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詩鈐

57、第〇九章 两青

　　这夜，唐槊晚归，拎了一坛子好酒，四处找不到宋莲生，便到她房中坐下，嘱咐下人炒了碟花生米，就着灯火等坐着。
　　宋莲生去收账。原先在客何之的柳娘有笔尾款给她。柳娘是最早跟宋莲生会子的，用会子钱替自己赎身。宋莲生帮了她不少忙，教她盘个门脸租出去，另找处安静的地方住，做些针线，日子总会好起来——盘门脸的钱是跟宋莲生借的，今天还完了。高兴就拉着宋莲生吃饭，小酌两杯，一时兴起帮着宋莲生点了胭脂扫了眉毛，在眉心画了朵莲花，还盘了一个别样的发髻。烛火下，眉心莲花，鲜艳近开。
　　宋莲生回家时，见到唐槊坐在自己桌边，先一警觉，便走过去坐下。
　　「公子有事？」
　　「喝两杯？」
　　「这个，给钱吗？」
　　「不。喝吗？」
　　「赔了赔了。」宋莲生一脸愁苦。
　　惹得唐槊直笑，却也恼火：「我让你住这儿，白养着你，我才赔了，赔大了。」
　　宋莲生不恼，说：「我给你钱吧。以后也给，这样就两清了。」
　　倒不是假话也并非敷衍，她起身从妆台暗格中摸出一张银票，一百两，开口言：「谢谢公子入京以来诸多照应。一年算三十两，这是三年的钱。余下十两，就当我先赊账的利息。」
　　唐槊一阵火拱上头：「你到底要干吗？」
　　「现在？想喝酒。钱可收好了。」
　　唐槊也不接。宋莲生把银票放在桌上。空出手给唐公子斟酒。转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是烈酒，烧喉。
　　烛火跃动下，唐槊问她：「怎么上妆了？」
　　「我去洗洗。」
　　「有钱买胭脂水粉了？」
　　「有钱我也不会买。别人帮忙画的。闹着玩呢。」说话间起身。
　　唐槊拉着她，拉她坐下：「不洗了。好看。」
　　「好看？」
　　「好看。」唐槊说这话，手抚上脸颊，又退回下巴，仍旧伸出大拇指摩挲宋莲生的下唇，隐隐指端红色，蹭晕化开，问：「疼吗？」
　　「醉了。」
　　「喜欢吗？」
　　「喜欢的。」
　　「可是你心头好。」
　　「喝酒。」宋莲生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饮尽。豆青釉面杯盏在灯火下泛起柔光。
　　「问你呢，可过了千金？嗯？」唐槊似醉非醉。
　　「够吧。那公子呢？可还要我？」仍旧是要钱时没心没肺的那种笑法。
　　「要。」
　　「别后悔。」
　　唐槊一把站起来，揽她入怀，往里间去。
　　宋莲生待他坐到床上，动手帮他解衣扣。
　　「老马识途。」
　　「扬州瘦马。」
　　「马前卒。」
　　「马后炮。」
　　「下马威。」
　　「马上风。」
　　说话间，公子只剩下贴身小衣。
　　一看，宋莲生边动手解自己的扣子，边说：「先看看，不喜欢，就算了。」
　　唐槊刚想开口反驳，宋莲生一转身，衣服滑落下来，后背展露在唐槊眼前；借着月光，唐槊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伸手去摸：「怎么会？」
　　「挨打。」
　　「什么打的？」
　　「戒尺。」
　　宋莲生不回头，只说：「可还要？」
　　「你转过来。」
　　「怎么，看不下去了？」说着话，转过身，倒仍是笑脸。
　　唐槊拉她的手，一用力，翻她躺下：「要！」
　　待到云雨散尽，唐槊即刻起身，披了衣服往澡盆去。她睡前洗澡是习惯，水日日备好。今天比平常晚些，水有点凉，麻利开洗，迅速结束。
　　唐槊躺在床上，觉得犯困，眼珠子转着。
　　宋莲生洗完站到床边看他。他说：「我会娶你的。」
　　「我说过，我此生不嫁。尽兴就好。」发尾沾了水，滴在衣服上，颜色略深，说这话，就像买了件不错的东西，「唐公子，不回房？」
　　唐槊一脸阴骘。
　　「那你睡这儿。我到榻上去。」宋莲生开了柜子取出被褥枕头，自顾自往外间去。
　　唐槊怒火中烧，烈酒后劲大，头晕得很，横竖躺好睡一觉要紧。睡醒了，再去与她计较——唐槊第一次觉得，这下子，和她，真的有来日可方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