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城戏》岐月双踏

1、上海

　　一
　　民国八年腊月上海
　　窗外雪正纷纷扬扬，却是温婉的，带着南方的温和。
　　金铭端着咖啡杯站在窗前，幽幽地看着大雪纷飞，连身后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我说二哥啊，用不用这么认真，三弟我都站在这快一个时辰了，你听见我说什么了么？”眼看着金鸿脸上的哀怨就要淤出去了，金铭才淡淡的应了句：“没有。”
　　“嘿，哥，你逗我呢！我这一个时辰飞出去唾沫还没把你淹死呢？！”
　　“喝杯茶吧，待会继续飞，我要出去一下，have a good time！”说罢，金铭便留下七窍生烟的金鸿，自顾自走了。
　　冬季的上海，让人感到温暖，连雪花都是柔软的。
　　金铭出了厌城公馆独自走在公路上。三年前，厌城戏社从那座北方的城市——厌城走出来，来到大上海，便在这繁华的上海城落户生根，而父亲金筵庭作为戏社的社长，更是在城区买下了一栋花园洋房，题名曰——厌城公馆，带着戏班子便搬了进去。
　　金铭漫无目的的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上海最大的戏院，也是厌城戏社落户的戏院——玫瑰皇宫门外。侧耳一听，正是自家戏班在唱，金铭悄悄往里瞅了一眼，又漫不经心的走开了，身后传来花旦婉转的唱腔，金铭嘴角一牵，眼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
　　二
　　这天，金铭正在后台给花旦描眉，金鸿走过来一脸憧憬地说：“二哥，我再将那日的话跟你说一遍，你这次可听着了。过两日便是除夕了，到时候我们兄弟三人去看烟火会怎么样？”
　　“说完了？”
　　“嗯，怎么样嘛？”
　　“就这两句话，你上次跟我说了一个时辰？真有你的。”金铭一脸不屑。
　　“我这不是怕你又没听，才努力缩减到只有这两句话了嘛。”金鸿撇撇嘴。
　　“答应你了。”金铭看也不看他，冷冷淡淡四个字就打发了他。
　　“诶，好好。嗯，这除夕前我还要再置办几身新衣去，毛呢的大衣怎么样？新进的皮靴也再买一些来，貂皮的大衣”金鸿的提议得到了应允，便喜滋滋的盘算着怎么打扮自己。金铭看着手舞足蹈的三弟，轻笑着摇摇头。
　　“铭，花旦的妆好了么，要上台了。”一身武生打扮的青年匆匆走来，对金铭说道。
　　“都好了，大哥你们上吧。”金铭收起眉笔，又认真地看了一眼花旦，方对大哥金疏答道。
　　“嗯，好二弟，今天的演出有京城来的戏班子，都是名角儿，你不来看么？”
　　金铭愣了愣，摇摇头道：“大哥还不知道我的性子么？”
　　“那好吧，我们上去了。”金疏无法，只得笑笑，拉了花旦一同离开。
　　金铭目送他们离开，转过身倒了一杯咖啡，对着镜子缓缓坐下。镜子里映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眉心一点朱砂痣，让整张脸都显得明媚动人。
　　金鸿打着哈欠走过来，也把脸凑到镜子前，故作惋惜的说：“二哥，你说这张脸要是花了花旦的妆，不是生生要把京城里那角儿们的饭碗咋个稀巴烂吗！”说着还弱柳扶风的捂住脸，捏着嗓子又道：“唉，这可让人家怎么活啊~~”
　　金铭脸色当即沉了几分，却没再说什么，只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
　　金鸿看二哥不理自己，只好悻悻的走了，嘴里嘟囔道：“盯着镜子看那么长时间，就是把镜子盯出个洞来那美人也还是你嘛”
　　“哎呦！”一声惊呼。
　　“对不起，对不起，二少爷，子岁鲁莽，撞到您了，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找二哥么？他在里面。”金鸿揉着被撞的酸疼的肩膀对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说。
　　“诶，多谢三少爷。”子岁又小跑着进了化妆间。
　　子岁这孩子可爱得紧，当初戏班子初到上海，刚扎根便遇着这孩子，他父母都在战火中死了，自己孤苦伶仃的，父亲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子岁说不能白白受人恩惠，便自己当起了打杂的小厮，月钱不要不说，平日里还少爷少爷的叫的人心欢，至少金鸿就挺乐呵，直夸子岁乖巧。这次子岁撞到他，他倒也没摆少爷架子，自己揉着就走了。

　　子岁进到化妆间的时候，金铭正剪着蜡烛的灯芯。烛火燃长了，影子一跳一跳的。
　　这是金铭自己的化妆间，但他只给别人化妆，从来不给自己化。而且每次画完妆，他就熄掉所有电灯，点着蜡烛，让这偌大的化妆间都蒙上一层暗影。
　　“你怎么来了？”金铭转过头问。
　　子岁走过去把手里的风衣给金铭穿上，轻声道：“二少爷，老爷在戏院东门等着您呢。”
　　“嗯，我这就过去。”金铭抓起桌上的帽子抬步出了门。
　　子岁看着金铭清冷的背影，悄悄在心里心疼二少爷：怕是这世上只有自己才知道二少爷的苦楚了三少爷不该那样说二少爷的不由自主的，子岁心里又酸楚起来。

作者有话说

　　初次写文，看的不过瘾大家就吼出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