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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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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关心则乱,尹司马经柳飞卿提点后,凝目细看,才发现顾守左后方巢车的女兵就如一根根绷紧的弦,戒备神色外露无遗,不如其它巢车旁的同伴平静,其中必定有故。
「怎么,尹将军您……还是柳军师您猜到了吗?」木芸去后,金环公主便摆出副不把她放在心上的样子,端的老神在在,一双妙目流盼,转至柳飞卿面上。
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戏,他柳飞卿当然不是无耻之辈,但被个女子称斤论两似的打量,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心想崔相河在蟠木奉宸府,说不定每天都得遭受这般赤裸裸的「眼神侵略」,不禁为好友掬一把同情之泪。
柳飞卿神情一瞬数变,金环公主看得兴起,顺口赞道:「驸马果真不打诳言,柳军师的确为人中龙凤,来日有机会,金环定要亲近亲近。」
「公主过誉。」面对如此露骨品评,柳飞卿不知该哭该笑是好,只得诈作以扇遮掩尴尬神色,朝尹司马道:「看来这公主打定主意和我们耗,现下如何是好?」
「她在等我们提条件换回太孙。」尹司马道。
柳飞卿蹙眉苦思,如今金环公主摆明视木芸为弃将,对她而言,以太孙为胁,兵不血刃拿下玄都为上上计,不然也要割地赔款,随后蚕食鲸吞玄室。无论怎么选择,都不是玄室等人乐见的结果。
「我想我们即便不顺她意,提出委曲求全的交换条件,金环公主也不敢伤太孙一根毫毛吧?」柳飞卿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目前而言的确。」尹司马忖道,太孙对蟠木像是送上门的无价之宝,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或交换才值回票价。若贸然杀了他,只会引起玄室众军的愤慨,哀兵虽不一定必胜,但反扑之力不容小觑,蟠木未必能讨好;留太孙为质,玄室攻势则处处掣肘,对蟠木有利无害。
「那不如先砸烂她几台车为敬吧!」柳飞卿摇扇笑道,反过来一想,金环公主一定比他们还紧张太孙的安危,既然已推论出太孙八成不在这三台巢车里,还不如先发制人,耗损蟠木战力。
尹司马一愣,此计虽然异想天开,但不失为险中求胜之法,只不过太孙的安危……
「放心吧,就算太孙真在三台车里,那些忠心耿耿的蟠木女兵们也会抢着当他的垫背,太孙想学木芸以身殉国也不成。」
柳飞卿低声喃喃,尹司马假装没听到他的风凉话,下定决心,回身向一干士兵道:「城上投石机预备,瞄准蟠木前三台巢车!」
太孙虽不得人心,但毕竟为玄室嫡系后裔,玄室士兵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望向尹司马和柳飞卿,等着他们进一步解释。
「据可靠密探回报,这三车仅为幌子,太孙实际遭禁于蟠木中军。」尹司马撇开两成不可预计的变量,不得已撒了个谎,续道:「众弟兄尽管动手,任何后果由我一人担当。」
「谨记不要伤及金环公主。」柳飞卿补了一句,羽扇轻摇。
尹司马坚定的口吻,以及柳飞卿指挥若定的神色,坚定了玄室众军的信心,再无迟疑奉令行事,城上投石车纷纷调整方向,对准面前三台巢车,发射石弹。
石弹飞击,金环公主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木荨正欲护她遁走,她却紧握疆绳,凝立如山,任由巨石在身后轰然坠落。只因她确信自己与太孙有同样的价值,玄室不敢轻易动她一根毫毛,以免殃及太孙。
在五台大型投石机骤然夹击下,三台巢车完全不及反应,其中左右两台因距金环公主最远,两颗石弹各得以准确命中,木造骨架应声弯折倾斜,一个个蟠木女兵从车厢上飞坠跌地;正中一击因避开金环公主之故,略砸偏了些,只打中巢车的左下侧,十几个推车的女兵应声吐血倒地,随后有人补上,取来沙包垫稳巢车。
一阵轰隆乱响后,玄室众军见一举大挫对方,前军又的确不见太孙身影,正打算再填石弹,却为尹司马阻止。
柳飞卿和他一样的心思,见好即收,方有继续交涉的空间。
「柳军师好胆色!」金环公主无视于身后众兵士的狼狈哀嚎,单骑傲立,语气带着一丝阴狠。
「彼此彼此,公主屹立乱石崩云而不移,不愧女中豪杰之名。」柳飞卿不吝褒道,这等气魄,难怪崔相河对她既敬且畏,但就是爱不下去。
「令太孙身处险境,难为柳军师定出这玉石俱焚之计,真让金环料想不到。」金环公主微言挑拨,有意无意的瞥了瞥身后摇摇欲坠的巢车,暗示太孙便藏身于此中,欲陷柳飞卿于不义。
几个玄室士兵忍不住望向柳飞卿,柳飞卿不动声色,羽扇遥指左后巢车,道:「公主想必已代柳某问候敝国太孙,柳某何须操心?」
果然经一轮猛攻后,中军左方巢车骚动频频,几个蟠木女兵攀着绳梯上下出入,明眼人均看得出其中有异,玄室士兵见状,由衷佩服军师神机妙算。
金环公主怒极反笑,算是默认。柳飞卿露了这一手,让她收起轻敌之心,再不将他视为诗文应诏之士,说道:「柳军师快人快语,金环也当坦诚相待,只要释放右将军,彝川关卡以西至翻云峡一带尽归蟠木,金环当奉送令太孙归国。」
「不可能。」尹司马直言拒绝,翻云峡地势险要,为扼玄都咽喉之地,木芸前锋即在此中伏。一过峡谷,玄都布防尽收眼底,失此依恃,玄室迟早为蟠木囊中之物。
「喔,那柳军师怎么说?」金环公主挑眉反问,抽出腰间当家兵器银炼钩,一双凤眼直勾向城头的柳飞卿。
「此亦为柳某肺腑之言。」柳飞卿谨慎道,他无意与尹司马争夺领导权,自不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搬弄是非。
「既然将军冥顽不知变通,金环亦不多言,战场刀剑无眼,两位自求多福!」金环公主一手高举银炼,一手策马掉头往中军而去,提气喊道:「全军进攻,拿下玄都!」
战鼓声迫不及待的响起,一轮箭雨首先由正中巢车射来。玄室城楼上早有预备,手持铁制活动女墙为掩,让后头的玄室兵放箭回击。五台投石车更没闲着,各对准驶来的刃牙冲车及云梯车投射石弹,城下顿时土石齐飞,轰隆乱响,
柳飞卿有金丝软甲护身,倒不太怕羽箭袭击,但祝校尉依然尽责在他跟前护驾,长矛乱舞,替他挡去不少飞箭暗器。
城外,两台冲车和三辆云梯车躲过巨石袭击,成功驶至城门下,冲车尖利的刃牙一下又一下的冲撞包铁城门,云梯车上的蟠木女兵则攀墙蚁附而上,玄室守军放箭倒辣椒水还击,两方杀的难分难解。
「上擂木!」眼见投石机鞭长莫及,柳飞卿连忙吩咐玄室兵卒搬上巨木,蟠木的刃牙冲车果真难顶,城楼被撞得震动连连,让他几乎站不住脚。
「军师请入内室暂避!」祝校尉回头叫道,手起矛落,将一个个攀上城墙的蟠木兵刺落城下。
几点血花溅上柳飞卿的面颊,他顾不得擦拭,也顾不得回答祝校尉,一心忙着指挥士兵对准目标滚下巨木,再交代后勤兵准备大锅滚油,等这批巨木耗尽,便倒滚油射火箭,就算烧不掉冲车巢车,烧几个小兵也是好的。
「柳军师!」祝校尉叫道,见柳飞卿如此奋不顾身,他自然十分感动,但职责容不得他让军师暴露在怒箭射程下,于是咬牙放下前线如火战事,扯着柳飞卿往后方避去。
柳飞卿一边被祝校尉半拖半拉着走,一边留神望向从中军滚滚而来的两辆巢车,放声叫道:「投石机莫动,当心太孙!」
刚才虽见太孙位于左方巢车,但金环公主诡计多端,难保不会趁乱偷龙转凤,柳飞卿虽不喜太孙品行,但总得保住他的命,以免玄室上下离心。
五台装好石弹的投石机投鼠忌器,立无用武之地,玄室士兵都恨得牙痒痒的,想来金环公主正是以太孙为护身符,让两台巢车可为所欲为。
但情况比他们料想的险恶百倍,只听机关喀啦啦发动,两台巢车缓缓放下平台,一个个身背木制双排轻翼的蟠木小将迎风滑翔而来,虽然巢车高度不足以让他们降临城楼,但这班天兵天将武功明显高于其它小兵,双足轻点城墙,几下纵跃,便稳稳落在城楼,挥刀见人就杀。
「儿郎放箭!」
玄室众军从未目睹这等阵仗,一时都是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在尹司马的呼喝中回神,纷纷搭弓射箭,但此时已有十几名飞将混入城楼,专往弓弩兵的手砍,好让他们不能再行动。
守城的玄室军多半不善近战,只能连连后退远射,尹司马、祝校尉和禁卫军连忙上前掩护,与这班天外飞来的蟠木小将近身搏斗。柳飞卿已知机的躲入箭楼观战,不愿拖累他们。
城楼上几十个蟠木飞将和祝校尉等禁卫军陷入苦战,高将军闻讯,不顾旧伤,带着铁甲步兵来援,然而弓弩兵已折损大半,哀鸿遍野。城外,刃牙冲车少了滚木和弩箭威胁,更是撞得起劲,一时四周尽是烧杀之声和地面轰隆隆的回响。
「挡我者死!」
一声娇喝穿破众人耳膜,柳飞卿闻声一惊,压阵而出的竟是金环公主,蟠木精兵一夕倾巢而出,柳飞卿算得出太孙下落,却算不出金环公主的杀招,可说棋差一着,悔之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