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詩鈐

78、第三〇章 邀买

　　唐槊睁眼时已在城中，上次送粮的地方，那次他站着，现在龚键站着。唐舒了口气，坐了起来：「龚将军，庆功酒回头一定补上。」
　　掌和臂的伤都处理过，还是生疼。
　　龚键一作揖，再无多话，转身告退。
　　黑暗中闪出一人，石见川。
　　唐槊笑着颔首，石近前看他臂上的伤。
　　「怎样？」
　　「我试试。」
　　石见川和沈昔伏一样都是修行人，只是各有所长，石见川更擅长行军布阵、金石汤药。
　　过了一会儿，说：「伤到骨头。四分深。切口齐整。」
　　「没问题？」
　　「应该无妨。」
　　「手掌呢？」
　　「养养便好。」
　　「先生高明。」
　　石见川与唐槊面对面，运功替他疗伤，光自伤口中逸散而出，渐渐由黄转白、由暗变亮，直至刺眼，裂痕缓缓弥合。
　　「你也教过宋莲生这些？」
　　「这些原先是她教我的。」
　　「她会接骨？」
　　「此生尚未深入。」
　　「你只说我与她有因缘。那是什么样的因缘？」
　　「时候到了，自然分晓。」
　　「你是因为她才不说的？那我问你，她到底要什么？」
　　「还是先关照眼前为要。」
　　唐槊让石见川进城当说客，说服龚键拿银票兑粮。剑到手之后，石见川懂门道，便在唐槊铠甲上嵌了符咒进去，若不然，估计不止甲碎，手都难保。剑自然也是招呼过的，缚住几分力。至于伤，更多是为了给龚键看，是试探，是争取。像龚键这种人，只服有真本事的，因而唐槊也必拼尽全力。龚键第三剑似乎未用尽全力，为什么？或是想留唐说的命，或是觉得他必会拿鞘来挡，又或者已然服了唐某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员大将已收唐槊麾下，真心实意归顺了。
　　唐槊一向考虑周全，定好三天之约前，石见川说服龚键后，他的部下都从扎营处撤了，集中粮草送入城中，一干人等分散开去已降的城镇安扎。只剩下他和石见川，还有要送进城的马车和粮食。天堑易守难攻，强取必折，遇上龚键这样的对手，更是胜算直降。唐槊有个绝技，叫邀买人心，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法子，困住龚键，何止让他腹背受敌四面楚歌，简直就是扎了圈篱笆连城带人都囚在里头。骂阵也报明白了。龚键是个聪明人，远近都看得清楚。他小时候经过饥荒，城中百姓苦状，正如他幼时在家乡所历种种，最是不忍。碍于「忠心」，当然也顾虑京中家眷。来的是王是贼，也要试探，才有了这一出又一出。
　　唐槊何时只有一手准备，在约定的三天中，石见川从城中回来时，已经想法子留了信儿，预备龚键出城赴约时若有不妥，这头便关门开杀戒，争取倒戈，城中无主是多好的机会。石见川一直匿在暗处观战，预备着万一龚键不顺坡下，他会尽全力役三尺水夺主之命——哪怕只能抑制一会儿，唐槊也会用暗器——与龚初战时，他伤了龚键，箭法与之不相伯仲，那一箭，也是警告，也是炫耀。对唐槊，有所谓「才可用者，非大害而隐忍；其不可制，果大才而亦诛」 。再怎样，也是要保全自己，才能有限流血，绝不牺牲。
　　宋莲生在京中，说帮他开门。想着，不由嘴角一翘，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①「才可用者，非大害而隐忍；其不可制，果大才而亦诛」出自《罗织经·治下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