“风琊大人不惜一切挖掘谢衣和沈夜不合”的八卦的感觉。

　　小跟班甲懵懵懂懂的听着风琊说话。

　　“我看大祭司讨厌谢衣讨厌得紧，可何时见他们同道过，看来指不定哪天谢衣就得卷铺盖走人。”

　　小跟班甲都不太敢和风琊说他前几日是有看到大祭司与破军祭司走在一起的。

　　那日雪后初晴，他看见大祭司站在长廊尽头的雪地里，像是在等谁的样子，然后破军祭司就从长廊另一头过来了。破军祭司一直微笑着，真是比那好不容易出来的太阳都要温暖耀眼，他们好像说了什么，两个人只是往前走，就好像要与这绵延至无穷无尽的雪境一同入画。

　　他当时就想，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会那么好。

　　小跟班甲突然就福至心灵，看了一眼风琊，忍不住把那画面上的破军祭司改成了风琊，才刚想一秒，就自己忍不住颤了下。

　　他还是不要乱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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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月城的雪下下停停，偶尔有一两日才有些阳光，可多半时间，却还是像今日这般飘洒着细雪。谢衣撑着伞走过街角街巷时，人烟寥寥，这座城笼罩在漫天雪境下，天地万物如此寂静。

　　回到居所，他收起伞，拍干净身上的雪花，一只偃甲小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蹭了蹭他的脚尖，然后歪着头，就真的好像活物一样歪着脑袋看他。

　　是一只幼小的，动物一样的小型偃甲。制作完这只小型偃甲已经好几日前了。

　　流月城的偃甲大多数以战型偃甲为主，这只小型偃甲是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做的，又或者说，是他依照梦境里的一个物事做的。

　　他没有去过流月城以外的地方，下界的活物记载了在文字里，可只言片语却有时也让谢衣心生疑惑，“到底该是这样的，还是该这样的？”谢衣对书籍文字里含糊不清的形容摸不清头脑。

　　前几日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依稀出现，有一矫捷灵活之物，在青翠的山林间奔跑，他也就跟着他，可是没多久，就追丢了。那动物眨巴眨巴着眼睛，爬在树上叫了一声，等谢衣注意到它时，又嗖的一下转身不见。

　　这是他第一次做和流月城，和沈夜没有关系的梦。

　　他醒来的时候，立马找到了图纸，将那东西画了下来。那东西有着长长的大尾巴，眼珠子看人的时候咕溜咕溜转，啊，还有，毛茸茸的。

　　画出了基本的特征，图纸上呈现的是一个极其灵动可爱之物。

　　谢衣反复看着那图纸上的动物，一边拖着下巴想，流月城可哪有这种东西啊，他莫不是画了个四不像？

　　他还是找了材料，可做滴溜滴溜看人时灵动的眼珠子时他却有些犯难。他突然就想起来沈夜曾在幼年时送他的一盒夜里会发光的琉璃珠子，然后剖圆了放了两颗进去。

　　画龙点睛一般，那东西就好像真的有了生命，也真的好像给空荡荡的居所多了一丝生气。

　　谢衣夜里入睡的时候，那小毛球垫着脚走啊走，然后蹲在谢衣床前，滴溜滴溜的看着谢衣。

　　谢衣睡得正熟，被什么声音弄醒，迷糊糊的睁开眼，对上的就是一双在夜里发绿光的滴溜转的眼珠。

　　谢衣被吓了一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他先前做的偃甲小物。

　　毛茸茸，尾巴，尖耳朵，在夜里眼珠还发绿光。

　　他想起书籍里的文字记载，莫不是做了一只猫出来？

　　第二日的时候雪稍稍小了些，谢衣去了隔壁邻居家。

　　那家有个只比谢衣小了两岁的姑娘，每次看到谢衣的时候，都会甜甜的叫上一声谢衣哥哥。谢衣上一次去看她的时候，帮她做了一副偃甲轮椅。那姑娘初看到那轮椅时，有些排斥，虽嘴上不说些什么，可眉头都快打结了，谢衣温柔耐心得引导她坐上那轮椅，姑娘试着动了几下，眉头才舒展开，苍白的脸色上也好像多了那么一点点希望与笑意。

　　她的下半身已经是完全不能动了，她只能时常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个季节窗外簌簌落下的雪声和雪景出神，她是被家人叮嘱过不能出去的，她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风雪的严寒。

　　她只能盯着那一小片窗户外的世界。

　　所以谢衣撑着伞走过窗前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谢衣成为破军祭司后的衣服在白色的雪境里很显眼，所有的草木被风雪覆盖都是那般黯淡无光的绿，可谢衣一来，配上那一身，就好像会消散尽寒意，带来温暖的春意一样。

　　等真的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天气再稍微暖和一些，流月城的城民就会出来走动，不会像现在这样大街上寂寥到空无一人，像座死城一样。到那个时候，她也能走出家门，看看许久不曾见的人，去许久不曾再踏过的流月城的每一条街道。

　　如果她还能挨过这个冬天的话。

　　谢衣进里屋的时候，怀里抱着个物什，她很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这是什么呀，谢衣哥哥。”

　　谢衣笑了笑，“送给你的。”然后就把那小物递给了她。

　　触及的感觉软软的，一双眼珠滴溜溜的，简直就像真的有生命一样，在她怀里还打了一个滚，她双手有些不敢触碰，然后睁大眼睛说，“是……偃甲做的吗？”

　　“等到来年春天前，你能下地之前，就让它陪着你吧。”谢衣恶作剧似的拎了拎那小动物的脖子，那东西眼珠儿又转了下，爪子好像还扑腾了下，灵气得很。

　　“不过有个问题就是……”谢衣有些为难的顿了顿，“它晚上可能眼珠子会发光，你可不要嫌弃它”

　　姑娘忍不住笑了。

　　那只是他做出来的偃甲而已，他是想逗这个姑娘开心，但效果也达到了，姑娘终于露出笑靥来，逗弄着怀里的小东西。

　　谢衣离开的时候，姑娘抱着那小东西坐在轮椅上在窗边目送他。她看着那个人撑着伞在风雪中，好像很快就要被这苍茫白色所掩去，她突然就觉得有些急切，“在明年春天前，要记得多来看看我啊。”她喃喃的说，谢衣也许听不到。

　　但是谢衣却真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对着她微笑，然后轻轻的点头说，“好。”

　　转过身后的谢衣却没法把那笑意继续留住，他觉得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发出的叹息声轻的就好像落雪的声音。

　　如果有一天，即使是在流月城六月过后的严寒季节，族民也不用因为严寒而只能待在家中，举目而望的流月城一片苍凉，哪怕用一种方法，给这寒冬加上些暖意，即使不能让不会术法的人出来走走，也能让他们不受严寒所迫，少受一些苦楚。

　　他是时候应该快点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沈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