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光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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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艳文掬了一捧清水，滋润完干渴的喉咙之后，便在溪流慢清洗满是污迹的双手。
自从离开天允山后，便遭逢一连串逼得人无法喘息的追杀。最初还有一些是陌生面孔，接着是曾经熟悉却同胞弟藏镜人有深仇大恨的人，中间也曾有五岳联盟之人劝说自己回到正气山庄，而最近一段时间，便连五岳联盟之人也开始动手。
“却不知，藏镜人那边……”
胞弟执意要回苗疆，史艳文劝阻不得，又被围上来的百武会众侠所阻，此时已是彻底失去了藏镜人的下落。
“唉！”注视水波中荡漾的容颜，史艳文蓦然一声轻叹，心底有着化不开的沉重。
不知那日受伤的精忠如今伤势如何，不知五岳联盟可有因为自己而为难与他，听闻西剑流又有开始动作，不知中原局势谁人挽回，温皇之计策又该谁来执行。
而这一切，却是从接到那封信件时开始，苗疆，箐阳，精忠，藏镜人，宛如一条看不见的线，隐约将一切串联。若真是有人刻意针对藏镜人，那人大概便是想要看到史家兄弟彻底决裂之一日，只有在完全失去希望的情况下，走投无路的藏镜人才有可能被人收服……真是，这样吗？
史艳文静静抬头，忽而有所觉一转身，便见身后林木响动，转出来一名看见自己表情一愣的猎户。
不欲再与人产生冲突，史艳文转身就要再将身形隐入林中。
猎户迟疑片刻开口：“你，你是史大侠吗？”
史艳文不由止步，片刻转身，“老丈，敢问此地离山外还有几里？”纵然身形狼狈却温文不减，无奈抬手行礼：“艳文只是问路，并不愿给老丈带来麻烦。”
猎户满面风霜，大约四十开外，闻言脸色流露喜色：“真的是史大侠！前些日子有人来询，说是史大侠便在附近，老汉我还不相信。”一把丢下木柴，几步过来，激动抓住史艳文的袖子，“快，史大侠快随老汉来，那些人还在附近没有走。当年苗疆入侵，若非是史大侠率众打退苗兵，也便没有老汉和浑家今日了。史大侠，请务必给老汉一个报恩的机会啊。”
“啊，可是——”史艳文不能抬手将丝毫不会武功的猎户推开，却又怕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一时迟疑。
“麦多说啦，史君子，老汉家已被人问过，那些人一时不会再过来。你歇歇脚再走也不迟，还有正好前几日浑家有去市集换来几个鸡蛋……”猎户的家位于林子后方，一处低洼谷地，距离出山的路并不太远，莫怪会被人寻上门。
地方既然隐秘，史艳文也确实是有些累了，便不再推辞，见过了猎户老汉口中的浑家。
一碗鸡蛋面条。
已是清贫之家所能倾尽所有。
“艳文……谢过老丈。”此时推辞并不适合，面对猎户以及老妻殷殷相望之目光，史艳文低头慢慢吃完半碗面，忽而眉头一皱。
“史大侠，你知不知为何此地只有我和老妻两人相对？”
“这，艳文不知。”
“当年我儿因徭役入军，死在边关，我媳为抗拒娘家改嫁，投缳自尽。后来一场兵灾尽毁家园，老汉为避祸携带老妻入林，趁还能动时勉强打猎果腹。”
史艳文手中筷子慢慢握紧。
猎户站起身，取出藏在身后已久的砍刀：“其实老汉也不愿这样，只是这些年老妻旧疾已然无治。史君子你欠我们这么多，不如就死在这里，身上银两留下给我老妻治病，老汉也不瞒你，尸首便埋在后山，就当你从未来过——”
筷子无力落地。
史艳文身躯晃了晃，一头栽在木桌上，朦胧之际未觉砍刀加身，却先听见猎户老汉和其妻子之争论：
“当家的，你看这个人逃亡了这么多日，身上未必有钱……”
“慌什么，史艳文的首级就算卖给苗疆，也足够你我度日了……”
苗疆？苗疆！
史艳文不由露出最后一丝了然苦笑，神智已是彻底陷入无边黑暗。
便在这时——
“可以了。”有人轻轻地道。
脚步由门外传来，最终停留在昏迷不醒的史艳文身边。
史箐阳默不作声俯身，稍微停了一会儿，直接抱起史艳文转身去到木屋内间。而跟随在后方的金袍白衣书生枫山君则自动自发地掏钱解袋子：
“一百两银子，足够尔等上山外置田造屋，莫要贪心。”
“是是是。”猎户满脸笑，抬手颤巍巍接过银两，却见枫山君手指微微用力并不松手。
“这么大年纪，还能在此深山打猎，根骨不错。”
“老汉年轻时也险些拜师学武，只是后来，家中清贫无钱供奉武师……”
“你现在还愿意习武吗？”枫山君忽然道。
“这……”猎户不解其意，小心翼翼抬头：“大王的意思是？”
大王？
“哈。”枫山君不置可否，缓缓勾唇：“吾主所传之武功，并不限于年龄，你与你妻皆可入门。怎样，吾之年纪如今五十有六，却也如年轻人一般，你若有成，大约能与我同样……”
猎户与其妻面面相觑，老妇目中闪过一丝激动：“真，真能这样？”
“是与否，且给吾一个答案。”枫山君收回手中银子，却反而不耐烦起来。
“是！是！”猎户赶紧答道：“老汉……在下愿意习武！尊，尊上，不知，不知需要……”
“什么都不需要。”枫山君唇边笑容更加明显：“只需要两位从此便是武林人而已。”他伸出一只手递了过去，示意猎户握住。猎户不敢怠慢赶紧抬手，两手微微接触却见猎户猛地呆住了。
“成了。”枫山君泰然自若收回手，又抬手往旁边不知所措的猎户之妻身上一拍，便迈开步子走向里屋。
屋子里噗噗两声响，突然弥漫起浓厚血腥味，便见猎户脸上带着痴痴笑容口中喷出内脏碎末，同其妻子双双倒地，就此身亡。
不能伤害普通人这一条禁令，其实是很容易绕过去的。
这样一来，这里发生过什么，便再也无人知晓。
染血的刀坠落在猎户尸体旁边，枫山君嘴角一丝讥讽，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进入，随即脸皮微微抽动地见到自家年轻的主上俯身一副孝子模样仔仔细细替史艳文掖着被角。
“处理好了吗？”
史箐阳并未停下手中动作。
枫山君敛去面上神色，微微一礼：“是。便是有人来此，见到那半碗面条，也只会以为是史艳文中毒再先，无奈之下杀了此地猎户。”
“死因？”
“五脏俱碎，为浑厚内元反震而亡，正符合此地猎户持刀行凶不成，反被史艳文护体真元所杀之事实。”
“嗯。”
史箐阳不再说话，低头凝视史艳文片刻，又道：“等外面的人快要搜寻到这里时，再将史艳文丢去野外。”
“属下听命。”眉头动了动，虽然心中很有意见，枫山君暂时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对了。”史箐阳直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蓦然片头，目光平静：“你这几日尝试杀死史艳文的行动既然并未成功，便终止了罢。”
一时寂静。
“……是。”枫山君勉强保持镇静，保持行礼状态，一直到视线中的衣摆远去不见踪影。
此后，再无话。
等史艳文清醒过来，已是入夜，身边燃着火光。
“你醒了。”
一道浑厚而冷静却让史艳文瞬间心惊的声音，正是百武会长老之一何问天！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光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