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柳梢青 ...
-
青姨的故事沈芸终究是没听完，每日抄抄诗集，听青姨讲讲故事，或是给枫裕讲故事，这几天里她过得很是清闲。
“哎——我还以为是他呢......”采薇听了沈芸的解释之后，一脸失望地坐在她身旁，“那这诗集是谁的啊？”
“这人你也认识，那天在书院里见到过的。”
“秦呆子？”采薇小声惊呼，她又将那诗集翻了又翻，一副吃惊的样子。待沈芸摇头否认，她才安静下来，“哦——是那位陆公子”。采薇虽然没再惊呼，可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不可思议之情，但她没再问什么，而是闲聊了一阵便离开了。
沈芸在书肆里闲逛着，今个儿正好是她与陆公子约定还书的日子，自她出门已近一个时辰了，可还未见着对方的身影。她在心里懊悔着，只定了日子，却没说具体时辰，也不知对方什么时候回来。
她又翻弄了一阵，人还是没来，便出了书肆，想要在这街上逛逛。这条街与书院的那条街紧邻，因此这整条街上尽是些买文房之用的店子。街上偶尔迎面走过几个人，也都是书生模样的打扮。
有句古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满大街的路人都在这一刻聚到了一起，虽是不相识之人，却都有着一面之缘。沈芸在心里感慨着这种奇妙的缘分，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会不会在这街上遇到熟识之人呢，她这么想着，迎面走来一人，与她擦肩却并未回头。这人是......沈芸心头一紧，呆立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还在街上。待她回过头去四处寻找，那人已混入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沈姑娘——你看什么呢？”沈芸回过头来，果然是个熟识的人，不过不是刚才自己所要寻找之人。
陆明夷微微前倾着身子，沈芸抬头时，正对上他笑着的眼睛。她与他离得有些进，仿佛还能听到他均匀的气息之声，她朝后退了一小步。
“可是寻找陆某？”陆明夷看着她手中的诗集玩笑道。“我的不是，竟让沈姑娘等得都闲逛起来了，陆某这里陪个不是。”说罢，他拱手作礼，语气中尽是悔意。
沈芸见他道起歉来，有些不好意思，也屈身作礼道：“怪我只约定了日子，却没说时辰。”
二人就这么在街上互相赔礼着，惹得路过之人纷纷侧目，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着一男一女迟迟逗留赔礼，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争执，或是有什么轶事。
沈芸将诗集还给了陆明夷，又道了声谢，准备回府，她拐进书肆对面的小巷，穿过石桥，顺着墙根儿来到了凉亭边儿上，想要再欣赏一番湖景。
四下里也没有什么人，她便走进回廊之内，这回廊来回曲折，两边齐腰的朱栏，每隔几步就有两根朱色圆柱，廊底下是湖水，隔得并不远，走起来就如水上行走一般。这回廊与远处的石桥遥相呼应着，将湖面分成了三瓣儿，形状像是个葫芦。
她驻足欣赏着湖里的鲤鱼，对面的楼阁立起三层，相互叠着，依稀能辨得几个人影，不知对面之人会不会看见自己，沈芸在心里想着，移开了目光。
回廊来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只有一个人，步子沉着有力，声音越来越近。
“原来竟有这种地方！”来者感叹着。
沈芸听声音便知道是陆明夷，刚才明明看着他转身离开了，怎么这会儿又跟着自己过来了，她对他笑了笑，二人没再说话，只是立于湖上，欣赏着眼前之景。
湖中的鱼儿似是欢迎着来访的客人，猛地跃出水面，一个跟头又钻入水中，激起水花四溅，片片涟漪。“噗通”一声划破安静的空气，又将二人拉回到现实之中。远处传来一阵琴声，飘忽不定，接着是一阵叫喊声，二人此时仿佛身处异境，与外界的往来只有这断续的琴声。
“江南之地，莺歌绿柳，歌舞悠扬，不愧有人杰地灵之称，只是这小小的湖塘，虽景致平凡，竟能引人无限遐想......”陆明夷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话。
沈芸侧头看着他，他正望着粼粼湖水自喜着。她记得陆明夷自北方而来，也不知是皇城附近还是更北的草原、大漠，那些地方她虽没去过，却在书上看得一二，前人也有诗曰“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草原之景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令人向往。大漠之处，黄沙作起，雨雪连沙，天地一色，虽是惊心动魄之景，可毕竟凶险异常，让人望而却步。
“沈姑娘——”陆明夷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她发现他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三步之距，没再靠近，这样的距离倒让她比较自在。
“我看你方才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自己乐呵，我做的诗这么烂么，竟让沈姑娘‘哭笑不得’”陆明夷一副失落的模样，唉声连连。
“啊！没有没有......方才我只是想到了草原与大漠之景，所以才一会皱眉一会乐呵的，我并不是......”沈芸连忙解释道。
“草原与大漠......”陆明夷看着湖对面的楼阁，缓慢地说着：“出来这么久，也有些想念那些景色了。”
“陆公子是哪里人士？家住在草原上还是大漠里？”沈芸见他没再开口，便问出了心中所想，也不是非要知道个一清二楚，只是有些好奇，一时兴起而问。
“沈姑娘喜欢哪里？草原还是大漠？”
对方不答反问，弄得沈芸措手不及，她看着陆明夷询问的目光，不知他是何意思。
“我想是大漠吧！”沈芸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说，刚才她还抱怨着大漠的危险，有些鬼使神差。
陆明夷听罢点了点头，并未做回答。二人就这么又站了一阵子，才起身离开。
沈芸是被陆明夷送回来的，他开玩笑地说到沈芸是“身后有美景”，自己离开的时候，一转身就看见她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便好奇地跟了进来，没想到饱了一番眼福。沈芸也开玩笑说陆明夷是“偷景”之人，将她独享的湖亭生生“扯了一半去”。
余府的侧门在一条小巷之内，偏僻而幽静，地上铺了层薄薄的柳絮，风一吹，满天飘舞，好似飞雪。一团团、一片片，落在人的发上、衣上。沈芸与陆明夷刚走进这条巷子，就看见满眼的白色，朦朦胧胧。
“沈姑娘——”陆明夷叫住了走在身前的沈芸，待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抬起一只手想要去触碰她的头发。
沈芸不知他要干什么，只是看到“白雾”之中陆明夷抬起了手向她靠近，她想要询问，却忽然感觉鼻子痒痒的，很不舒服。
“阿嚏——！”就在对方刚碰到自己头发的一瞬间，沈芸一个喷嚏打出，吓得那抬起的手僵在了空中，也惊到了她自己。
风似乎也被“惊住”停了下来，空中肆意飘荡的柳絮们才终于有些消停，让沈芸能辨认出陆明夷的动作与表情，他正睁圆了眼珠子怔在那里。
“哈哈哈——”沈芸被他吓呆的模样逗乐了，掩嘴笑着，怕柳絮再飘进嘴里。
“哈哈哈——”对方也笑了起来。“沈姑娘这一个喷嚏可惊煞我也，连这柳絮也被姑娘镇住，不敢再造次了。”他指着缓缓下沉的柳絮打趣道。
“可惜......还有几个不服气的”陆明夷忽然柔声，沈芸觉着头顶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她看见他将手轻挪到了自己头顶，不一会儿向她伸出手掌来，掌心攥着一团柳絮。
沈芸见状掸了掸自己的衣服，也朝着陆明夷摊开手掌：“这里也有几个‘造乱之徒’”。
二人互看着对方掌心的白絮，相视而笑。
许久无话，沈芸再次道谢，转身推开了门扉，准备进去。
“沈姑娘——”陆明夷望着她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么：“几日之后就是上巳，不知沈姑娘可有安排？”
上巳节？沈芸在脑中回想着，几日之前李大娘与青姨就在说这事了，也不只是阖家踏青，还是余世伯要与友人踏青，她们女眷和李大娘一起去水边祓禊游玩。她朝着陆明夷点了点头，看见对方的表情有些失落。
“陆公子不与书院众友流觞赋诗么？”
他抬起头来看了沈芸一眼，答道：“应该会有，不过......”
二人正在谈话之间，院内忽然响起了采薇的声音。
“芸妹妹——”
沈芸转过脸去，看见采薇正下了台阶朝自己走来。
“和谁说话呢？”采薇似看见了门外之人，笑着问道。
“是陆公子，我还他诗集，他送我回来的。”沈芸笑着回答。
“没人啊——？”采薇开了门，探出了脑袋，发现门外只有扬起的柳絮，并无半个人影。
只转身的功夫，门外已经没了陆明夷的身影。地上一串杂乱的脚印延伸至巷口，被踩的柳絮带着灰尘紧扒着地面。
沈芸手中攥着还未扔掉的柳絮团，松开手来，轻轻地抛在门外。方才陆明夷要说些什么呢？她在心里乱想着，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只得作罢，关上了院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柳梢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