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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冤家 ...

  •   一场新雨洗了这旧尘,新芽已出,枝条渐长,万物都争先恐后的吐苞开花,一时之间,漫山遍野,尽是繁华,如同待嫁的新娘一般披着织锦,携着彩绢,含羞带怯的盼着自己的情郎。
      这日,刚入了三月,月微是头一次跟着先生进山,往日都是先生独自采药归来,尤其是难摘的药草或是难捕的毒虫,皆由先生入山寻得,而月微则一心一意的在小院中研究炼药和熟悉各种药材的特性,随着月微的功力大涨,已经不必先生亲自以身试药了,寻常把脉问诊也已超出普通乡间大夫,对此月微总算舒了口气,每每见到先生为了自己而服毒染病的模样,平时平淡无波的心就揪着无法平复,如此一来,再也不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今日又是自那日被救以来头一次出门,月微小女孩的活泼终于显现出来了一些。
      清晨,天还是混沌之时,月微师徒二人便已准备停当,出了大梁城,此地三面环山,绵延起伏之势不绝于眼前,虽没有气拔山河绝顶凌厉之景,却也陡伏磅礴不失瑰丽之色,此次去的是西边一座较为平缓的山脉,由于是清晨,山中水汽升腾,形成薄雾白烟,自林间袅袅婷婷,直让人觉得如临仙境。
      月微背着一只竹编的小背篓,紧跟在先生的身后,时不时会被草间鸣叫的纺织娘或是树梢歌啼的黄莺分了心神,难得出门,又是头次进山,月微只觉得一切都很新鲜。
      疯一千在前头用一根轻质铁棍拨开草丛开路,走一会儿会停一下,等听到了月微继续跟上的脚步,才会接着行进,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到那丫头的神情,笑得时候眉眼是弯弯的,嘴角甚至有浅浅的酒窝,只有一个,在左边的脸颊,拿着铁棍拍打着灌木中可能隐藏的蛇虫鼠蚁,疯一千也弯了下眉眼,背对着月微轻轻的露出了笑颜。
      今日只是采摘些寻常草药,还未爬到山顶,月微的小背篓就已装了不少的东西了,有清新的野薄荷,带毒的曼陀罗,开着黄色小花苞的垂盆草,各种葵类植物,甚至还摘了些没长成的蒲公英,金银花等物。疯一千并不阻止,甚至还指导着月微挖了些苦菜,鬼针草的嫩芽等,说这些虽是草药却也能做菜,月微将它们一一归好,背着篓子继续找寻采摘。
      正当月微和一棵黄袍较着真时,只觉背后一阵劲风划过,伴随寒光以及咝咝之声,待到月微转过头去看,这才发现,一条快达到一米的蝮蛇被铁棍钉死在地上,蛇口大张,鲜红的信子就这样暴露在外,能看见口中尖利的毒牙,疯一千默默的抽回铁棍,戳了戳泥地道:“山中多毒虫,如今又是刚开春,是历经冬眠后的走兽爬虫最是凶恶的时候,不过,即使被咬,也不必太过着急,毒蛇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贵在就地取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说着用棍子指了指两米开外的一株结有朱果的宽叶小草,道:“此种蝮蛇长期出入此地,方圆三米之内寸草不生,唯此草开花结果,可见此物也含有剧毒,且毒性与蛇毒相克,故此蝮蛇不敢近身,此草才得以生长,你若被咬,便可采了这草服下,正好以毒攻毒。”
      月微听得认真,一边感慨一边在心中默默记下。
      直到明日当空,山中雾气皆散,师徒二人才下得山来,回到了院子,月微用先生教的办法,将能食用的草药嫩芽洗净,喷了菜籽油爆炒,顿时简陋的小厨房内香气四溢,不一会儿,几盘鲜嫩可口的小菜就装盘出锅了。
      疯一千停下手中画笔,寻着香味来到厨房,看月微还在为了最后一道蛋花汤忙前忙后,并没有看见自己进屋,便自顾自的取出一壶小烧,拿好两副碗筷在桌上摆齐,自斟自饮起来。
      一身雪芽青的男子一手托着酒盏,一手支撑着微微歪向一边的头,眯着眼睛,惬意的看着在灶台前忙碌的女孩儿一边小酌了几口,农家小院的这间小厨房炊烟袅袅,其间透着的洋洋温馨却是再普通不过了。
      自那日之后,疯一千又细细的交代了一番,便不再跟着月微进山,月微每隔个几天就会独自上山采药,后来还学会了补虫捉蛇,连那最毒的白唇竹叶青都能手到擒来了。自此,疯一千也就放心的随她去了。
      月微此间还喜欢上了用药材做料理,特意翻看了各种书册典籍,见到能做菜的必会采些回来,头两日还好,疯一千还觉得挺新鲜的,直到吃了一个月的类似黄麻炖粉条,当归炒乌袍这类诡异的药材饭菜后,疯一千终于忍不住了,可也不知如何开口,兴趣是自己挑起的,方法也是自己教的,面对月微一脸祈盼的端出饭菜,疯一千只能摸摸女孩的头,道一声:“做得好。”自己转过身去偷偷叹气。
      就这样疯一千含泪又熬过了一个月有余,终于给盼来了转机,因上次出门后莫名腹泻而被刘夫人关禁闭的刘弈城,今日趁着天高气爽,苦苦哀求了母亲,这才被放出门来,到了月微这儿时正巧赶上师徒二人吃午饭,小心翼翼的凑近了去看,见并没有传说中的蜘蛛腿儿,蛇皮汤什么的这才敢坐下。
      疯一千难得喜笑颜开的道:“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但既然来了,便也用些饭菜吧。”边说边亲自递过碗筷,刘弈城一愣,颇有些受宠若惊,想了想,还是接了下来。
      在对面男子“慈爱”的注视下,刘少爷狐疑的加了一块最靠近自己的菜,放进嘴里,“啊呸呸呸呸呸……”刚放在舌头上,刘弈城便扔了筷子,将口中只吃了一点的菜给吐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是给人吃的么,苦死了苦死了!”
      “哦,那是黄连。”月微端着一盘渗出紫色汁液的炒菜,如同鬼魅般站在脸皱成一团的刘少爷身后,声音幽幽的说道。
      “呃……”刘少爷深知自己这次恐怕又闯了祸了,明显做菜的正是月微,自己当着人家的面说难吃,人家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又见月微噔的一声将炒菜放在自己面前,满脸都是你不吃就死定了的表情,刘少爷只得颤抖抖的伸出筷子夹起了这不明物体,嗯,入口还算爽滑,这酸酸的苦中带点甘甜的奇特味道,过后舌尖那股刺鼻辛辣的剧烈气味,直逼的刘弈城泪光闪闪。
      又尝了几个菜之后勉力多吃了几口黄连,刘弈城终于受不了了,借用人有三急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烂借口尿遁了,看着刘少爷翻墙翻得如此伶俐畅快,月微一头黑线,低头戳了戳碗里的饭菜,心想:真的有那么难吃么?我觉得挺好的呀,明明先生也说很好吃的,莫不是自己口味有问题?哼,刘弈城,就你话多,就算难吃你不能委婉一点啊!半晌,月微抬头道:“先生,明日我们吃普通的炒青菜可好?”
      疯一千笑得云淡风轻,拿起酒盏眯着眼睛道:“随你高兴。”心中却暗暗地舒了一口气,笨小子,多亏了你心直口快伤了丫头研发新料理的心,不然,这穿心莲炒薄荷还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马月呢。仔细看就能发现,男子虽用饮酒的姿势多加掩饰,却也掩不住计谋得逞后的坏笑正一点点的扩大。
      话说刘少爷回了刘府,巧的是府中正好也开饭,刘夫人还奇怪,这孩子怎么刚出去就又回来了,忙叫丫鬟添了副碗筷,道:“为娘还以为你会在外用过膳再回来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刘弈城一脸讪笑道:“外面能有什么好吃的,儿子只是在家憋得慌,出去放个风罢了。”
      刘夫人看了看其身后,疑惑道:“咦?小银子跟着你出去怎么不见他回来?”
      啊!糟了,为了支开小银子,骗他去买七里桥的米粉去了,刚刚被月微的饭菜恶心的昏了头,把小银子给忘了。不管他不管他,先吃饭再说,刘少爷夹起一块卤猪肉就大快朵颐起来,回道:“哦,他可能没跟劳我,一会儿饿了自己会回来的,娘就别担心了,孩儿都快饿死啦。”
      刘夫人看着自家儿子讨巧卖乖的憨态便也将此事抛诸了脑后。
      此时被少爷遗忘的小银子正可怜巴巴地站在约定的地点捧着碗米线傻兮兮的站着,每路过一个人就问,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家如花似玉的刘少爷,直到日暮时分,才饿着肚子捧着米线回了刘府,此时正赶上刘少爷第七次跑茅房,刘府上下熬药的熬药,送大夫的送大夫,一个个都鸡飞狗跳的,刚回府的小银子见此情景只觉得莫名其妙。
      原来这黄连是可以炒着吃的,可是刘少爷回府又吃了猪肉,这下可坏了,两样东西相冲,导致的腹泻,好在吃的不多,这次只泻了八次便消停下来了,刘夫人含泪问儿子在哪吃的黄连啊,刘弈城这回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虚弱的回道:“路边小摊上卖散药的在叫卖,孩儿看着好奇,就拿了几片尝了尝……”
      于是又被刘夫人刘尚书耳提面命来回的教育蹂躏过后,刘弈城这才得了空当睡了过去。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大多都是刘弈城一时嘴贱惹了疯一千不高兴,便一个不小心在刘少爷身上下了一点点有趣的东西,于是刘少爷时而上吐时而下泻,时而浑身瘙痒时而满脸爆痘,大梁城内便流传着刘尚书家的小少爷身娇体贵,体弱多病这样的传言,可真正见过刘小魔王的人都对此传言嗤之以鼻,尤其是刘魔王的私塾先生,如此顽劣不堪的孩子,哪来的体弱多病啊!直到月微满十二岁时,刘少爷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自己每次身上有点不舒服,都是来了月微这儿之后,除了黄连猪肉的那次是自己不小心,其余的都是惹毛了疯先生之后,嗯……刘少爷用手搓着下巴努力思考着,这绝对不正常啊,自己一向活蹦乱跳的,接着联想到月微向他学的是医术,那一院子的药草,一定是他!一定是他给我下的药!蹭的站起身,刘弈城握拳对天起誓,今后定要小心提防,不可再让小人得志了。
      于是,在刘少爷一边小心谨慎的提防着,一边又一次跟疯一千抬杠后,终于又病倒了,含泪躺在病床,看着大夫用银针给自己戳破嘴上的脓包,然后上药,“啊——”“这什么药啊!这么疼!”“娘亲,救命!”类似这样的尖叫话语再一次响彻刘府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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