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点黑暗的童话》小叉

3、映星初遇

　　一栋仿造地球母星的石造建筑。
　　黑色石头的外墙上，藤蔓植物在傍晚的微风里徐徐摇曳。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男人们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他们面容英俊身材高挑，等待着为客人们奉上一句低沉悦耳的“欢迎光临”。
　　这里是映星，整个钛星最高级的会员制俱乐部之一。
　　帝星最昂贵的美酒，红星最美貌的少年，又或者钛星长着獠牙的金属色猎物，无论是什么样的娱乐，无论那是否合乎法律，只要客人挥挥手指，映星的服务员就一定能送上最令人满意的商品和最好的服务。
　　打扮精致的客人们依旧像平常那样聚集过来。单身的中年绅士，带着甜美少年的女人，一个个穿着精美打扮入时的客人从私人飞艇上走下来，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突兀地出现在大门前白色大理石的台阶上。
　　她不仅穿着破烂的粗棉背心和斜纹布热裤，还浑身上下都是伤。她嘴角淤青、手臂和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腥臭的怪味。她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就好像混进宝石堆里的石头一样显眼。只是无论她的出现引起了多少人观望和侧目，这个银色短发的女人却只是微扬着下巴，挺直了脊背走上台阶。
　　穿着白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迎上来，他对女人的一身脏乱视若无睹，仿佛这是再正常也没有的事一样，然后他深深鞠躬，语声里带着十分的熟稔，甚至还有一点喜悦和荣幸，“艾什小姐，您终于来了。”
　　“空房间？”女人因为熟悉而过于随意的语调里，漾着些许轻微的疲惫和不经意。
　　“房间一直为您保留着。”男人直起身，“请容我为您带路。”
　　女人甩了甩手臂，跟随中年侍者踏上台阶，然后走进大门。
　　“……艾什？”直到她身影消失后，大理石台阶上才响起一些窃窃私语。仿佛耳语一般的轻声疑问里，乍听着不过是随口，细辨着却有一股浓烈的好奇，又或者轻视。
　　“就是那个佣兵公会的……”
　　“刚刚升到第七位……”
　　“怪不得……”
　　“听说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比男人还狠……”

　　不久之后，映星某间包房里。
　　巨大的落地窗边，是如泳池一般宽大的浴池。泳池边叶片肥厚的绿色植物，乃至于铺满整个浴池的白色大理石，都理所当然地不是钛星的原产物。
　　艾什脱掉背心热裤，拿起浴池边手推车上的注射剂，看也不看就朝腿上扎去。一筒银色的液体全部注入身体后，她突然握紧拳，直用力到手都开始发抖。
　　“唔……”房间里响起一声压抑的低吟。
　　好几分钟后，当她顺着浴池里的台阶一步步走进池水时，她身上所有的伤几乎都已经痊愈。割裂的伤口变成了一道红痕，而淤青的颜色也已经淡到几乎与原来的肤色相同。
　　艾什在热水里舒展身体，然后懒洋洋地舒了口气。
　　“艾什。”静到似乎连气流也沉寂下来的包间里，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嗯。”艾什半垂着眼，软绵绵地应了声。
　　“嗡”的一声轻响后，浴池的正上方弹出一道光幕，曾经在住宅区边缘仓库里跟艾什通过话的男人再次出现。“抱歉。”虽然他冰凉柔腻的声音听上去毫无任何歉然的意思，镜头却立刻翻转了方向对上了另外一片光幕。看上去，就好像那人一边与艾什通话，一边在看什么新闻报道一样。
　　“……殿下已经有十天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新闻报道里的声音经过再次传播在映星的包间里回响。
　　艾什睫毛一颤。然而就在她还没来得及抬起眼睛的时候，对方已经切断了新闻报道。光幕里播报新闻的光幕消失后，只留下一片深色的木质家具。
　　艾什眉头一皱，又极快放松下来。
　　“轻甲的测试结果，买家相当满意。”柔滑的声音再度回响在包间里，“报酬会像以前一样，扣除介绍费后划到你的账上。”
　　“西尔弗，”艾什还是半闭着眼睛，无论从表情还是过于放松的语调，都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她就快睡着的错觉，“你让我觉得，我身边有个变态偷窥狂。”
　　“你没有追求者，”被称作“西尔弗”的男人即使被明指为变态，却不仅没有愤怒，反而还有一点显而易见的愉快，“这才是奇怪的事。”
　　将变态扭曲成追求者的说法，令艾什皱起了眉。
　　“西尔弗，”艾什从水里站了起来。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身体，丰润的胸，纤细的腰，挺翘的臀，还有浑身上下雪白光滑到没有一点伤痕的皮肤。她只是微微沉声，就已经足够表达她的认真还有不悦，“不要再有下一次。”
　　“当然，那是当然的，我的小姐。”但艾什的认真显然没能令西尔弗有任何压力，他甚至没再掩饰他声音里的愉悦，“让别人去到你的工作现场，的确是我的失误。”
　　艾什皱起眉，眼里闪过一道怒色。但她没再说话，只是扬了扬手，正是切断视频通话的指令。
　　“对了，有一份小小的礼物，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随着男人的话音结束，光幕也彻底消失无踪。
　　捡起事先准备在浴池边的浴袍，才展开披到肩上的艾什一愣。
　　……礼物？
　　然而，还没等她把浴袍的腰带系好，巨大的门突然打开，然后一部推车自动滑了进来。推车上托盘里的不是任何一种食物、饮料，也不是什么衣物，而是……
　　艾什眨了眨眼。
　　一个少年。
　　少年无疑长着非常漂亮。不只是他淡金色的短发，也不只是他闪着柔润光泽的蜜色肌肤，少年那双蕴含着原始野性的暗金色眼眸，与紧扣在脖子上的银色锁链相互辉映，组成了一副极其诱人的画面。
　　少年在看到房间里有人后，大腿肌肉陡然绷紧，让银链发出一声轻响。虽然他没有继续做出任何动作，那双眼睛里却露出明显的戒备和厌恶。
　　艾什的脸沉了下来。
　　少年被迫趴伏在推车托盘里的姿势，让艾什不仅清楚地看到他挺翘的臀和饱满的大腿肌肉，也立刻就看到了连在他尾椎骨上的尾巴。
　　艾什看向少年的头顶。
　　该长耳朵的地方光滑到什么都没有，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对三角的猫耳。
　　即使跨进宇宙时代，离开地球母星早已超过几十个世纪，黑市与人口买卖依旧是人类劣根性的伴生毒花。作为医学被毒花扭曲的结果之一，此刻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艾什眼前。他们的身体被肆意改造，用手术来抑制他们大脑的活动，而被送进房间之前进行特殊“服务”之前，一定会注射超量的□□剂。没人在意他们的生死和彻底毁掉的健康，因为在官方记录上，他们甚至不是人类。
　　他们，只是一种用来泄欲的工具。
　　阴郁和无力的感觉侵袭而来，而现在的艾什完全无法阻挡这种感觉浸透自己的全身。
　　或许挑选这样一个少年，为一次特殊服务事先付钱，的确就是西尔弗，或者说很多钛星居民都能能想到的一份好礼物，但这其中显然并不包括艾什。
　　艾什朝前走了一步，少年仿佛受到惊吓一样猛然一仰脖子。但是被牢牢扣住的脖子显然让他无法逃离，整个推车一颤之后，艾什可以看见推车的角落红灯一闪，紧接着少年的身体一阵抽搐。
　　任何一点轻微的抗拒都会招来惩罚。艾什看着目光失去焦点身体却依旧做出防御姿态的少年，也只能停下脚步。
　　“出去。”
　　但是，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不是“她”，五年前她就没了肆意任性的资格。
　　帮助这个少年，把他救出火坑，一定会招来极其可怕的后果。而那种后果，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承担的。
　　艾什闭上眼睛。她是如此的无力，而她能为他做的所有事，就只有一句话。
　　“出去，这里不需要你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