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娜奥米躺在床上，夏神庙中的灯火之光穿过精致的雕花窗棂，落在她的裙子上。
她在房间里躺了整整一个下午。她渐渐明白，去年母后为什么会心血来潮的叫她扮演厄苏拉，又叫朱利安扮演爱上厄苏拉的凡人王子。娜奥米原以为这只是一次无聊的王室娱乐活动而已，却没意识到这场婚姻早早地就已经在筹划。花园里的那些不知是什么用途的石墩子，她还当作是要新建什么高塔，没想到会是建给那野蛮人小姐的神堂。
“西娅，我感觉很不舒服。你躺到我身边来。”
西娅接不下话，便安静地躺下。她的脑子装不下什么，只知道这会儿应该到晚餐的时间了，可她该怎么说呢？若是说不好，免不了被骂，那多米尼克的肉派该怎么办？西娅一家不信夏神，所以他们不过节，只想过好多米尼克的生日。
“殿下，您想点开心的事情吧，像是好吃的苹果蛋糕。”西娅得先让娜奥米提起食欲。
“嗯。”娜奥米点头。
“还有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肉，啧啧，鲜美的红鲱鱼，鸡胸肉配甜酱。”西娅把在王室餐桌见过的菜式都报了一遍，“还有用醋和糖泡过的小洋葱。”她不留神，把自己爱吃的东西也混了进去。
“那个应该很好吃。”娜奥米想象了醋和糖的味道，混合上洋葱的香气。
“殿下，您没吃过那种菜吗？”西娅惊讶地转头。
“不，没有。”娜奥米摇着头，咧嘴笑了。“也可能有过。”她侧转过身，和西娅对视着。“你知道吗，我真不想吃晚餐。”她伸出右手，帮西娅挽着耳边的碎发，“跟我说说，你的晚餐是什么样的？”
“硬面包配上冷菜汤是我晚餐的固定菜谱。呃，要是加上一块肉派大概也能算是一顿美餐。”西娅憧憬着。
“西娅，你说今天的晚餐会有肉派吗？”娜奥米似乎真的很想知道。
“殿下，您知道我的弟弟多米尼克么？他告诉我，今晚会有肉派的。”西娅绕着手指答道。
娜奥米慢腾腾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知道，在马厩帮手的小孩。”
你不也是小孩？西娅腹诽。
“你帮我换衣服吧。”娜奥米挑了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窄袖口配上宽袖边，边缘有金线绣成的纹路。“我去为你拿那一份肉派。”
“您说什么，殿下？”西娅愣住。
“肉派是要给你弟弟的吧？”娜奥米狡黠地一笑。
西娅瞬间满脸通红。
她为娜奥米换上那条淡绿连衣裙，又为她戴上两个紫色的发髻网，那上面缀满许多她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宝石。
娜奥米戴上凯瑟琳娜送给她的金玫瑰戒指。每年她都会戴着这枚戒指出席这顿重要的晚餐。明明是夏神，却生在冬天的时节，幸好平地的冬天很少真的到来，不然夏神就要羞愧了。每一年，她也会一次一次端详着戒指如此想着。
“啊，多好的夜晚啊。”娜奥米空洞的感叹一句，提着裙子出了房间。
朱利安觉得自己受了一天的气。
下午艾尔熙德爵士一直神经紧张的待在鸽房，谁叫都拉不出来。校场里没有与朱利安年纪相近的侍从，他便猫在长矛架旁擦了一下午的比武用的长矛和盾牌。
难怪去年母后让我拿着刺芹画像，朱利安看到一块画着红底绿叶纹章的盾牌时，才反应过来那幅画像的猫腻。
不过这是谁的纹章呢？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花样，上面布满了裂痕，绘制图案的油漆也都斑驳脱落，看来是有些年头了。
“你要知道，不到比武大会，这些古董都不应该拿出来的。”一旁的空马厩里探出一颗小脑袋，他的右食指正指着朱利安手中的破烂盾牌。
“呃。”朱利安没见过这颗脑袋，确切的说，他不认识这个人。“你是马厩的伙计吗？”
“不完全是，我是伙计的伙计。”多米尼克客气地笑了一下，“不过我说真的，不要擦了，这就是浪费力气。”
“谢谢，我知道了。”朱利安停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拿油布擦起了盾面。“可我没事做。”
“你叫什么，我没见过你。你是弗朗科爵士的侍从吗？”多米尼克把手挂在马厩的围栏上，无聊得问道。
“不，我是艾尔熙德爵士的侍从。”朱利安把擦好的盾牌放到一边。
多米尼克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抱歉，我只见过艾尔熙德爵士两次。”
“他的马不在这儿，当然不常来。”朱利安笑道。
“这儿只有些驮货物用的牧马，要么就是些老马。”多米尼克抱怨，“谁叫厨房离这儿不远呢，估计再过段时间，厨娘们就要开始研究马肉的做法了。”
朱利安笑了两声，“你叫什么，年纪应该比我小吧？我已经过了十二个生日了。”
“我叫多米尼克，马上就要过第十一个生日了。我姐是公主的侍女，听说过她吗？她叫胖西娅。”多米尼克学着早晨西娅的腔调。
“‘胖’西娅？”朱利安勉强模仿着，“这倒没有。”我只见过一个不胖的西娅。
多米尼克一撇嘴，“真是遗憾，她那样子，绝对是过目不忘。”说罢他做了个鬼脸。
“我有个妹妹，”朱利安挑了一把长矛拿在手上，“她的样子，也保准让你过目不忘。”
“姐妹，嗯？”多米尼克投来理解的目光。
天渐渐暗了，朱利安把那些盾牌收回库房，把长矛摆放整齐，想与多米尼克道别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踪影。于是朱利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走进王宫。
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走在通往娜奥米房间的长廊之中。
我在干什么？再不快回去就来不及换衣服吃晚餐了。朱利安用掌心敲了几下自己的额头。他转身正想要离开时，身后响起娜奥米的声音。
“多好的夜晚啊。”
多好的夜晚？朱利安皱着眉头回头，看见远处的娜奥米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缓缓从房间里走出来。
“娜奥米？”朱利安鬼使神差地叫了她一声。
娜奥米也看见了他，“朱利安。”她轻声回应了一句。
“你是要去吃晚餐了吗？”他们隔着一大段走廊，但朱利安还是认为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好。
娜奥米点头。
放置在走廊里的烛台上蜡烛都已被点亮，所以朱利安看得还算清楚。
“你猜怎么着，我都不想去吃了。”朱利安指指自己的衣服，“我还看见西娅的弟弟了。”
西娅马上警惕地抬头。
“他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不算上他说的关于自家姐姐的坏话的话。
娜奥米转着手指上的戒指，“我也不想吃。”这句话，她连一个卷舌音都没有发。
西娅盯着娜奥米的脸，肉派怎么办？她的肉派，多米尼克的肉派！
“但我得去拿肉派。”娜奥米不再转那枚戒指，远远地对朱利安说。
“肉派？”
“是的。”
“那你去吧，帮我跟他们说一下，我太累了。”朱利安不太想知道娜奥米要干什么，一边伸懒腰一边往外走着。
娜奥米慢吞吞地走着，快要走到餐厅时，看见正在将晚餐的菜端出厨房的侍女。她随手拦下一名，询问了下肉派的情况。侍女明显是第一次被公主提问，结结巴巴的回答：“在…在烤着呢，殿下。还…还得花…花……一会儿功夫。”
“这样啊……”娜奥米有些失望。“那我去厨房看看行吗？”
那侍女吓得差点打翻手中的盘子。“殿下，厨…厨房很脏！”
娜奥米挽起裙摆，露出脚下的小牛皮靴子，“没关系。你看。”她调皮地让西娅代替那侍女端菜去餐厅，自己则跟着她去厨房。
那侍女头发都包在头帕里，长相不太漂亮，走路姿势也像个男人。
娜奥米快步跟在她身后，好奇地问东问西。“你头上的是什么？厨房里的侍女都像你这样吗？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珀…珀西，殿下。”珀西的回答渐渐流利了些，“头…头上的是头帕，殿下。我们…不太富裕，只能用这个。”
“那你多大了？”
“小的，小的今年刚过第十五个生日，殿下。”
“你跟西娅一样大。”
珀西刚刚听到过西娅的名字，才知道原来那个漂亮的侍女与自己一样大。
不知不觉她俩就走到了厨房，珀西还试着劝阻娜奥米继续这荒唐事，但效果不大。“我只是关心一下肉派的情况罢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娜奥米两手抱住裙摆和衬裙，踩着靴子走进厨房。
珀西不明白为什么公主会对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肉派如此执着，只好垂头丧气跟着走了进去。
厨娘们明白娜奥米的目的后，纷纷手忙脚乱地指引她烤箱的位置。
娜奥米终于找到了肉派的所在，也不管裙摆什么的，直接就蹲在烤箱的前方，静静地等着。她察觉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便以为是珀西，随口问道：“这会儿还要多久？”
“估计要到你脚酸的不行的时候就差不多了。”回答的人却不是珀西。娜奥米把头向旁边一歪，看见一个男孩搬了张小板凳，正准备坐在她身旁。
他的栗黄的头发乱糟糟的，不合身的衬衫袖口还绑着女孩子用的丝带。
“你是谁？”你想对西娅和他弟弟的肉派做什么？
男孩炫耀一般地啃着半根胡萝卜，口齿不清地说道：“你先回答，你是谁？”
娜奥米刚想说出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男孩抢先一步，“哦，你是他的妹妹！”
“谁？”
“艾尔熙德爵士的侍从啊，你俩那么像，一眼就看出来了。”多米尼克继续大口咬着那半根胡萝卜。“那呆瓜竟然没告诉我他的名字。”
他竟然说朱利安是呆瓜！娜奥米瞪大了眼睛。金发金眼的福尔曼，就连不在王都的平民都能认出他们是谁，这个小孩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不许说他是呆瓜！”娜奥米将注意力重新转回烤箱。
“你既然是那个侍从的妹妹，怎么着也该是个贵族吧？看你这身裙子和头上的玩意儿，怎么会进厨房呢？”
“我刚进来的时候，你没看到吗？”娜奥米两手捧着脸，把卷舌音都丢弃了。
“我刚刚有事，分不了心。”男孩像被传染了一样，也放弃了卷舌。
“什么事不能分心？”
“睡觉。”
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娜奥米重复着站起又蹲下的动作将近有一百回。肉派的派皮终于变成了金色。
娜奥米满意地叫来珀西，“珀西，端上肉派，把它交给西娅。”
珀西小心地端起这盘倾注了公主“心血”的肉派，恭敬的退下了。
“西娅？你认识我姐？”男孩嘴上问着，眼神却随着肉派而去。
“你是多米尼克？”娜奥米十分惊讶。
多米尼克坐在板凳上，摊开手。“如假包换。”
娜奥米整理好裙子，确认没有褶皱之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多米尼克，“亏你还是西娅的弟弟，我可是你唯一的公主，娜奥米公主！你不认识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