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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夜深人静,整个流月城已陷入一片沉静,沈夜却难以入睡。他目光望向窗外,是一片黑漆漆的夜空,难得的是今夜有月光星光,停雪过后的流月城,在这一片月色里,也好像显得格外柔和。沈夜起身走到门外,明月似乎离他很近很近,他伸手想去触碰,却只是空无一物。

      流月城的月色,他看了整整有一百多年的时光那么长。可是能够在流月城看到的这样明亮的月光恐怕现在也短到只剩下一百多年了,人间月色是如何的呢,也是这般明亮吗?沈夜也不清楚答案。

      在同样的月色下,好像也曾经和一个人把酒言欢推心置腹过。

      沈夜不自觉的走出了庭外,沿着那一路月色一直往前走,又好像一步步走在记忆里的路上。

      偌大的流月城,可在这夜色雪境下却什么也没有,空旷宁静的都能让沈夜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浩荡天地间,茫茫月色,皑皑雪景,却寂寥得仿佛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沈夜也不知自己是该走去何处的,他想是被这太熟悉的月色蒙了心思,直到脚步停到生灭厅前,心下才明了。

      走来走去最后走到了心里最想去的地方。

      不同别处,即使是在外边,沈夜也看得到里面烛火通明,他想那个人大抵是还在的。

      他就站在门前,步伐却凝固了,心下虽清楚明了的明白现下就该回去,可脚步却还是没能停下来。

      人生于世,无论身不由己还是心不由己,到底都不是件好事。沈夜想。

      里内果然是灯火通明,比起外面的天寒地冻来,也暖和了不少,但也是极为安静的,就好像只有烛火摇曳,守卫这些恐怕也被谢衣都遣走了。

      沈夜再往里走,果然见到了谢衣。

      谢衣像是极累,和衣趴在案台旁,案台上也放着一堆书籍卷章,有些杂乱的堆砌在上面。他把自己的大半张脸都埋在了自己手臂里,只露出额头和右眉眼来,灯火的光正好映衬在他眉目间,明亮又温柔。

      沈夜沉默的看着他,注意到案台桌角下有一张遗落的图纸,沈夜弯腰将那张纸捡了起来。

      是谢衣画的偃甲炉的图纸。

      沈夜又往桌上看了一眼,还有同样的几张,便一并拿在手中看了起来。一张张画的都是偃甲炉的设计,认真细致,也不知道耗了多少时间,他一边看一边打量谢衣,这个人真是在满心热切的在做这件事。

      将那些图纸整理好,沈夜想将图纸夹在了谢衣桌上摊开书籍的夹缝里。

      沈夜的动作其实很轻,但也许谢衣本就只是浅眠,根本就未在熟睡,沈夜看到他的睫毛抖了抖,然后缓缓转醒。

      谢衣揉了揉眼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满眼惺忪,直到眼前的人在他面前渐渐清晰起来,他才有些回过神来。

      沈夜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却只是起身,将所有情绪掩藏,恭敬的喊了一声“师尊。”礼貌又生疏。

      可是两个人刹那间的目光相对,彼此的目光都有太多读不懂的东西,混合着灯影阑珊,模糊得又好像什么也看不清。

      明明有那么多没有说的话却还是吞了回去。

      谢衣有些无奈的垂下视线,却恰好落在了沈夜手中的图纸上。他想沈夜应该是看过了,可却不知该如何和沈夜开口。

      他将自己埋头于生灭厅好几日,可每每总想着之后要如何如何的劝服沈夜,可现下沈夜真的站在了他面前,他却哑口无言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沈夜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了他。

      直到谢衣伸出手接过那几张图纸的时候,沈夜不由得心想,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熟悉。

      “有什么进展吗?”沈夜闷声开口。

      他们两个人,在不久前还为了偃甲炉的事情产生诸多争议,可现在沈夜却也只是如此平静的问谢衣进展如何,就好像从未有过之前的不合与争议似的。

      “弟子已经画出了偃甲炉的初步设计方案,只是……”谢衣看着手中的那几张图纸,像是叹息。

      这情景真是太熟悉了,沈夜不由得有些怔怔的看着谢衣,就好像要把眼前的谢衣与记忆里的谢衣重叠在一起。

      “如果不能燃烧五彩石以为驱动,那就很难维持偃甲炉运转。”谢衣说。

      “还是老样子,如果不能燃烧五彩石以为驱动,那就很难维持偃甲炉运转。”记忆里的谢衣说。

      沈夜没有应答,这般似曾相似的情景与对话让他不免有些怀念,他看着谢衣,心底却对自己留念过去,不免多了几分嘲讽与不满,“建造偃甲炉,本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回过神,沈夜只是语气冷冷的说。

      沈夜突然转换的语气却也没让谢衣有多惊讶,即使就在刚才,这个人还在问他进展如何,谢衣只是看着他,目光却很坚定,“不管有多困难,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这一句话虽普通得不得了,却是信誓旦旦的承诺。

      沈夜看着眼前这个亲口说出这句话的人,心下却是说不清楚的滋味,他想和他说,你不必如此尽心只怕到时候一切都是来不及,可看到谢衣这般坚定执着的样子,他却突然萌生了另一种情绪,那般坚持执着不放弃的样子,就好像试图告诉沈夜,一切都会好,一切都来得及似的。

      那样的话语和神情下,沈夜所有的想打击的,想报复的话语都无法再说出来,他原本明明是如此介怀,最后却只是开口说,“我知道这一切都很难。”

      建造偃甲炉很难,撼动坚不可摧的命运轨迹也很难。

      沈夜这一句语气柔和,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但那样的话透着难以忽视的感伤,也触动了谢衣。

      像是为了让他更加安心,谢衣又开口说,“我知道师尊已经宣布同意了,虽然我这几日未曾踏出这里一步,但我却是知道的。”

      同意了这件事?沈夜心思转了转,恐怕是风琊的这件事传到了谢衣的耳朵里。无论说的人是谁,大概是恨我,沈夜想。

      “如果师尊真的不同意的话,风琊来的时候师尊就该派人来这里把我抓走。”谢衣微笑,“但是师尊并没有,所以我想,师尊只是不相信我能做到,只是……”

      谢衣垂下眸子,笑容勉强却温和,“只是害怕我做不到。”

      谢衣的一席话,让沈夜觉得此刻心思更是复杂,知晓命运走向的他反而有些期待了,等待走到终焉的过程如此漫长,他终于也萌生出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来。

      “虽然我不承认你说的这番话,可是谢衣,不得不说,我有那么点期待偃甲炉建造出来的那一刻了。”沈夜面色虽还是这般生冷,语气却软和了不少。

      谢衣眼神里多了些欣喜,点了点头很是认真,“我不会让师尊等太久的。”

      在脑海的那份记忆里,谢衣离开流月城的那一年,沈夜曾无数次的一个人去看那还未来得及完工的偃甲炉。他总觉得谢衣不会就这么离开,他的徒弟曾信誓旦旦的说要让流月城的人过得更好,怎么就真的肯不见了呢。可却又是真的,整个流月城,都再也找不到谢衣的任何一丝线索。沈夜独自看着那偃甲炉时,却还是觉得谢衣会突然跳出来在他身边,然后说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玩笑。那沈夜就一定会很生气,还会狠狠罚他。

      可等了很多年,谢衣终究是没有回来。

      而如今,沈夜细细品味谢衣说的这句话,眉宇间的冰霜像是有所消融,那原本冷峻的线条软和下来,在明亮的烛火照耀下,竟是如此温柔。

      谢衣很少见到沈夜这样的表情,看着沈夜的侧脸出神。

      沈夜大概是他见过的最矛盾的一个人,冷酷与温柔并存,可沈夜冷漠强势外表背后的那一点温柔,他多么想能亲手抓住。

      “谢衣,我不会再阻止你建造偃甲炉。”沈夜说。

      沈夜说出这一句,谢衣终于能露出安心的微笑来,不止是谢衣,沈夜似乎也终于能松下一口气来,他在执着些什么呢?

      他也总算是和谢衣不再纠结于这件事,他看着窗外从乌云中终于能拨开云雾的月,总算能看清自己的心。

      沈夜转身,打算离开,谢衣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又要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压抑在心底一晚上的那句话终于再也无法沉在心底。

      “师尊。”谢衣喊。

      沈夜虽没有回头,可脚步却停了下来。背对着谢衣的脸上表情像是了然,他想谢衣终究是要来问他的。

      “上次的那个问题……”谢衣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沈夜没有回头,他即使不回头看也能料想到他这个徒弟此刻纠结又认真的表情。沈夜陷入片刻的沉默,但其实是认真的思考,怎么去回答谢衣。

      空气就像就此凝结一般,身后的谢衣也在屏息凝神等着他的回答。

      沈夜像是轻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有回头,“答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沈夜没有多说别的,谢衣看着那个人渐渐消失的身影,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但疲惫的心终于有了回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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