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你一生的模样》许维夏

55、5.

　　5.

　　以后便断断续续联系了起来，没有再像之前半年那样基本不联系。
　　叶修刚回H市那几天给他发短信的时候，蓝河还有意识地不让自己每条都给他回复。因为他总觉得，已经错了一次，就要控制住不能再错第二次。
　　可叶修每一次发的短信都特别有技巧，让他不得不回，以至于后来蓝河也慢慢习惯每一条都回复了。
　　比如腊八那天叶修给蓝河发短信，不是说“记得喝腊八粥”，而是说“我想做腊八粥喝喝，不太会，你能教教我吗？”
　　如果是前者，蓝河可能就不回了，但如果是后者，总觉得没办法当没看到……虽然打死他都不相信叶修会自己做腊八粥。
　　再比如，腊月二十三的那天晚上叶修又发过来短信问道：“说起来你们大G市过不过小年啊？哪一天过啊？为什么过啊？”
　　蓝河只好给他挨个问题回复过去，说我们现在都不过小年，虽然古代县志上说曾经是过的，但现在都不过了。
　　然后便换来了叶修更多的为什么，蓝河真想跟他说你为什么不去百度，但他……舍不得。
　　所以一来二去就彻底恢复了联系，短信，□□，电话，渐渐又频繁了起来。从最开始恢复联系时的几天一次，到后来的一天N次，蓝河有时候甚至觉得，怎么好像比之前谈恋爱的时候聊得还要多了。
　　每一次他都告诉自己，要控制住，控制住，可是叶修的短信仍旧每一次都问一个问题，每一次他都想着就这么硬下心肠不回复得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

　　除夕前一天下午叶修又缠着他聊天，蓝河实在忍不住了，他说：“叶修，我们现在算什么啊？不是说好了那天之后一切都恢复原样吗？以后就别联系了吧，要不然真的忘不了。”
　　叶修回得很快，却没有回复蓝河的问题，说的却是：“我忽然想起来，你考研成绩出来了吗，考得怎么样？”
　　蓝河无语，只好先回答：“成绩要这个月下旬或者下月初才知道，你先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那个问题啊！”
　　但很显然，叶战术大师完全没有想要回答那个问题的意思，继续回过来，“应该没问题吧，我还咨询了一下呢，说是还有面试，还说需要找关系，咱们要不要也找找关系？叶秋认识挺多人的，有什么事你直接找他妥妥的。”
　　蓝河只好再次认真地回复过去：“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对自己挺有信心的，而且那是我母校，我也不是不认识人，你不要想太多啊。”
　　叶修就回复：“好的，那我知道了，我开家庭会议去了，不跟你聊了。你别给我发短信了，往后五个小时我都没空，蓝河大大回见！”
　　蓝河直接连回复省略号的力气都没了。

　　当初是叶修先提出分手的，虽然他知道叶修为什么会那么做，可心里面总是忘不了分手那一瞬间自己的绝望和痛苦。
　　他不是没想过和好，甚至可以说是无数次想过要和好。但他害怕，因为前面有看不见的未来，自己的母亲，叶修的家庭，哪一个都好像无解。
　　如果他们和好了，那么，当再次面对阻挠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还要再分一次手？
　　分手的痛苦真的一次就够了，蓝河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心脏都抽痛得厉害。
　　所以坦白说，他不想再试一次。毕竟刻骨之痛，任谁也不想一遍一遍地去感受。
　　他也不是不明白为什么那次之后叶修就开始和他恢复联系了，之前分手的那半年，叶修从来不主动找他，蓝河知道叶修肯定很想念自己，可他同样知道叶修能咬牙忍住。
　　可自从那次见面之后叶修就改变了，蓝河也能猜到叶修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他见到自己过得不好，所以他才会觉得当初的分开是错误的。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叶修才给他发来了短信，蓝河心想这家庭会议开得倒是挺久，就看到叶修给他发来了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大过年的……”蓝河赶忙回复过去。
　　“愁死我了。”叶修回过来一条，依旧是痛哭的表情。
　　蓝河实在放心不下，打过去电话：“怎么了？”
　　叶修就苦笑：“家里让我趁过年去相亲。”
　　蓝河在那瞬间还是愣住了的，有很长时间没反应，回过神来就听到叶修在那里解释：“蓝河你别生气啊，我不一定会去的。老头说了，看不上的话不勉强我，但是希望我去一趟，只要别让人家抹不开面子就行。”
　　蓝河就说：“没什么啊，我都相亲两次了，我妈其实也开始催了，我也准备去看看。”
　　叶修那边沉默了好久才说：“嗯，去看看好。”
　　虽然语气听上去很平淡，但蓝河知道他心里有多不痛快，而自己也莫名就蹿上了一股无名火。
　　蓝河想让自己尽量平静，可又好像根本控制不住情绪：“年纪到了，这种事也避免不了，再说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没有必要，真的。”
　　他听到叶修叹了口气，没有回应他刚才的那些话，只是说：“早点睡吧，明天除夕，你肯定要准备年夜饭的，晚睡的话明天会累。”
　　蓝河心里忽然就升腾起一阵疲惫，他无力地滑坐到地板上，把头仰靠在床上，仿若叹息一般地说道：“叶修，咱俩现在这样算什么啊？分手后再当好朋友？你以前跟我说过的，你说你做不到，骗不了自己。不仅是你啊，我也做不到的。我们还联系的话，我就会天天想着你，根本不可能忘了你。然后呢？和好？和好之后呢，再分一次手？你还想尝试那种滋味吗？”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或者我们不去想什么未来，两个人各自去相亲结婚，但私底下还记挂着彼此。没事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地见一面，上床之后再滚回各自老婆的床上？这叫什么，炮友？”
　　他苦笑，然后冷笑：“叶修，你要跟我当炮友？或者叫……地下情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河听到叶修在那边轻轻笑着：“蓝河，你记住啊，我想跟你在一起，是就算国内民政局不给扯证，也要去国外办个正式仪式的那种。”
　　听了之后不是不震撼的，可蓝河却只能继续苦笑：“我们真的能在一起，像你说的那样？之前受的那些折磨你忘了吗？是你提出的分手，我以为你不会后悔的。”
　　又是长久的沉默，久到蓝河以为叶修已经不在电话那端了，他才听到叶修对他说：“我说的是，你要过得很好，我才不会后悔。”
　　蓝河怔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后，他对着电话那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好，我他妈好给你看！”
　　然后他便摔了电话，把头埋进双膝里，用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蓝河忙了整整一天。虽然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过节，可活儿也不少，收拾一下房间，在家里给父亲摆摆供，然后准备自己和母亲都喜欢吃的饭菜。
　　晚上照例看春晚、吃年夜饭，顺便收发节日祝福短信。十点多的时候他问母亲累不累，劝她累了就先去休息，反正明天还有重播。
　　母亲却摇了摇头，说自己不困，然后望着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他便坐到床边，一边给母亲按摩着双腿，一边笑着问：“妈，想说什么就说吧。”
　　母亲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表情，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阿远，这么久了，妈一直心疼你，却不敢提起这个话头。你瘦成这样，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到眼里去……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
　　蓝河就摇摇头：“妈，别说了成吗，今天是除夕，我不想讲不开心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嗯，以后再说……只是阿远啊，过了这个年你就二十六周岁了，要论起虚岁来，那都要二十七了……”
　　“您急着要我结婚？”蓝河截断了母亲的话，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现在这个年代，你这个年龄不结婚也不算晚。妈绝对没有逼着你找对象的意思，我知道你这孩子做人负责任，用情也深，妈曾经也说过，你现在事业正处在上升的阶段，过两年再考虑个人问题也不着急的……我就是想说，如果这期间有好的姑娘也别错过，就算是交交朋友也行……阿远，毕竟人都要往前看的，你总得有自己的新生活……”母亲小心翼翼地说道，一边说一边还打量着蓝河的脸色，唯恐他生气。
　　蓝河听完这番话，忽然笑了出来，他看着母亲，淡淡地说道：“你们都跟我说这句话，说我总得有新的生活。我们队长跟我这么说过，您跟我这么说，就连叶修也跟我这么说过。可是妈啊，我就想问问您，我爸也离开咱们很久了，您忘得了他吗？”

　　母亲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嘴唇有些颤抖：“阿远……你……你怎么能拿你爸爸来比……这能一样吗？我们是夫妻，我怎么可以忘记他……”
　　蓝河就笑，声音不大，可很坚定：“我不想瞒着您，所以您听好我说的这些话。我和叶修虽然是两个男的，做不成夫妻，但我和他的情分，一点也不比您和我爸的少。我为了您和他分手，亲情和爱情里面我选择了亲情，选择了让您放心，保全咱们家的面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报答您对我的生养之恩，可这不代表我对他的感情就能消失。”
　　停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只要我还喜欢他一天，我就不会去找别的女孩结婚。那不仅是在欺骗人家姑娘，也同样是在欺骗我自己。就像您说的，我是个负责任的人，我做不到心里有个人还要去跟另一个人结婚。”
　　他站起来，对着母亲笑了笑：“妈，等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他了，我一定去找女朋友结婚。我已经在攒钱了呢，等攒了首付我就买房子。所以您别担心了，我不是不结婚，只是要等我把他彻底忘记之后才行。
　　“至于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忘了他……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

　　叶修是在初三晚上才再一次联系他的，蓝河那时正在提前研究面试材料，刚看了一会儿，叶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在叶修打第三遍的时候接了起来。他知道，自己那时候能连发十八条好友申请，叶修就能连打十八次电话。除非关机，或者拉黑他，否则叶修肯定会坚持打下去。
　　可是……蓝河知道自己还是舍不得。
　　“蓝河……”叶修的声音有些哑，“在做什么呢？”
　　“学习，”蓝河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老家这几天冷得要命，我感冒得很厉害，挂了好几天水……”叶修咳嗽了几声，“大过年的进医院，不是好兆头，可能要倒霉。”
　　“呸呸呸，进医院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难道人家医院过年就不收病号啊？别乱说话！”蓝河急道，“你现在好点了吗？”
　　“现在好多了，不需要挂水了，”叶修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我因为感冒，所以不用相亲了，对方在这之前已经相中了另一个男的，我衷心祝福他们百年好合。”叶修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道。
　　“……”蓝河半天没说话，“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小小的感冒一下装很严重而已，没想到自作孽不可活，结果真的重感冒了。这并非我的本意，只是幸运E而已……”叶修说，“所以你别生气了。”
　　蓝河彻底无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纠结了半天才叹口气道：“先别说这些了，你好好养病吧，这几天多休息，吃清淡的。”
　　“我很难受，特别难受，鼻子喘不动气，擤鼻涕擤的鼻子四周的皮都掉下来了。嘴巴一喘气就像拉风箱，嗓子疼到说不出话来，扁桃体发炎，长了十几个口腔溃疡，喝口水都疼……”叶修哑着嗓子说，“真像熬不过去了一样。”
　　“大过年的能不能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蓝河几乎要吼出来，“能不能别老这么说自己！”
　　叶修就笑：“好好好，我不说了，可我真的很难受，特别不舒服。”
　　“叶修，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家政阿姨，你把电话给她，我教教她怎么给你做一些祛火的汤。还有，你口腔溃疡肯定缺维生素，要补充维生素，还要每天喷几次桂林西瓜霜。你等等啊，我给你把药名发过去，你明天就去买……”蓝河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能买了药给叶修用随意门送过去。
　　“蓝河你别急啊，我知道你担心我，”叶修还是笑，“我家的家政阿姨过年也要回老家的，所以没有人给我煮什么祛火汤喝。至于什么维生素，就算现在吃了也不管用吧，该疼还是疼。”
　　“那汤又简单又管用，这样吧，我把详细的做法给你发过去，你试着自己做一下好不好……”蓝河无奈，他原本想说让你妈妈给你做，但又记得叶修跟自己说过，他妈妈过年根本不在家。
　　“我不会，我宁可疼死我也懒得自己做，君子远庖厨，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叶修明显耍赖。
　　“……这句话明明就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好不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这是恻隐之心，而不是偷懒不下厨的借口！你明明就是懒，懒得像一头猪！”蓝河觉得自己真是恨铁不成钢。
　　“别气了，每次都气成高压锅，小心胃胀气，”叶修笑得更厉害了，“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去外面买？我告诉你，我这是独家秘方，外面不会做的……”
　　“蓝河，你明天一早一定记得给我做好独家秘方祛火汤啊！我上午就到G市了，你们家附近两公里处有个酒店，老板已经给我在那里订了房间，一直订到了初七……”叶修收起笑容，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忐忑，“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你尽管忙你的事情……就……有空的时候过来看看我，成吗？”

　　蓝河觉得自己真是被叶修弄得没脾气了，那天跟他说的那些话难道都不管用吗，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他却无法骗自己，当听到明天就能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心里是真的很高兴。
　　他叹口气，无奈却又纵容：“叶修……你说你这样折腾……你觉得值得吗？”
　　沉默了一会儿，他听到叶修坚定地说：“当然值得。”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蓝河，我就是想见你，特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