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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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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仆仆地冲回家一看,姬朝凤居然不在屋内,曹老婆子替他准备的一身干净衣服也仍旧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原处,他连碰也没碰过。
“人呢?人呢?”
步静菲丢开手里的木桶,没头没脑地在房里走了一圈,木桶一个没站稳,向外滚去。见状,奇奇原本蔫了的狗脸上立即来了精神,猛地扑了过去,双爪抱住圆桶,带劲地啃起木头拎手。
“喂!”步静菲急忙挥了下手,本想阻止它搞破坏,哪知奇奇以为她要和自己玩,叼着木桶向她走来。将水桶放在她面前,它摇起尾巴,巴巴地讨赏。
“小坏蛋!”步静菲笑着眨了眨眼睛,也起了玩心。她脚一踢,木桶又轱辘远了,奇奇嗖的声一步窜起,再一次叼着木桶跑回来。
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滚了衔,衔了滚,持续了半个小时,步静菲终于觉得无聊,不由自主地伸头望向门外,却始终不见姬朝凤的人影。
“上哪去了?真是的,人家还有要紧事报告!”
她百无聊赖地走到他的睡榻边,好奇地附身左看右看。姬朝凤这个神人,夜不眠,眠不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她一屁股坐下,忍不住学着他打坐的样子,拿腔作势地抬手压手做了个吐气的动作。
“周身中正,形松意充,意充……”说来惭愧,昨夜的万字诀只剩下这两句还逗留在脑袋中,她音调一转,摇头晃脑地背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姬朝凤,你这厮到底去哪了嘛,怎么还不回来!”
步静菲歪倒在他的床铺上,百无聊赖的望向窗外的青天白云发呆。空中云卷云舒,一丝倦意渐渐袭上心头,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索性就着卧姿闭目养神。岂料,意识刚有些朦胧,就听门口陡得传出一声剧烈的碰撞,连着土地也震了几震,惊得她条件反射性地顿时坐直身体。
“姬朝凤,我没偷懒,我去打水了,可水井都干了。我跑了起码有二十条街,还被鸡蛋砸了脑袋,不信你自己去看……咦?”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后,她才发现根本没人进屋,只是两扇木门来回地摇晃不停。不是姬朝凤?她立即住了嘴,伸头往外一看,屋前隐约有个灰色的人影匍匐在地上,缩成了团。
“哎约……”微弱的呻吟声传来,把她吓了一跳,走出去一看,地上躺的竟是曹老婆子。
“大娘,您怎么啦?”步静菲急忙将她扶进屋,问道。
“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把水桶扔在外面,绊了我一跤,差点没磕掉我那唯一一颗剩下的门牙!”
“嗯,”步静菲不好意思地干咳几声,眼珠子一转,立即移开话题,问道,“大娘,您是来找我的吗?”
“找?哦,是啊。我正想问你,水挑来了吗?”
“没有。”她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却被曹大娘截断了话。
“没有就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里的井水都干枯了。要挑水的话,得去寒暑河。”
步静菲心中一动,忙问,“怎么会都干涸了呢?”
“干旱?不可能,我们这里气候好得很,春雨连绵,从未闹过天灾。”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是什么原因让所有的水井干得一滴水都不剩?”
“天晓得。”曹老婆子摇了摇头,道,“我只记得那天,我正好犯头痛,贪睡了半个时辰。天亮后,也不知为啥事,外面突然吵得厉害。我走出去一看,街坊邻居的都聚集在一块儿,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嘟嚷着,说镇上所有的水井都在一夜之间干了底。”
“他们怎么知道是镇上所有的井?”步静菲锲而不舍地追问,“没准儿就这一片。”
“骗?我这么大把年纪怎么会骗你一个小丫头呢?”
“不是骗,是这一片儿!”
“那还不是骗吗?”
“哎呀,怎么跟您说不清楚呢?”步静菲面急得红耳赤,蹬了蹬脚,扯开嗓子叫道,“我是问您,凭啥说整个镇上的水井在一个晚上同时干枯?”
“哎约,这么大声,老婆子的耳朵都被你震聋啦。”老太婆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回头又问,“你说啥呢?”
“我说……”话到口中,她眼珠上下一转,突然改口道,“这镇上可有说书先生?”
“出门右转到底就是白马书院。”
“不是教书,是说书。说、书、先、生!”她差点崩溃,说道后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吼出来。
“有,有。每日申时过后,便有说书先生在丰裕饭庄评书。”曹老婆子看了她一眼,问,“娃儿,问这个作甚?”
步静菲嘻嘻一笑,道,“自然是听人说书!”
“去吧去吧,这个镇上就数秦先生的评书说得最好。”她目光慈爱地望着步静菲,伸手梳理着她那对杂草般的大波浪,道,“你看你这一身脏的,我去替你到河边打些水回来,好好洗干净。女孩儿家家的,可不像我这半只脚已踏进棺材的孤老婆子,哪一个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这话说得步静菲心里一暖,穿越来的这些个天,不是被姬朝凤冷嘲热讽,就是被那群愚民排挤,生命还动不动就受到威胁,步静菲都快忘了什么叫自我价值观。曹老婆子挺随意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却让她有了种被人关怀的感觉,联想起远在另一个时空里曾对自己嘘寒问暖的父母,不由地红了眼眶。
“可怜的娃,受委屈了吧。”曹老婆子摇着头,叹了声。
她收回停留在步静菲脸上的目光,起身想去捡地上的水桶。没想到这才刚走了几步,脚跟忽的一软,一个趔趄扑到在地,痛得老太太直哼哼。
这一巨大的动静登时将心底的伤感惊没了影,她连忙伸手去扶,岂料这看起来皮包骨头的老太婆比她想象中的要沉得多,一下子竟没能拉住她。
“大娘,你不要紧吧?”她担忧地问道,这可是在古代第一个主动关心她的人呐!步静菲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老太太从地上架了起来。
“先前那一跤,把我这把老骨头都摔散了,方才怕是脚下使不出力,所以摔着了。”曹老婆子扶着腰,呻吟道,“唉,人上了年纪就是不中用了。你看我这不争气的身体,想去打点水,都心有余力不足。”
闻言,步静菲顿时心存愧疚,那木桶本来就是被她一脚踢到外面去的,说到底老太太摔倒,她也难逃其咎。
“是我不好,乱扔东西害得您摔倒。要不这样吧,您告诉我寒暑河怎么去,我替您去打水。”
“好孩子,那大娘就先谢谢你了。”她伸手握住步静菲的手,拍了拍道,“寒暑河离这有十来里路,出了小镇后沿着城门向右直走,等你听见潺潺流水声的时候,便到了。”
“十里?大娘,十里路要走多久?”她在心里计算着。
“以老婆子的脚程大概半个多时辰,”老婆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切记别落水,那一带水流湍急,邪门得很。”
“邪门?为什么?”步静菲忍不住心底的好奇,问道。
“据说那地方闹鬼。”老婆子神秘地一笑,将没牙的瘪嘴又凑近了几分,显得格外诡谲。
“闹鬼?这世上哪有鬼,我不信!”
曹老婆子哼哼唧唧地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发现门口的阳光被一道高大的阴影给挡住了,抬头看去,竟是姬朝凤抱着剑靠在门框上,正似笑非笑地盯视她。那冷厉的目光比夜还深、比寒暑河的水还凉,直瞧得她心中一颤,生生吞下了嘴里的话。
“原来是姬公子回来了,那老婆子我就不在这里叨扰你们了。”她抖着两条腿,慌忙从木凳上站起来。
“您这腰……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看看?”步静菲在旁边搀住她,不放心地问道。
“你有这份孝心,老婆子就很开心了。这腰腿都是老毛病了,我回屋躺一会儿就好。”
将曹大娘扶去屋里躺好,步静菲这才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回来。还没踏进屋,就远远地一眼瞥见姬朝凤,冻着一脸寒霜,在房中正襟危坐。
步静菲啊步静菲,你又没做坏事,你说你慌啥呀?这镇上的水井干了,也不是你的杰作!
话虽这么说,可不知为什么,她一看见他那张坚如磐石般的脸,就底气不足。算了,还是偷偷地捡了木桶,先去河边打水好了。她刚拎起水桶准备开溜,就听一个清凉低沉的嗓音插了进来。
“进来。”
一双黑漆似的眼眸慢慢移到她身上,仅仅只是一秒钟的犹豫,步静菲便放弃了掩耳盗铃的念头。
“那个,城里的井都干涸了,据说是一夜之间发生的意外。”见他抿着嘴不说话,脸上也瞧不出神色,她只好又道,“所以……我正准备去寒暑河。没事的话,我就先去了。”
左脚刚跨出,一柄金剑瞬间横跨在她颈前,挡住了去路。她吓得连忙缩回脚步,屏住了呼吸,抖抖索索地问道,“敢,敢问阁下还有啥吩咐?”
“带去。”
“什,什么?”步静菲一下子没听明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洗剑。”凉薄的紫唇一张,吐出两个字。
“洗剑?”她更惊讶了,他是说像洗衣服那样的洗?
“用寒暑水,一寸一寸将剑上血迹洗净。”他手指一松,剑便落到了她手上。
这可是沾染着无数鲜血的杀人凶器呐!步静菲下意识地缩手,金光闪动,眼见剑就要落地。姬朝凤身形突动,只听耳边衣袂猎猎,脚尖轻轻上勾,金剑转眼又回到她的手中。
“逐鹿之剑,岂容你放肆。”他按住她颤抖的手,冷漠的目中有一丝怒意,“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步静菲一听最后半句,立即皱起了一张苦瓜脸,不由抱怨,“拜托,大哥,我一没武功,二没大智慧,你这不是让我去送死——”
话还没说完,她顿感四周的温度降低了几分,一抬头就望见凝结在他眼底的冰霜。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只得改口道,“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好在这柄金剑虽然锋利无比,但握在手里倒也轻巧,步静菲将剑别在腰间,没好气地提起水桶,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姬朝凤眸中的瞳色逐渐变深,深不见底。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冷锐而又诡秘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