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人心》时光居

39、真婚假婚（上）

　　随着阳光温和地照着大地，人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昨晚将小伍救回之后，又忙着请医生给他看伤，一直折腾到很晚。所以今天等承欢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匆忙吃过早饭，在去照看小伍之前，她还要做一件事，就是跟樊天道谢。昨天要不是他帮了那么大的忙，他们也不会毫发无伤地从地牢回来。
　　承欢拿起电话，她只记得那一个号码。虽然樊天说过，这个号可能不用了，但她实在是没有别的方法能联系到他，所以打算姑且一试，没想到，居然通了。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找谁？”电话那头，明子问道。
　　“……您好！”承欢显然有点紧张，“我……我找樊——”承欢正欲脱口而出“樊天”，可忽然想到，这个名字是当初樊天说给她的假名，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也叫顺了，所以也不想改了，但是别人可能不知道，便急忙改口道：“樊昊，我找樊昊。”
　　“他不在。”明子冷冷地说道。别说这个女人了，就连她这个正牌夫人，整天也见不到自己丈夫的面。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承欢接着问道，显然她把接电话的当成樊天府上的佣人了。
　　“你是谁？你找他有什么事？”本来来电话的是女人，明子就很警惕，现在越听越觉得声音有点熟悉。
　　“我是……他朋友，他要不在就算了。”说着，承欢正欲挂掉电话。
　　“你等等！昊好像说过是有个朋友会来电话的……他让你下午2点，在东郊小树林见。”不管是谁，说话这么吞吞吐吐的肯定有问题。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真的吗？好！麻烦你转告他，我会准时去的。”承欢激动地挂了电话。

　　出门前，承欢跟徐少辰留了个小纸条，她怕自己会回来太晚，徒让他担心。
　　东郊小树林离这里并不远，承欢只走了10分钟，便到了。可现在这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樊天？”承欢在小树林里转来转去，“樊天？”可还是没见到他人。
　　承欢无奈，她没有带表，也不知道时间，想着可能是自己来早了，便靠在一棵大树后面蹲了下来，在地上无聊地玩起了树叶。
　　大概20分钟过去了，承欢蹲的腿都麻了，可还是没等到人。
　　“这个樊天，过的是美国时间啊！”承欢抱怨着，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早已麻得没有知觉的腿。
　　正在这时候，突然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一把短刀就朝向承欢头顶刺了下来。
　　承欢却一点都没有发觉……就在短刀快要戳到承欢脖子的时候，承欢此刻发麻的脚突然一软，倒在了地上，刚巧躲过了蒙面人的偷袭。
　　承欢吃惊地望着眼前从天而降的蒙面人，目光触及短刀时，一种叫做后怕的知觉令她冷汗直冒。
　　而蒙面人也在看到承欢脸的时候，震惊了：“陆承欢？你居然没死？”明子尖着嗓子喊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承欢自知功夫不济，只能先拖延着时间。
　　明子立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哼！我是谁不重要，因为马上，你就真的是一个死人了！”说着，渐渐朝地上的承欢逼近。
　　“你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算什么英雄！”承欢身后按在地上的手，悄悄抓了两把沙。
　　“哈！原来你不会功夫啊！居然还能活到现在？！”明子说着，越靠越近。知道了她不会武功之后，连脚步都放松多了。
　　就在这时，承欢猛地将沙朝明子眼睛上扬去。顷刻，明子便疼地睁不开眼。
　　承欢快步上前，一手扯下她的面巾，一手用弯刀抵着她的喉咙，却在看到她面容的那一刻惊住了：“明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明子眯着眼睛，尖声道：“无冤无仇？！哼！你害得我夫妻分离，我杀你千回都不够！”
　　说起这事，承欢是有点对不起她。可一想到她是川口明次的妹妹，便什么愧疚都烟消云散了：“连个男人的心都留不住，那是你自己没本事！”
　　“陆承欢！你——”喊着，明子便举起手上的短刀，朝承欢砍去。
　　可惜被承欢一手擒住：“你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吗？”承欢说着，右手又将匕首往前推进了一分。
　　“哈哈……我现在的日子生不如死，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明子突然唇角一勾，狡黠地笑道：“只是……杀了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秘密了。”
　　“有话快说！”承欢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像极了川口明次，这让她的理智所剩无几。
　　明子道：“你知道你的姐姐是被谁害死的吗？”
　　“你哥哥，川口明次！”承欢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手上的弯刀已经不知不觉地割进了明子的脖子里。
　　“……错！”明子动静很小地说道。尽量减小喉咙声带的震动，但又必须说下去，因为只是她自救的唯一机会：“是你……是你害死了你的姐姐！”
　　承欢简直觉得这是她今年听到的最荒唐的一个故事了：“你胡说！”
　　果真，明子感觉到了承欢情绪的激动。现在她对她哥哥恨的越深，那么待会她对自己就恨得越深。
　　“那天……本来我哥哥是去找你的，可是你不在……于是你姐姐就做了你的替身。”听到了承欢渐渐急促的呼吸声，明子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那天我在房门外……听到我哥哥在跟玉兰亲热的时候，喊的……还是你的名字！”
　　“这不可能……不可能……”姐姐是因为……我？
　　感觉到抵着自己喉咙的刀不再那么紧，并且，被抓着的右手也被渐渐松开……时机到了！明子突然往左后方一个转身，脱离了承欢的控制，飞快地超前跑去。身后，意料之中的并没有听到追赶的声音。
　　“这不可能……不可能……”承欢失神地滑在地上，脑海里满是明子刚才所描述的画面。“是我害了姐姐……这怎么可能……是我……是我吗，姐姐……姐姐……”承欢就像着魔一样，竟用右手紧紧握着弯刀，鲜红的血顷刻便顺着刀尖流了下来。

　　中午1点多，正踌躇着怎样将婚讯告诉承欢的徐少辰想到了一个免于开口的办法，就是将婚礼的邀请函直接放在家里，让承欢自己看。这样，总比当面告诉她要强得多。所以，下午2点钟，他便带着请帖回家了，却发现了承欢留在桌子上的字条：我去东郊小树林，一会儿回来。
　　徐少辰看着“东郊小树林”这五个字，不觉疑虑起来，东郊虽然离这里不远，但鲜有人去，承欢去那里做什么？徐少辰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见承欢回来，便不放心地开车过去了。一下车，正好看见承欢正在用刀割破自己的手掌。
　　“承欢！”徐少辰快步跑了过去，迅速将承欢手里的刀夺了去。
　　“是我害死了姐姐……是我害死了姐姐……”承欢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这句话。
　　徐少辰一看承欢不对劲，二话没说，抱起她就往家赶。

　　回到家里，徐少辰将承欢放在沙发上，然后又倒了杯水给她。可承欢压根没接茶杯。
　　“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徐少辰坐在承欢旁边，温柔地帮她理顺着头发。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才是害死姐姐的罪魁祸首，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承欢撑着通红的双目看着徐少辰，面色苍白道。
　　“人各有命，这不是你的错。”徐少辰安慰道。
　　“不……如果不是我，姐姐就不会被川口明次这个混蛋作践，她也不会万念俱灰……投江而死。”可徐少辰看承欢现在的样子，才是万念俱灰！
　　“这又怎么能怪你呢？”徐少辰大致也听出了个所以然，“川口明次这个人我们都清楚，他是不会因为谁而放过谁的，只不过玉兰，不巧赶上了。”
　　承欢抬头看着徐少辰，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波澜。
　　“相信我，你姐姐在天之灵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徐少辰边说，边将承欢拥在了怀里。

　　可古人云：好事多磨。这话真的没错，承欢这边心情刚刚有一点起色，却无意间在徐少辰的怀里发现了一张露出头的大红色请帖，封面赫然印着这对新人的名字：徐少辰与顾湘。
　　承欢猛地从徐少辰怀里起身，抽出那张请帖，打开一看，果真是他们两个的婚礼。
　　“承欢，你听我说……”看着刚安慰好，顷刻又伤心成一个泪人儿的承欢，徐少辰慌忙解释道。可当承欢耐心在等着他的解释的时候，他却哑口无言了……还能解释什么呢？
　　承欢似有些明白了：“你和樊天……昨天就是因为这件事在打架的，对不对？”
　　徐少辰依旧无言地看着她。
　　承欢却扔掉了请帖，握住徐少辰的手：“这是假的对不对？你说话啊！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徐少辰慢慢从承欢手中挣脱开来，一声“对不起”肝肠寸断，起身上了楼。他害怕再看着承欢这样伤心欲绝的样子，自己会将计划和盘托出。

　　下午4点半，承欢木讷地出了门，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大上海”。是啊，这里是她的第二个家。
　　“承欢姐，你今天的状态不好啊，确定还要出场吗？”后台，小伍忧心地看着正在上妆的承欢。
　　承欢微微一笑：“我没事，你去忙吧。”
　　“好，有事叫我。”小伍知道，站在舞台上的承欢有时候甚至比站在战场上的她更加的耀眼、迷人。

　　钢琴前，尽管承欢右手掌裹着纱布，可手指还是在自由地跳跃。只是不一会儿，手心的纱布上便沁出了血迹。
　　“看不穿
　　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
　　是你瞳孔的颜色
　　一阵风一场梦
　　爱如生命般莫测
　　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
　　看桃花开出怎样的结果
　　看着你抱着我
　　目光似月色寂寞
　　就让你在别人怀里快乐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
　　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记着你的脸色
　　是我等你的执着
　　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你是我一首唱不完——”
　　最后两个词还没有唱完，承欢便一合眼，一滴眼泪滑了下来，自己也跟着倒在了钢琴上。
　　“承欢姐！”站在对面二楼看台的小伍神色大惊，还没赶得及从楼上跑下来，便看到一个人抢先跑到台上，抱起了承欢——这个人正是樊天。

　　“大上海”后台，医生给承欢把过脉，神色颇为凝重。小伍的心跟着也沉了下来。
　　医生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承欢，低声对小伍说道：“陆小姐近日劳心过度，再加上之前受过枪伤，身子本来就弱，如今又心力交瘁。日后万不可过度操劳，否则……怕是有油尽灯枯之忧啊！”
　　“……油尽灯枯？！”小伍看着医生，紧张道：“你是医生，你可一定要救活她！”
　　医生一叹气：“这样，我先给你开个安神养气的方子，你每日三服一定要陆小姐喝下。可还是那句话，往后断不可再过度劳心，我虽是医生，可病人要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啊！”
　　“……明白了，我这就跟你去抓药！”小伍对医生说道，然后又看着在此期间一直一言不发，守在承欢身边的樊天道：“麻烦你先照看一下她。”说完，便和医生出去了。
　　“承欢，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他，值得吗？”樊天心疼地握着承欢的手。他早就察觉到，其实刚才医生在这儿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可承欢知道规矩，医生一般不会当着病人的面，将病情如实相告，除非病人像承欢刚才一样——“昏迷不醒”。
　　“情到深处无怨尤。”承欢只一句话，便让樊天缄了口。
　　因为，他又何尝不是……情到深处无怨尤。

　　这一晚，承欢并没有回去，也没有再呆在“大上海”，她要去一个徐少辰找不到她的地方——玉兰的小院。而樊天一直守在她身边。
　　可能是医生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承欢第二天一觉睡到了快中午。昨夜休息好了，起来时，气色也比昨天好多了。
　　“我想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喝完药，承欢突然对樊天说道。
　　“好，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樊天看着承欢，坚定道。

　　后厅里，鼎爷把小伍叫了进来。小伍看到满屋的装备，不解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是今晚我们有任务。”鼎爷边检查枪械和弹药，边说道。
　　小伍道：“什么任务？”
　　鼎爷道：“今晚军统策划了一场假婚礼，目的是引樊昊过去，绊住他，然后我们再趁机去樊昊兵营偷布防图。”
　　小伍一听，眼睛里冒着光：“好！早就想修理这群小日本了！”
　　鼎爷却道：“不，这次我们只偷图，而且动作越小越好。”
　　小伍不解：“为什么？”他们完全可以趁机端了小日本的兵营。
　　“因为敌众我寡。兵营里大大小小的兵起码有上百人，而我们只有9个人。”看着小伍疑惑的眼神，鼎爷继续解释道：“军统那边为了增强婚礼的真实性，引樊昊上钩，邀请了上海所有有名望的商贾和军官，其中不乏有很多都是我们的人。所以他们今晚和军统高官都必须出现在婚礼现场，而能动手的也只有你、我、黑影，还有我临时凑出来的一小队人。并且，我们没有后援军！所以今晚只是偷袭，不要恋战，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小伍点了点头：“那我们有什么计划吗？”
　　鼎爷道：“我们这些人中，只有黑影身手最好。所以就由她进去偷图，我们在门口接应。”
　　“我也去！”小伍一想到承欢昨天的状态，实在是放心不下。
　　鼎爷却不知这一茬：“不行！你伤势还未痊愈，你去只会成为黑影的负累。对了，黑影去哪了？”
　　小伍吞吐道：“她……在玉兰姐那。”
　　鼎爷道：“快去把她叫来。婚礼7点开始，咱们6点半准时出发。”
　　小伍道：“是！”

　　小伍来到玉兰的小院，还是樊天开的门。
　　看到他，一时感慨万千。他是日本人，是他们的敌人，是他们今晚偷袭的目标。可又偏偏是他，劳心劳力地把自己从地牢里救了出来。命运为什么会如此可笑？！
　　樊天先打破了沉默：“你来看承欢？她在楼上。”
　　小伍没有说话，朝他一点头便上去了。
　　二楼，小伍坐在承欢对面，吞吞吐吐道：“承欢姐……我有话跟你说。”时不时还拿眼看看樊天。
　　樊天马上会意，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出去买点东西。”

　　小伍等樊天走后，便将今晚行动的事告诉了承欢。
　　“你说什么？什么假结婚？”承欢却避重就轻，抓住了这些字眼。
　　小伍道：“我也不太清楚，鼎爷只是说……是军统那边操办的假婚礼。”
　　军统？难道就是徐少辰和顾湘的婚礼？承欢感到心里某个地方开始融化了。
　　“承欢姐，你的身体……没事吗？”小伍担忧地问道。
　　“没事！”承欢却明朗地回答道。

　　只是等樊天为承欢买来今晚婚礼上穿的礼服时，承欢却跟小伍已经走了。门上留着一张字条：樊天，对不起，我还有事，今晚不能和你一块去参加婚礼了，承欢。
　　樊天撕下字条，回想着刚才小伍进门时看他的眼神，还有现在承欢的爽约……眼前一亮，将礼服放在地上便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