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詩鈐

61、第一三章 张罗

　　翌日，一大早，两人就在院子里下棋。宋在此一项上常胜于唐。
　　唐槊问：「下一步，何时走？」
　　「现在。」音落棋落，「『兵贵胜不贵久』①。」
　　「那，哪个？」
　　「这个，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些个。」宋莲生在棋盘上收下一片。这一局，仍是她赢。
　　「哪个？」
　　「要不，你挑？」
　　「我的意愿，全归你。」说话间，两盒棋子全推到她面前。
　　「那你呢？」
　　唐槊指着石桌——棋盘是他闲来无事用小刀在圆桌上划拉出来的，外圆内方，方盘圆子。他要棋盘。
　　「只三个。说好的。」
　　「另三个，开个价。」
　　「公子即使没有我，凭你之力，最多花点时间。不值得让我开条件。」
　　「你说的，『兵贵胜不贵久』。」
　　宋莲生分开台面上余下的黑白子，放入盒中，说：「再来一盘？」
　　「我若赢了，可应下我全部？」
　　「可以不下。」
　　「你若胜，这里现在就全归你。」
　　「赌徒。可惜我是个本分生意人。照本宣科，按部就班，公平交易。」
　　「你怎么油盐不进啊？」
　　「啊，你才认识我。」
　　「成。那你想怎么着吧。」
　　「下棋。」
　　「换个下法，五子连珠，会？」
　　宋莲生点头，仍将黑子推到唐槊面前。
　　卯足劲咬紧牙根唐槊赢了一盘，乐不可支。
　　「我赢了。」
　　「然后？」
　　「丁戊己。」
　　宋莲生摇头。
　　「那答我一问。」
　　「我给你银子，真金白银。」
　　「去去，少拿银子说事。」
　　「请。」
　　「你可信我？」
　　「信。」
　　「为什么？」
　　「信就是信，哪有为什么。问完了，还下吗？」
　　「下！」
　　「最后一盘，完了我要出门。」
　　「还下五子。」
　　宋家姑娘赢了这一局，一分银子逗得她笑开花。
　　宋莲生去醉红裙，收这个月的会子钱。她话少，做事牢靠，姐儿们有事都喜欢与她说，自然，风声雨声过墙缝。
　　回小院时，果然，唐槊在房间等她。问怎么样。宋莲生这次打算动户部尚书舒瑜琦。唐槊不解，问，怎么动。宋莲生说因色得祸。唐槊又一阵讶异，问，舒瑜琦一点都不好色，怎么可能得祸。宋反问，你怎么知他不好色。唐说，家中只有一妻，无妾，也从来没见他寻花问柳，家里的下人都避嫌得很，怎么可能。
　　宋言：「唐公子是出了大价钱的，您看戏，我张罗。」
　　唐槊点头，何乐而不为。
　　舒瑜琦年少刚入仕不久，还是户部郎中时，曾被指派到湖广办事，在那里遇到汤谏瓴；汤当时就在刑部，官职品阶比舒略低，只是个员外郎，刑部派他去湖广协助。两人在湖广的渊源就起于当时的一宗案子，牵涉到田地赋税，一帮乡绅在土地面积上做了手脚，少地少税，粮少缴税少纳，占了富田，上报贫瘦地，这是犯了国之根本的忌讳。开始几年胆子小，行事周密，巴结塞钱也跟得紧；到后来，渐渐胆肥了，胃口更大，原班人马换了还不知道收敛，新来的胆小，不干了，一发不可收拾地闹开来。
　　舒瑜琦初见汤时问他可是「高屋建瓴」那俩字。汤答：「谏言的谏，瓴甋的瓴」。舒瑜琦对他有了印象。汤谏瓴有个孪生姐姐叫汤鉴止嫁入刘家，也就是刑部尚书刘留的夫人。舒汤二人的隐情起于湖广一见。汤一直未娶，舒只有一妻——此妻是娃娃亲，认识汤前已过门。两人都谨慎，终究绕不过心中有情。见缝插针地会会。至于地点，宋莲生摸出来的线索确切此遭在客何之。安排得极妥当方才见面，十二万分周到细密。这至少看出二人还是有顾忌，此一时，舒瑜琦已是官拜尚书，汤则是郎中，先撇开其他，若联手做大，想来圣上是最不能容忍的。这便是宋莲生预备下手之处。

作者有话说

　　①「兵贵胜不贵久」典出《孙子兵法·作战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