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詩鈐

84、第三六章 入山

　　「你们赌的是什么？」我仍执着
　　荧惑看着我，摇摇头：「听了这么久，跟着沈昔伏时日也不算短了，怎么还是没长进。」
　　「他们的因缘是什么？」古爻好像想到什么，转了话锋问道。
　　「还是你机灵，」荧惑一笑，「他俩都是天上的人。」
　　荧惑喝了口茶，说：「唐宋都是天上的人，因缘和合，唐要下界执事，宋欠着他一笔账，故要助他得位登基。宋尚在天上时常只坐在水边发呆，唐的位阶高过宋许多。在往世轮回中，宋曾许诺要『推君为王』，那一世他俩后来入山隐居修行，得了果位，这一句『推君为王』就在这一世才算应了。」
　　「那唐入城后呢？宋后来怎么样了？」我问。
　　「唐登基立位，朝中种种很快接手上道。宋被石见川带回小院调养，血流过多，加之素来体弱，那副镣铐伤了她的筋骨，正气虚而邪气入，大半个月高烧不退。石见川恐其有性命之虞，请旨带她回山中修养。自此，宋再也没有踏足京城半步。」
　　「唐槊也没去找过她？」
　　「稳朝纲可不比一夕夺权。入城后石见川就封了帝师。宋莲生则销声匿迹。」
　　——这话不假，开过君主的事，多少还听过，宋莲生，要不是荧惑告诉我们这些，仿佛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
　　荧惑不紧不慢，继续说了下去。
　　唐槊还是找过宋莲生的。宋安顿好后，遣石返朝。
　　唐问从山上独自回来的石见川，宋莲生说要没要什么。
　　石见川带话，说宋「谢主隆恩，还我于我」；额外再请一份恩典，隐去宋莲生此生痕迹。
　　唐槊当下气得要进山拿人。又是一份边关急报拦下他。此事一再搁置。待到抽出时间逼着石见川说出地方，已经是在他登基后第七个年头了。
　　马岭峡谷雁荡湖边。
　　他山上山下找了三天，却没见到人，宋莲生不愿见他。
　　索性，第四天一大早，这个皇帝在山下大喊：「若再不见，放火烧山」。他是天子，一言既出。宋莲生这才让一只鸧鹒送信给他，只许他一人上山相见，鸧鹒引路。
　　唐槊到湖边宋的住处，是个极简陋的地方，门外种着几畦菜，有股山泉，房子屋顶就是块岩石，一张床，薄被，单衣，一方几，两蒲团。回京时见她，与如今，几无差别。一身素白，光着脚，布条扎着头发，笑着问他：「你来了。」
　　唐槊堵得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先生不是说有条龙陪着你，怎么没看见？」
　　「帮我拿粿去卖了。今天是墟日。还有，吃吗？山上简陋，米没了。水好，喝茶？」
　　「好。」让说一听这些，口气舒缓许多。四下看看，果然蓬荜。
　　宋拿了只碗装粿，又另取了只碗和一壶茶。
　　唐槊这下子才觉出不对劲，问她：「你怎么了？」
　　「看不见了。」
　　「怎么弄的？」
　　「我伤了别人的眼睛，总得还给人家。」宋莲生说这话的口气就像找邻居家借了米，「你可记得我当年伤了两条人命，其中一个，我还伤了他一双眼睛。」
　　唐槊不习惯这样的宋莲生，却不奇怪她会这样处事。
　　「喝茶。」边说便斟茶，碗中至八分手就停了，「别看我瞎了，倒觉得比从前明白。你别有气还吃东西，伤身。」
　　唐槊膻中郁结，一歎气，喝口茶，拿起粿，咬了一口，依旧当年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