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长空万里》白千宿

30、第 30 章

　　闵柳今天早早的就收拾了店面，伙计兴高采烈的拿了些小菜回了家。傍晚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微微泛着血色。
　　晦月要到了。她站在门口，望着不远处的飞流山。不久之前她收到飞鸽传书，温柔已经带着端木朔月回了缥缈峰，王小石和冷血也即将起程。
　　她轻轻的从头顶摘下一根两指粗细的银簪，一甩手，那短短的簪子就变得两尺多长的一柄软剑，泛着寒光。
　　飞流山上少有的安静，太过安静反而让人不安。林间偶尔稀疏的声音更是让她不自觉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晦月之日，注定不太平。
　　忽然，一声凄戾的狼嚎响彻山谷。随即，漫山遍野亮起了闪烁的火把。
　　一只信鸽落到了她的肩上，她轻声道:“回去告诉诸葛大人，飞流山有动静了。”
　　信鸽扑腾了两下翅膀，飞了起来。
　　血色越加红暗，闵柳的神色也越加冷漠。
　　“公子，所有白鸽都已彻底唤醒，所有的天狼也全部从折别峰运来了这里。”何三三带着笑，恭敬的站在薄野熙身后。
　　薄野熙眯了眯眼，一直紧握的拳头轻轻松了松。“小皇帝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领军刚刚派了人说都准备好了，只等公子的命令了。”
　　“好。”薄野熙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把那只狐狸杀了吧。”
　　瑟瑟发抖的小狐狸被抬了上来，薄野熙看着那温润的血液喷射出来，洒了满地，心里那被王小石侮辱的怨恨稍微消了一些。
　　王小石在他的面前，杀了他一直藏着的人，一个足以瓦解缥缈峰的人。并且在杀了那个人后，他还闯进了地牢，救出了冷血和端木朔月。"无影无踪"不在山庄，十大高手也在方才与冷血的战斗中受了伤，更加不是王小石的对手。而自己……他咬咬牙，不能因为一个王小石而浪费功力。他可以杀王小石，但是在那之后他还要面对边江，季挽春，花倾夏，甚至还有那该死的四大名捕和诸葛小花！
　　对了，还有诸葛小花。
　　薄野熙忽然冷笑道:“何三三。”
　　“公子。”
　　“我要你立刻派人传信去缥缈峰给沈寒夜。”他弯了弯嘴角，“就说当年青城青家的灭门惨案本公子替他查出来了，真凶就是诸葛正我，还有，边城，季牧云。”
　　何三三垂着头，慢慢退下。他琢磨不透薄野熙的意图，但他只能服从。
　　薄野熙的信使几乎与冷血和王小石一同到达缥缈峰。此时，换血已经进行了大半，端木朔月的脸色惨白，而白愁飞身上的薄冰已经因为温暖的血液渐渐消融，季挽春的唇也越来越有血色。
　　沈寒夜运用着独门的内力借着晦月之时导致的血液澎湃不断催动着血液循环过体。
　　冷血刚一进来顿时瞪大了双眼，想要阻止，却被王小石拦了下来。
　　“让开！”他沉声道。
　　王小石的脸色很不好，但是他一动不动。
　　冷血想要绕过他，可王小石却丝毫没有让他过去的意思。
　　“王小石！”冷血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了狠厉。
　　“对不起。”这是王小石的回答。
　　“冷血，这是端木自己的意思。”顾惜朝淡淡道，“他活不过明年春天。”
　　冷血顿了一下，随后道:“我不管，让开！”他的手放到了剑柄上。
　　“冷血！你冷静一下，我们是兄弟！”戚少商连忙冲了过来，握住了冷血在剑柄上的手，“不要冲动。”
　　冷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小石，随后道:“要是兄弟，就让开。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三个人在原地僵持着。
　　“谁？！”守在一旁的边江忽然冲着一个角落厉声喝到，紧接着一个人影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了出来。
　　来人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后道:“是薄公子派我来的。”
　　听到薄野熙的名字，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连季挽春和端木朔月都闭着眼睛，皱着眉。
　　来人继续道:“薄公子让我传句话给沈寒夜，说青城青家的灭门惨案公子已经查明。”
　　沈寒夜的内力明显弱了一分，他分了分神，仔细的听着。
　　所有人也都在听，除了一个人。边江在那人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猛然拍出一掌，正中心脉。
　　沈寒夜大怒:“边江！你做什么？”
　　边江沉默不语。
　　那人挣扎了半晌，竟然留了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了三个名字，然后就在边江另一掌下毙了命。
　　但这丝毫不影响沈寒夜听到他想听到的东西。
　　一瞬之间，他的内力忽然断了。
　　季挽春吐出一口鲜血，端木朔月的脸色惨白，他们身上的血液不在相互流淌，反而肆意扩散。
　　边江冷血和王小石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封住冰床上的人身上的四经八脉，防止血液流尽。
　　端木朔月睁了睁眼，看着冷血，随后又重新闭上。冷血看着他的嘴唇，轻轻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沈寒夜断然受了内力，外加心绪不宁被内力反嗜，也吐出一口血。追命想要扶他，却终究停下了手。
　　沈寒夜神色痛苦的抬起头，捂着胸口，死死的看着季挽春和边江。
　　“边城……季牧云……边江……季挽春！”他声撕竭力的喊到:“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
　　边江看着怀里的人，沉默不语。倒是季挽春，虚弱的抬起头，温柔的看着他。
　　“对不起……我们骗了你。”
　　沈寒夜咬住颤抖的牙齿，说到:“为什么？”
　　季挽春吸了几口气，缓缓道:“我父亲和边江的父亲本是皇帝幕僚，与诸葛先生一同效力。只不过……诸葛先生在明，而他们，在暗。十几年前青城青家独霸一方，而大宋正逢乱世，很多百姓都迁入了青城，由青家庇佑。这本来没有人在意，可是随着前往青城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京城里就传出了一句话，北方有云，盘龙据虎。青家公子，取而代之。这句话是当时钦天监补算出来，告知皇上的。皇帝知道后，便派了我父亲和江的父亲带着十几名大内高手前往了青城，诸葛先生为辅，杀掉当时的青家公子，也就是你父亲，青啸林。我父亲告诉我，那天晚上他们只想杀一你父亲一个人，但是没想到，他们在院子里遇见了一个孩子。”
　　沈寒夜愣了愣，随后僵硬着道:“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挽春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接着道:“那个孩子就站在院子中央，看着他们。我父亲本想打晕他，可是那个孩子忽然跑了，一边跑一边喊，爹爹，快抓坏人，爹爹，快抓坏人！”他靠在边江怀里，有模有样的学着，好像看过很多遍这些经历一般。“所有人都出来了，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我父亲没有办法。要么违抗圣旨，要么，全部灭口。”
　　季挽春说完，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沈寒夜，眼神温柔:“我父亲很难过，那晚之后他总是在半夜来我的房间，抱着我给我讲这个故事。他说的那样清晰，那样明白，连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他们的动作，他们的话都会完整的叙述。我听了很多年，很多年，直到这个幕僚集团被取缔。所谓的取缔，就是彻底消失，将这些年这个集团为朝廷所做的所有事都一一抹掉。边江的父亲是第一个，而我父亲是最后一个。他早就察觉了朝廷的意图，然后就暗中找人在这个古墓的基础上加以修建，想带着我躲进来。结果还没建成，他就死了。我和江躲躲藏藏了好多年，才最终回来了这里。”
　　沈寒夜沉默的看着冰面，脸色惨白，“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杀我？”
　　“你都忘了…”边江开口道:“我们的父亲就算再冷血，也不会对一个孩子动手。当年一把火烧了青家后，是我父亲抱着你，连夜逃跑，躲过耳目，把你送进了美人坞，交与花漫天抚养。”
　　沈寒夜目光凄凉的点点头:“我都忘了，我什么都忘了。”
　　“我们创建傲琼宫后曾去美人坞看你，结果，一见如故。”季挽春笑了起来。
　　“是啊，我还记得当时有多崇拜多羡慕你们。”沈寒夜也笑了笑。
　　冰窟里一片寂静。冷血安顿好端木朔月后，起身去了冰窟外，路过追命的时候，示意他跟出去。半晌，追命回来，走了几步，停在了沈寒夜面前，然后拍了拍他的头。
　　沈寒夜抬起眼睛看着他。
　　他蹲在他面前，笑道:“冷血他们给你带来了一个人。”
　　当一个浑身漆黑，面目狰狞的男人被抬进来时，沈寒夜站了起来。
　　他很想控制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耀儿……”那个人用很难听的声音叫着曾经熟悉的名字。
　　沈寒夜张了张嘴，道:“以前你叫我的名字很好听的……”
　　那个人沉默了下来，但是眼睛里却泛起了泪花:“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年都没能去找你……”
　　沈寒夜颤抖着扑了过去，“爹……爹……”
　　追命看着他们，道:“这些年青啸林一直在惜梅山庄。薄野熙一定知道当年的真像，想要在最后拿出这张牌让我们自乱阵脚。春公子知道这件事后便跟王小石做了交易。他就你父亲出来，你们救白愁飞。但是想要在薄野熙眼皮子地下救人，肯定不易。于是他们便决定让王小石以杀人之名进去惜梅山庄，王小石是季挽春派来的人，即杀了你父亲，也足以让你怀恨在心，自然也就会放松警惕。这样，我们才得手。”
　　沈寒夜扶着青啸林，看向季挽春。后者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意。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随后道:“谢谢。只不过，灭门之仇，不共戴天。等惜梅山庄的事一了，我就离开傲琼宫。”
　　“好。”季挽春点点头。
　　“顾公子，神侯府书信。”青桐飞快的从洞外进来，递了一封信给顾惜朝。
　　顾惜朝读完，立刻道:“薄野熙有动静了。皇上手下的御林军已经将神侯府包围，朝中各大臣也都被软禁。”
　　“那皇上呢？”戚少商问。
　　“应该没事，有肖渡在。”边江道。
　　“大师兄和铁手也在神侯府。”
　　“他们会有办法的。”
　　“公子。”又一个人跑进来对季挽春道:“我们在各大门派的内应来报，门派内不少人都开始叛乱，如今各大门派内部都一片混乱。另外，飞流山那边也出了事情，据说不少野兽都开始下山袭击百姓。”
　　“是白蕊。”端木朔月强撑着说，“薄野熙用无欢花茎喂食，它的血可以让动物变得暴躁。”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戚少商道，“必须阻止他。”
　　“薄野熙意在谋朝篡位，他的最终目的还是皇宫。追命，冷血，王小石跟我，我们四个回京师阻止他。江湖上的事，还得麻烦你们。”顾惜朝对季挽春道。
　　季挽春点点头:“江湖的事不会扰乱朝廷的，你们放心。”
　　“事不宜迟，立即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