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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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第二天是被侍女叫醒的，他想起来昨晚一梦而醒，来到的是百多年前的流月城，个中滋味他难以言说，今日雨迹退散，薄阳微透，他方有了些实感。
他心中藏着这样一件事，顿觉天意弄人，不免眉目紧蹙，连眼睛也闭上，任由侍女替他更换礼服。沈夜一向不苟言笑，表情冷静肃穆，侍女倒也习惯，完毕后只是恭敬站于一旁，“刚刚曦小姐醒了，大祭司可是先去看过曦小姐再去选徒祭典？”
选徒？时间竟退回到了这个时候？
谢衣啊谢衣，本座竟是要与你再次重逢。
调整过心绪，沈夜语气平静，“先去看看小曦。”
他脑海中上一次见沈曦的画面，是她在他怀中，身体慢慢变得冰冷，然后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像一触即破的泡沫一样的幻化成了消散的光影。一想到那个画面，沈夜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可更疼的是心那块地方。
他保护了一辈子的人，曾亲眼在他面前死去。
他走进熟悉的地方，沈曦抱着她的兔子抱枕坐在床边，一看到沈夜来了，甜甜的喊着哥哥，便冲他跑来。
沈夜一把抱起她，沈曦小小的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昨天睡得好吗”沈夜刮了刮她的鼻子，目光虽依然沉静却带着宠溺。
“昨天华月姐姐来过啦，小曦睡得可好呢。”沈曦拖着腮笑着看他，“哥哥呢？”
“我啊……”沈夜不知该回答她的问题，不由得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哥哥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咦”沈曦眼巴巴的看着他，“那哥哥也找华月姐姐好不好，华月姐姐的箜篌能弹出香香甜甜的美梦。”
沈夜看着单纯天真的妹妹，心中苦涩，“有小曦在的地方，对哥哥而言就是美梦。”
“不止小曦在，华月姐姐，瞳叔叔们也都在……哥哥不会再做噩梦了。”沈曦把头埋在沈夜怀中，甜甜的说。
沈夜抱着她，看着一切，这一切恍若梦中，可是却是那么真实。也许，让他重来一遍，是为了让他再见一见他想见的人，若是这结局不能改变，那么，这剩下的一百多年，是他最后拥有的时间，沈夜抚摸着她的脑袋，轻轻在耳边说，“好。”
“阿夜，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华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沈夜放下沈曦，深深的望向她。
“怎……怎么了？”华月有些奇怪的看着目光深邃的沈夜，她很少见到沈夜这般认真的注视着一个人，不免腹诽，难不成是今天自己妆容奇怪？
沈夜摇了摇头遮掩情绪，“没什么。”忽然又想起什么，“这次的人选中是否有个叫谢衣的？”
谢衣这个名字对此时的华月而言，太为陌生，华月想了想只能开口，“尚未注意。可是要先去调查此人？”华月也不清楚沈夜突然吐出这个陌生的名字是为什么，只能这般说道。
“不用。”沈夜看着她，“用不了多久，就会见到了。”
沈夜的目光包含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刚刚那样的目光，似乎有期待有释然有揪心……还有恨？
语毕，沈夜便走出神殿，华月望着他的背影，喃喃“今天的阿夜，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呢。”
结果，沈夜选徒，果真选了一个叫“谢衣”的孩子，那个孩子是年才十一岁，年级尚小，长得也极为秀气，一笑起来就好像有能融化冰雪的阳光一样的笑意。和沈夜不一样，沈夜即使是笑起来，也是淡淡的，更何况沈夜从来都吝惜自己的笑容，他向来是如冰如霜的。
华月以为，沈夜那样的性子，会更喜欢沉稳沉寂些的，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活泼的孩子，又想起那日殿内谈话，也不知阿夜与这孩子到底有什么渊源。
可这活泼伶俐的孩子这几日却好似不怎么开心，华月见到他时，他正百无聊赖的在地上堆着石子玩，连华月出现在他面前他都没看见，直至华月轻轻喊了他一声谢衣，他才有些震惊得抬起头来。
“谢衣见过廉贞祭司。”年纪虽小，可流月城的礼数谢衣却清楚得很。
十一岁的谢衣还不是很高，眉目流转间就像一只小鹿，华月忍不住泛出一种奇怪的情绪，当然她不会承认这种情绪叫母爱的天性，“你怎么不和你师父在一起？”
“唔……”谢衣吞吞吐吐，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她，“师父……不理我。”
“不理你？”华月惊讶间反问了句，她还不太能明白什么叫“不理我”，她蹲下身“你可是师父的徒弟啊，他又怎么会不理你？”难不成是这孩子被阿夜冷若冰霜的一张脸给吓着了？
“自那日过后……师父并未召唤过谢衣。”谢衣揉了揉脑袋，有些沮丧着说。
谢衣只在那日近距离的，真切的见过这个人。他坐在那儿，却好像光芒万丈。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成了摆设，只有那一人，让他目光难以移视。
成为那个人的徒弟的时候，谢衣只觉得胸口那块地方，情绪剧烈的起伏，近乎崇拜的跪下接受洗礼。那个人问他问题时，他只觉得胸口都紧张得要裂开了，可是之后，他却再也没有被他的师父传唤过。
华月只觉得这孩子目光中流露出的失落让她也觉得有些难过起来，第二想到的便是沈夜，想收徒弟的是他，最后把他徒弟弃之不管的也是他，委实有些可气了。
“你想不想见你师尊？”华月问他。
谢衣认真的点了点头。
“跟我来。”华月对他说道，随即便往前走去，谢衣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乖乖跟在了华月身后。
华月带他来到的是沈曦的房间，此时沈曦刚醒，正闹着要吃金丝果酱，看到有一个年龄稍长的小哥哥来，顿时有些好奇，“华月姐姐，他是谁呀。”
“这是谢衣。是你哥哥的徒弟。”华月温柔的看着他。
“徒弟……”沈曦念了念，“哥哥的徒弟，那小曦能和他做好朋友吗。”
华月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所以我这不是把他带来了吗？”
谢衣生性活泼，沈曦又是单纯，两人到是玩得极为开心，以至于沈夜到的时候，看到这个场景，简直想扶额。
“华月…！”沈夜忍不住低唤了一声华月。
华月默契得和他退到了小角落，目光却落在了两个玩闹的孩子身上，“这是你选的徒弟，你自当是该教管的。”
“你也不必把他带到小曦这儿。”
华月一脸了然的看着他，“我若不这样做，你可会见这个孩子。”
沈夜语塞，的确，他的记忆里，他曾选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弟子，对他细心认真调教，只盼望他有一日，能成为他的后人。如若第一回，他必当是认真教导，可是，有些事华月不懂。
沈夜眸色又暗了一暗，对华月，谢衣而言的时光，对他而言，就是第二次的世界，多么嘲讽可笑啊。
他怕一念走错，这结局也面临崩盘，毕竟当年……是谢衣破开那结界缺口的。所以他不得不如当初流程一般，收谢衣为徒
但是……他又不想见他。
他视线又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最后背叛的也是他。
似乎是感受到来自别人的视线，和沈曦玩闹的谢衣抬起头来，目光对视间，沈夜恍惚只觉得，他似乎在那双眼中看到了过去的那个谢衣对着他微笑。
“师尊……”谢衣有些怯怯的叫出声来。
那一声又把他的思绪拉回来，“谢衣，过来。”沈夜平静的看着他。
还十分年幼的谢衣。
结局已经注定了，那逃避这过程又有何意呢？他竟然也是看不透。
沈夜就这么看着他，“谢衣，我从今天开始会教你法术，作为我沈夜的徒弟，我不允你有半点懈怠。”
对孩子也这么严肃……在一旁的华月想。
谢衣倒是极为开心，沈夜平静的话语却像一道阳光，把他心里的照的亮亮的，“是！师尊！”
“那便走吧。”沈夜看着他说道，谢衣极是高兴的跟在他的身后。
华月看着师徒俩的背影，终于嘴角也浮出了微笑。
谢衣极为乖顺的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偷偷的扬起脸瞅他一瞅，沈夜虽然表情如霜如雪，可生的那样好看，谢衣想，要是他的师尊能笑一笑该多好啊。
沈夜却也没有低头看他一眼，只是步伐有时稍作停留，像是怕这孩子跟不上，师徒两人竟也默契的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
安静的气氛是被谢衣的一声喷嚏声打断的，沈夜回过头看，那孩子的鼻头红红的。
流月城四季严寒，近日，更是越发的寒冷起来。会些术法的人到底是身体更好些，但此时的谢衣也几乎什么都不懂。
沈夜沉默的看着他，像是要从这个孩子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灵魂。
不……也并不是另一个人。
“师尊……”谢衣看向他，鼻头红红的眼睛也浮上了一层薄雾，真像只幼兽一般。
沈夜想，若是他一梦醒来，遇到的是成年后的谢衣，或许他能更决绝些，可是，眼前的谢衣，只是个孩子而已，他没有办法改变命运流转，却也没办法对这孩子狠心。
现在的谢衣，也只是比小曦稍大那么点而已。
沈夜叹了口气，几乎微不可闻，将身上披着御寒的袍子披在了谢衣的身上。谢衣的脸上又浮出了笑容，真是开心与不悦都能被一眼看透的心性，沈夜想。
谢衣却是这样觉得的，师尊虽然看起来冷漠难以接近，可是却还是很温柔。温暖的物什披在他身上时，他就觉得有些飘飘然了。然后不知为何，他伸出手去。
沈夜一怔，在遥远的过去，他曾牵过谢衣的手吗？他不是很记得清楚，毕竟那是离记忆，有整整一百多年的时间啊。
他犹豫着，最后却还是握住了谢衣的手。然后他看到那孩子，连眼底都好像生出温暖融雪的满足来。
他牵着年幼的他往前走着，夜色渐浓隐去身形，就好像义无反顾走向既定的命运一般。
然而旧梦越远，却亦明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