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不流泪》霓笑

3、002：不要帮我取名字

　　老姑奶奶帮我上好药膏以后，一脸满意地对著早已软趴在榻上的我说：「好了！小鬼，姆姆帮你重新包扎过伤口了，只要明天起来冲过澡后再上药清理清理就可以了！姆姆跟你说哦，裡头帮你上的药可是我偷偷叫蛋头去神父那裡拿来的，这药膏效果很好，就是天杀的贵，小鬼！明天起来你肯定壮得连老虎都可以打死呢！嘿嘿。」说罢，老姑奶奶还粗鲁的往我背上包著的一层层厚厚的白纱布戳了几下。片刻，几丝黑红的血佔据了白色空间。

　　那几下换来的可是要人命的疼啊！

　　我咬著下唇，硬是将那锥心般的痛楚给吞了下去。

　　老姑奶奶却一脸不屑地拍了拍我没受伤的另一头肩膀，说：「小鬼，痛的话就叫，受不了的话就哭，这孩子怎就把面子看那麼重啊？」

　　我没有回应，只是硬撑著似几千金重量的眼皮死命地瞪著还在身旁不断嘮刀的老姑奶奶。

　　换来的却又是一个栗暴！我不明白哦。

　　老姑奶奶忽视我的反抗，直接连人带拖的将我拉下榻，在过程中，我好像还清楚的听见血渗透出绷带的声音。一个转角，在我们面前就出现两间简陋的房间，在最尽头的那端也各自有著四间房间。

　　——000蛋头

　　好怪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蛋头的房间，唉…不对，应该说房门。

　　老姑奶奶也真够辛苦的了。她的黑色长袍估计就快被我给生生扯下来了，因為我实在不喜欢被人拽住的感觉。

　　老姑奶奶用另一隻手往蛋头的房门上敲，扯著有些微哑的嗓子喊：「蛋头！快点开门，是姆姆！」

　　我的背还在出血，好似可以感应到那血量不断涌出的感觉，双手和双脚也渐渐无力，毕竟刚刚才被大雪淹没，然后又得承受身心创伤的退冰过程……

　　裡头好像传来蹬蹬蹬蹬的跑步声响，那乱七八糟的步伐，应该是蛋头。

　　「老，老…姑奶奶，我，不行……」语音刚落，我眼皮一沉，再次昏死过去。

　　在闔上眼前，我看到老姑奶奶担忧的眼神还有蛋头黑溜溜的手递过来，好像是想抓住我跌落的身躯。

　　和一抹，躲在最尽头的四间房其中的一间没闔好的门缝旁探出来的一个小头……

　　***************

　　隔天一早，黎明。

　　待我清醒之后，第一眼闯入视野的则是木製的天花板，还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发霉的木板混合著……臭袜子的味道。

　　蛋头的臭袜子。

　　还有，蛋头黑溜溜放大的睡著脸孔。

　　「！」待回覆神智以后我整个反射性的跳了起来，还一时不平衡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然后就是一阵的骨牌效应，因為是背部著地，蛋头又刚好“佔据”「我」的床，结果很简单。

　　「哎哟！！！」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只见蛋头用黑溜溜的手搓揉著他那被我撞著的黑溜溜的脸，几乎在咬牙切齿地说：「死小鬼！一大早的干什麼？玩高空弹跳哇？」

　　都黑成像木炭了！还搓个屁啊？

　　「谁叫你睡我的床？！还靠我那麼近！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啊！！还有，什么小鬼？我看过去明明和你差不多大！！死黑人！！！」

　　我气得几乎想再跳起来。

　　蛋头也不甘示弱：「那明明就是我的床好不好？是昨晚你给我昏倒然后我才把床位让给你的！还有，昨晚雪下得那麼大，风又会吹进来，冷死人了！一张被子根本就不够！！你就那麼一丁点儿个头？呸！回家再练个几百年后再说吧！！我不是死黑人！！我有名字的！我叫……」

　　原来，是我睡了他的床，用了他的被子。

　　一种叫做愧疚的感觉爬上心头。

　　自知理亏，我不吵了，只是愣在原地。

　　啊…疼啊……背后的伤口在叫嚣。我逼自己不露出太难看的脸色。

　　还有，心口位置的地方怎麼感觉闷闷的？

　　「蛋头！蛋头！你又在干什麼啦？怎麼那麼吵？一隻两隻的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老姑奶奶中气十足的嗓音从远处传来。

　　不花几分鐘时间，穿著一身黑袍头巾的老姑奶奶拿著藤子就站在我们面前。

　　老姑奶奶的一身黑袍盖住了她那略胖的身材，她一进门，就劈裡啪啦地说：「快点去準备了！小鬼们！老神父待会儿就来了！你们站著不动是做什么？难道还要我用请的吗？」

　　我用力咬著下唇，硬是扯出笑容。

　　老姑奶奶这才注意到我，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藤子也被紧握在手裡，但我心中还是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又要打我了么？

　　这种感觉，我不喜欢。

　　「小鬼！感觉怎麼样了？伤口还疼不疼？」老姑奶奶一脸紧张。

　　「嘿，不疼了。」去你的什么效果很好，什么老虎都能打死，我他妈的疼。

　　这药膏一定是山寨版的！要不然……

　　我将视线转移到旁边躡手躡脚正準备逃离现场的蛋头身上，果不其然，他一脸心虚的躲避我的目光！

　　操！

　　果然是这黑蛋头搞的鬼！！！

　　留意到我寒冷的目光，蛋头原本要跨出门栏的脚又给收了回来，他尷尬的咳了咳几声后说：「姆姆，那，那我和小鬼先去準备了！」

　　说完，没等老姑奶奶回应，蛋头就拉著呆呆的我离开发霉的房间。

　　「誒！走慢一点，很疼好不好！」我吼。

　　「你不是说不疼的吗？那你现在又娘什么？！」蛋头坏笑。

　　那两排洁白的牙齿立刻显露出来。

　　「那是谁害的？」我反问，而且他带我来这裡做什么？

　　见到我一脸的疑惑，蛋头停下脚步，吐了吐舌头，黑溜溜的脸上尽是顽劣。

　　「当然是洗澡咯！」他也顺便忽略了我的问题。

　　我们现在来到孤儿院的后院，这裡没有想像中的一片花海，也没有通往哪裡的秘密基地，只有一片看起来不太安全的土地。

　　脚下踩著的是要陷进去的烂泥，眼前是一眼就可以看完了的荒废烂田地，在我们身旁就只有零零碎碎的几棵孤寂树干。

　　蛋头指著其中两棵特别邹巴巴的树干，一脸诡异的说：「我们都在这裡洗澡。」

　　听蛋头这麼一说，我有些讶异，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蛋头手指指的并不是那两棵邹巴巴的树干，而是在邹巴巴的树干后有著一个邹巴巴的大盆。

　　有两隻蝙蝠倒掛在两棵乾巴巴的树枝上睡觉。

　　然后，一阵特阴凉的怪风吹过。

　　「哎呀！光傻愣著做什么？快下水啦！不然水都冷了！」蛋头很豪爽地说。

　　乍看过去，我整个傻了。

　　蛋头不知道什麼时候已经脱光衣物，就这麼整个人泡在我看都不耐几个人泡就会爆裂的大盆子里。

　　然后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感染到像蛋头一样的神经病也跟著下水了。

　　然后我瞪著那两隻倒掛在乾巴巴的树枝上的黑色蝙蝠。

　　蛋头也学我瞪著它们。

　　「你说，它们会不会偷看我们洗澡？」我很认真。

　　「可是我们偷看它们睡觉。」蛋头也很认真。

　　「死黑人！！这水怎麼那麼凉？！」我也忘记老姑奶奶昨晚说的话，就这麼把伤口浸在水里，伤口立刻火辣辣的燃烧。

　　「哎呀！我忘了去换水了！」蛋头忽然提高分贝。

　　「那你意思是……」我瞪他。

　　「呵呵呵呵，这水，是，是脏的，别的小朋友也还，还没用的，我们是第一个……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蛋头边傻笑边在大水盆里后退。

　　「死·黑·人！！！」

　　蝙蝠被我们吵醒了。

　　***************

　　回到孤儿院大厅，我和蛋头被预料中的栗暴好好伺候了一番。

　　不过蛋头的栗暴威力整整比我多出一倍。

　　原因是，他误人子弟，带新加入大家庭的新人乱乱走，还乱乱教新人到后院的荒废烂土地洗澡，可笑的是我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因為认识蛋头。

　　在这裡比在之前的那个地狱已经好上太多了。

　　虽然那条藤子还在老姑奶奶手上。

　　「真是的，又得重新消毒了！」老姑奶奶继续嘮刀，一边继续帮我消毒和上药包扎。

　　蛋头就低著黑溜溜的头站在老姑奶奶身侧看著我不说话。

　　我是哭笑不得。觉得背上又痛，觉得蛋头委屈的脸又好笑。

　　孤儿院院长是一个满头苍髪的老神父，给我一个很深的印象则是他那拘僂的背影，他的嘴角无时无刻都保持著一种我看不懂的弧度，老姑奶奶告诉我那叫做微笑。

　　老神父从来都不说话，老姑奶奶说他是一个哑巴。

　　老神父此刻就站在我面前，用爬满岁月痕跡的乾枯手心点在我的额心，嘴里念念有词，但无声。

　　因為是趴著的姿势，脖子已经抬得很酸，看向蛋头，蛋头也只是低著头做著祈祷的姿势。

　　老姑奶奶也一样。

　　良久，老神父用充满慈祥的目光望著我，然后做了一个手语给老姑奶奶。

　　我看不懂，蛋头说他也只会一点点。

　　老姑奶奶仔细看完了老神父的手语后，对我们说：「神父问你，你叫什麼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小鬼吧？」

　　说到这裡，全部人的视线就一下子刷啦的聚集到我这裡。

　　无形的压力衝击著我。

　　我低下头，顿时觉得背部冷颼颼的。

　　是上好的药膏发挥作用了？听老姑奶奶说这次是老神父亲自给她的。

　　我摇了摇头后说：「我没有名字。」

　　气氛忽然陷入一阵沉默。

　　是蛋头先打破尷尬的，他又露出那排洁白得发亮的牙齿，搔了搔后脑勺后说：「又没有什么，我们帮你取一个就好了啊！要不然就跟我的，叫……鸟头？唉，菜包？不然，蛋头2号？」

　　於是，乱七八糟的称呼随之浮出。

　　我终於听不下去，於是我大吼。

　　「不要帮我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