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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所有人都觉得五条悟收养伏黑姐弟是心血来潮,伏黑惠自己也觉得。伏黑惠对五条悟完全不报任何指望。伏黑津美纪则告诉他对待他人要有耐心,大人也有很多做不来的事情。所以伏黑惠每每觉得忍耐到极限想撂担子不干的时候,出于对姐姐发自真心的信任和爱护,又意想不到地忍耐下来了。
      而这个不靠谱的家庭关系,居然就真的依靠那点游丝一样岌岌可危的羁绊,磕磕绊绊拉扯起来了。让准备看五条悟笑话的咒术师同僚,又继续讲了很多年笑话。

      “其实没关系,我挺喜欢他们的,照顾那对姐弟一点也不辛苦,只是咒术师这行有很多紧急任务,忙起来实在周转不开。星野小姐也很好,就像菩萨一样温柔。有她在即使面对五条先生的无理要求也不害怕了。”
      某种意义上,伊地知洁高就是他的全能保姆。因为不擅长拒绝,总是被五条悟狠狠拿捏。
      伊地知洁高不仅需要应对诅咒灾害的辅助工作,对灾害现场全程监督、做好资源指挥和调度,完成连篇累牍的桌案工作和报告——就连生活上的跑腿,包括用途可疑的报销账单,便利店卖的甜品种类,以及莫名其妙的临时要求都是伊地知洁高在负责。

      “伊地知有个事情交给你,马上过来。”五条悟经常像搞突然袭击似的塞给他一大堆工作。“可是今天是周末……”“需要你帮我搬行李。”伊地知洁高条件反射地说完我马上就到,耳旁就传来挂断电话的忙音。
      他很快开车赶到五条悟发的地址,从地下车库跑到一楼卖场,看到黑衣白发身材高挑却缠着绷带的男人站在琳琅的化妆品柜台前。
      “伊地知你来晚了。”五条悟用严厉且轻浮的口吻说。“抱歉,路上有些堵车……”“口红色号怎么选?”五条悟又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提出了要求。伊地知洁高大受震撼,心想我整天都在加班怎么会知道。
      “拿破仑曾经说过,想要无可取代,就必须与众不同,你知道这句话吗?”伊地知紧张得答不上来。五条悟点头愉悦地说:“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是我刚编的。”
      简直就是比梦游还要支离破碎的话啊!伊地知洁高崩溃地心想。导购小姐似乎觉得很有趣,捂着嘴偷笑。
      让两个常年解决诅咒案件的男人思考口红难题实在太过无解,其他各类香水彩妆的成分用途更是令人眼花缭乱如同天书。商场的通风不是很好,空气密闭闷热,让伊地知洁高热汗流个不停,不停掏出手帕擦拭额头。
      五条悟似乎并没有真的需要他提出参考意见,很快有了决定。“那么把这些都打包,伊地知,接下来我们去楼下的超市。”
      伊地知洁高只能屈辱答应。“五条先生,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呢?”“帮我搬行李,不是一开始告诉你了吗?”
      强人所难的次数逐日累积,伊地知洁高就会压力飙升,继而扛不住去医务室诊疗。
      家入硝子总是面无血色,却是个慵懒温柔的大美人,会不动声色地替别人着想,让他感觉就像在天堂似的。
      “在休息日一口气丢来巨量的工作,然后第二天被人告知出差找不到人……我已经习惯那个人这样了。”伊地知洁高絮絮叨叨说:“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家入硝子对伊地知洁高的压力病帮不上忙,只能交给他普通药店就能买到的药,嘱托他注意休息。
      “这种事情没必要习惯啊。”家入硝子说。
      伊地知洁高抽噎着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五条悟对他的恶劣程度,已经很难单纯用无理取闹形容。那绝非温水煮青蛙式的逐渐累积的绝望,而是第一次邂逅就已经惨遭不幸。
      ——这份残酷到令人发指的孽缘,就仿佛午夜来临钟声那般,敲响每个夜晚的噩梦,决定与他宣誓白首永不分离。但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伊地知洁高也曾为自己与众不同沾沾自喜过。他打小就是受人信赖的对象,在他所生活的小镇,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尽管他身材瘦小,性格内向,是普通人当中不起眼的书呆子,看上去既不喜欢运动也不热衷社交,由旁人议论总逃不出平平无奇的评价,不知为何性格总是不太自信。
      不过他也喜欢看超级英雄类的特摄片,把窥见诅咒当做天选之子的征兆。
      他的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而他是“被选中的孩子”。
      迟早会与普通平凡的生活告别,走向未知黑暗的世界——像绝大多数默默无闻的英雄一样,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给身处危难的人带来希望和梦想。
      接受高专的入学邀请,他认为自己的人生才真正开始。他此前的人生都在为这一天准备。

      此前他的人生是一团模糊的空气,收到回函那刻起,他的未来就有了确切的形状,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是怎样的人,为自己找到了未来人生的指南针。他激动得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爬起来在灯下细细抚摸邀请书,就幸福得浑身发抖。
      他有时醒着,有时在梦里,他跟新的伙伴在一起,仿佛是第二次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没时间解释了,伊地知!”穿着像特工一样的伙伴拽着他跑步奔上天台:“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只有你才能做到!”“请放心交给我吧!”他颤抖着大声回应,敏捷地踏入直升飞机。机翼刮起的旋风让制服猎猎作响。他已经找到了此生的信念和目标,那就是消灭这个世界的一切邪恶。

      结果真正进入咒术师群体,他才认识到咒术师的才能基本靠天赋,同学前辈个个都是基因怪物,以他的努力根本就是被吊打的程度。
      他虽然在同龄人中已经是优秀,但太接近普通人了,各个方面都太平庸了,结果就是上课学不会,下课又后悔,每时每刻都在愧疚。想要努力又找不到方向,觉得自己非常差劲,哪里都做不好。
      因为别人很强,自己做什么都显得很小丑,甚至在给同级的搭档拖后腿。体能课他感觉要痛苦得要蜕皮,但搭档沉浸其中根本感觉不到难受。高专有无数独当一面的咒术师,只有他看到咒灵可怕的身形,听见扭曲的怪叫就害怕得想哭,因为同学搭档都很照顾他,更加不能表现出不开心。
      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又不够狠下心去改变自己。每天纠结得要命,退学又不甘心,只能不停谴责自己,逼自己更加努力。

      只有天赋好才能成为咒术师,这句话的残酷性就在于,能够成为咒术师,大部分都是天赋好、基因好的怪物。禅院家甚至更加残酷地认定:非术师者非人。伊地知洁高在其中无法发光,只是一块深埋的,无人问津的石头。
      守护世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深入社会底线之外不愿面对的黑暗深渊,除了得不到理解,还需要与无助、沮丧、自我怀疑的情绪对抗,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咒术师的伤亡率居高不下,新型诅咒也层出不穷,诅咒的隐蔽性和危害程度都节节攀升,其中五条悟是最厉害的,是高高在上的北极星。
      如果去梳理他的人生履历,只能看到他所拥有轻描淡写的成功。
      做出勤奋的样子很容易,唯有脚踏实地攀登,才能明白五条悟所抵达的位置根本就是望尘莫及。伊地知洁高已经非常勤奋努力了,还是很难跟得上节奏,上学非常吃力接近垫底,无论战力还是心性都差得很远。
      五条悟存在太多卓越的术师特质,简直如同开了光,他的一切看起来都毫不费劲,根本无法模仿。他的存在对伊地知洁高而言,是海底的浮游生物仰望天空那样遥不可及的绝望。
      伊地知洁高陷入严重的情绪内耗,忍不住自言自语:“压力太大了要不要熬夜看一晚上书呢?”
      “去祓除个咒灵放松一下啊。”
      ——抱歉但是这个真的是人类应该有的爱好吗。
      “熬夜看书太累了,还是祓除几个一级咒灵比较轻松。”
      伊地知哑口无言。
      对着自动售货机,弯腰捡起取货口的零食,令咒术师憧憬的白发少年散发着举世无双的尊贵气质,在外人口中他是传奇的咒术师,也是恐怖大魔王。
      伊地知洁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激动又害怕,因而把又重又厚的黑框眼镜取下了又戴上。用力眯着眼睛,迷茫地,缓缓地朝五条悟的方向挪动,但完全没有试图与他攀交情的想法。
      在外人眼里他攀登着咒术的巅峰,纯粹轻浮嚣张且冷酷无情,对外界种种漠不关心,甚至很多人怀疑他早已连人性抛弃。
      撕开包装袋,看不出多少情绪,六眼打量他一眼,说:“你别做咒术师了。”伊地知吓得战战兢兢。
      “一点都派不上用场。赶紧去考个驾照,要手动挡。敢说个不字就巴掌伺候。”
      伊地知洁高大受震撼,自尊心轰然碎裂,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然而未曾料想,纠缠在生命螺旋里的斯德哥尔摩症要比他以为的更加强大——
      “一开始受的打击确实很大,心想这个人神经也太大条了吧!”伊地知洁高说:“我确实不适合战斗,如果不是五条先生,我恐怕早就死在哪次任务里了。后来转成辅助监督,结果还是在五条先生手下被他使唤……我已经习惯了,无论他怎么败坏【最强】的形象,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是无法战斗的咒术师,只能把其他人送去执行危险的任务,所以我要做好我的工作,支持其他人顺利完成任务。”

      当星野小夜在五条悟身边入睡时,她其实非常惊讶。她的内心拒绝与他人产生联系,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她无法获得任何情感上的支撑。实际上,她并不能真正感受到他人的喜怒哀乐,她用以接收情感的装置,可能是坏的,世事的强风吹拂,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置身人群不能使她快乐自在,反倒像嫌疑犯似的,众目昭彰,每一步脚镣哗啦作响。
      她必须没完没了为自己做无罪辩护,以此证明她已经获得生存许可,绝非不可接近,格格不入的怪胎。对此她反倒获得了某种敏锐,具备操纵他人的能力,去指使别人为她做事。

      浮世万象薄樱飘转,与其说是无情,不如说是心象的映射。在一切皆为幻物的世界,世界不过是身外之物,需要面对的永恒只有她自己。
      她一直以来就处于这样【轮回】的迷宫中。
      一切都是重复发生的,一切都是预演的,也是提前知道结果的。同一件事只要重复上万次,就变得比鸿毛还要轻,不值一提,“真无聊啊。”这个世界——除此以外不必理会。

      但五条悟只是第二次见面,这样的感情对她实在太过分了,难道她要把情感奉献给一个笨蛋美人,只为在这个世界倾力演出一幕独角戏?她想不明白,出于回避心理,她甚至想要永远离开,再也不要看第二眼。
      这个想法在五条悟找到她以后戛然而止。她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应该买新干线的票,最近的班次,好跑得更快一点。对这个几乎不认识的男人,她感受到了难以解释的困惑。他为何要来到她身边?如果她决定收留他,他一定会答应——他似乎一无所知,勾着嘴角表情开心,甚至很自然地揽手抱了过来,像是料定她绝不反抗。
      她不明白为什么如此轻易地接受了对方,这不符合她的原则。但他的快乐感染了她,就像展翅掠过高空的鸟,轻盈又危险。之后她精疲力竭,在他怀里睡着了。
      所以她一直对他都有种举棋不定的纵容。她讨厌与他人分享情感,她厌恶亲密的行为。每天睁眼见到局外人,就像强迫阅读一本写满流水账的书,继而产生无法克服的压力。但五条悟让她感到非常安全,无论多兴奋都能睡着。这也是为何她会如此惊讶,她有时候被惊醒了,看到他已经穿戴整齐,明白他要离开她。
      “您要去哪里?”“有工作啦,工作。”
      她走到门口,面无血色。看着他,想要跟着他一起下楼。
      她不应该这么做。但她拽住他的袖角,直到他低头附身给她留下一个吻。随后,温暖羞涩的笑容从她枯朽的躯壳绽放:“您还请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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