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情归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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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里坐着五个人，除了余世伯和他身旁的枫裕，其他三个沈芸都见过，其中一个正跟采薇互看着，谁也不"示弱"，不愿挪开视线，直到上座的余世伯又叫了声"采薇"，她才不得已将目光移走，叫了声爹，又朝着在座的众人屈身作礼才退了出来。
沈芸跟在青姨身后绕过厅堂向后院走去，她朝着厅堂里偷瞄了一眼，正与陆明夷的目光对上，他对她点头微笑，沈芸对他笑了笑，将目光移开了。
回到后院，屋内的采薇坐在床上正赌气着。她也知自己刚才有些冒失，但被余世伯严声"赶"走了，终归心上不舒服，尤其再看着秦厥孚一副占上风的表情，越加来气，她坐在床上，拉着沈芸和青姨的手，一条条数落着秦厥孚的"不是"来。
其一、心眼儿太小。"打小就心眼儿小，长大了心眼儿更小，小得跟针尖儿一样......啊，不！比针尖儿还小！"采薇朝着两人比划着，沈芸被她眯眼勾背的样子逗笑了。
其二、太粗心。秦厥孚只因那次在"鱼米乡"不小心丢了钱袋，就被采薇一个拍板定了性，看来再也难翻身了。
其三、太懦弱。秦厥孚儿时总是被这位"余大侠"的"盖世神功"治得服服帖帖，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个大男子连个小女子也打不过。青姨听到这里数落了采薇几句，说秦厥孚那叫"好男不与女斗"，是让着她。采薇一时语塞，找不到还击之话，只得扯到下一条上。
其四、太笨。之前沈芸与采薇男装溜进书院，用铜钱丢秦厥孚，他竟全然不知，采薇说得激动，不小心说漏了嘴。青姨听到她还偷溜进书院过，又数落了她几句，连带着沈芸也跟着遭殃。
其五、喜欢打小报告。是说糖葫芦那件事，可这事儿也不能怪秦厥孚，是采薇的糖葫芦数太多了，他不得已被发现的。
其六......
采薇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说得沈芸在一旁不停地窃笑，青姨听得是哭笑不得。
"这老话说得好呀--"沈芸见她终于消了些气，便打趣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这么多事你都记得，比那诗词经书记得还清呢！"青姨在一旁也听得连连发笑，她拉着采薇的手，及时阻止了她向沈芸再次施"舒筋健骨"功。
"青姨--芸妹妹笑我呢--"采薇被抓着双手，撅着嘴嘟囔着。
沈芸见对手发不了功，接着说道："青姨，你说是不是这样，我听着都快记不住了。"青姨笑着朝采薇点了点头。
屋内，三人互相说笑着。厅堂里，余世伯与三位学生也聊得发出阵阵笑声。
自那日之后一个月，沈芸一直过着清闲的生活，除了节日的应酬，这余府倒是冷清，也没有什么人来访，余世伯整日早出晚归在书院，之前在府外遇到的楚敦临也再未登过府门。她想着他那日的话，楚敦复终是耽搁在宁州没来平江，那他送来的玉钗和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沈芸想到头破也想不出来，除非她去找楚敦临当面对峙，不然楚敦复在宁州所为何事是不知道的，可近日余府又在张罗着另一件事，这事也是沈芸无意间听来的。
要说扒窗户的本事，沈芸当然没有，可她在几日前路过厅堂时就当了一回扒窗户的"小贼"。屋里的青姨与余世伯正在谈话，她想转身离开却听到了"细帖子"一词，这细帖不是嫁娶之时男女详述己方三代、家产、婚假情况的帖子，屋内二人如何会谈及此词。
沈芸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猫着身子躲在窗户边，竖起耳朵来听，果然是在说细帖之事，又谈及何日托媒人送去。余府有人要办喜事了，沈芸在心里想着，枫裕年纪还小，现在操办还为时过早，余世伯与青姨像是不会了，那剩下的只有采薇了。
一想起采薇将要嫁入别家，沈芸内心百感涌出，整日里想着迎娶之人是谁，想着采薇听到之后的表情，想着采薇离开余府之后自己的去留，想着"沈芸"与敦复的事。心里有事，做起事来也提不起精神，她这几日来的异常被青姨看在了眼里。
这晚，沈芸坐在自己屋内胡思乱想着，手里的书一页页翻着，可这书上的字却一个也没看进眼里，她这脑子里还在回想着这几月以来的新生活。
想得出了神，她没有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还是敲门之人轻推开门自己进来了。
"芸儿--？"来者的声音很轻，又唤了好几声，才唤回了沈芸。
沈芸看见青姨正站在桌旁，映着昏黄的灯光，她脸上的笑容越加柔和，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衬着屋内更加安静。她看着沈芸，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作了担忧之情，坐在沈芸的身旁，没有说话，只将那卷书拿了去随意翻着。
上次与青姨单独相处，也是这般情形，沈芸方才还烦躁的心忽然静了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子，静如水却醇似酒，眼角似有几条皱纹，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远不及在她身上所沉淀的。
"青姨，上次那本诗集的事你还没说完呢"沈芸笑着说道，青姨自搬来余府之后，与余世伯二人虽话无多，二人却常常心有灵犀。青姨喜清净，除了余府里的人，她也不与什么人来往，而余世伯就算再忙，也会每日找青姨谈谈心。二人就像是约好的一般，平淡见真情，这是沈芸看着他们二人想到的。
青姨翻着手中的书，也不知是看进去没，她笑着看了一眼问话之人，将目光移到油灯之上，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就知你对此事一直心念着，你和我一般，也是个心事重的，看着你就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你应该看到我那些个书中夹着的纸了吧？"
沈芸点了点头，那纸上的字密密麻麻，想来看书之人很是仔细，又很刻苦，不然不会写那么多。
"那都是我年轻时写的，那时我有了意中人，没想家里反对给我另说了门亲事......"
"那人是余世伯么？"沈芸听她说着，看见她脸上的笑容，眼中露出一丝苦涩之情。
青姨颔首，接着说道："我爹与他爹本是好友，却因为经学上的意见相左，二人竟不再来往。我自幼与他相好，这许多书还是他给我的，可爹说余世叔是'乱经妖孽'，有伤礼教之徒，余世叔说我爹是'泥古不化'。"
沈芸明白，这因论学上意见不同导致友情、亲情淡泊甚至断绝的事古往今来也不少，说来既可敬又可笑，可敬的是为人表里如一，卫学者的精神可歌，可笑的是只因这古时学府是在城的东西南北哪个方位这种极细的问题，也能闹得个百年。
世人说，这理是越辩越明。可在她看来，这情却是越辩越淡。
因为父辈之关系导致子辈孙辈之悲剧，沈芸想及此甚是感慨，还好如今一切已经过去，相守之人终在一起了。
"听完了我的故事，不如也讲讲你的故事。"青姨看着沈芸，终于问了出来。
"我的故事？青姨，你想听什么，这志怪传奇我看了不少，唱经说书我也听得几次，枫裕可喜欢我给他讲的故事了，青姨想听什么？"沈芸俏皮地朝着她眨眼，却被对方笑着伸指点了点额头。
"你也被采薇带'坏'了--那你这几日为何闷闷不乐，一副心事的样子？"
原是问及此事，沈芸本想说自己扒窗户听到的事情，可偷听终究是不光彩的事，便没好意思说出来，换了个理由："青姨，我前些时候在府外撞着个妇女，她以为我是余府的丫鬟，说是要找小姐，送'喜帖'来的。这可是世伯张罗着采薇的婚事么？"
她说的有些心虚，也不敢看青姨，幸好对方也未太注意事情的经过，而是听罢脸上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最后又皱起了眉头。沈芸将这一连串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知究竟有何事，青姨似是有些为难。
"你已经知道了呀......"青姨这话更像是自语，她随即凑近了沈芸说道："青姨求你个事儿，这件事先别告诉采薇，虽已定下了，毕竟还未双方相见做最后定夺，我不想让采薇现在就开始烦恼。"
沈芸点了点头，她在心里想着，也不知这男方是何人，以采薇的性格，若是没有相中，不知会不会和余世伯闹起别扭来。她脑中忽然冒出一个人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得一旁的青姨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男方可是秦公子？"沈芸试探地问着，虽然也不敢确定，但隐隐觉得应该是他。她看见青姨颔首，二人相视而笑。
她知道，之前采薇数落秦厥孚种种不是只是玩笑，虽然采薇嘴上不说，心里不承认，但眼神中，话语里都显出了她对对方的关心。
"你失落可是因为采薇嫁进秦家之后，自己也没有再呆在这府上的理由，不知如何安处？"
青姨的话正中沈芸内心所想，她看着眼前之人，只相处了短短一段时日，对方竟心如发丝，对自己的心情起伏观察入微。沈芸感激地看着她，虽不说，却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信任之情。
"不要多想，你余世伯也和我谈及此事，他和我的意思都是，只要你愿意，这余府就是你的家。"短短一句话，却触动了沈芸的内心，她最想要的便是一个家，在这里，枫裕、采薇、李大娘夫妇、余世伯、还有青姨。
"放心吧，等采薇的事儿一过，我们就张罗你的，你要是有心仪的对象就和青姨说。"青姨扶着沈芸额间的碎发，目光慈祥地看着她。
心仪的人？难道她沈芸这辈子不是只有个楚家么，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也许还有别的......她在心里想着，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次，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情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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