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芳路

23、如人饮水

　　女皇的起居非常规律，通常早上起床用膳后上朝，然后到书房与一些大臣商议朝事。由于国内平定不久，百废待兴，每天都会忙到很晚才回寝宫。

　　瑞宁入宫后，名义上为侍女，可女皇下令不得让她参与任何杂务，只是不得离开寝宫半步。至于这一切对于瑞宁来讲，都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欧阳紫的离去对她打击很大，除了必要的回答，瑞宁甚至都不愿开口讲话。

　　一日，凤岚难得提早结束了政务回到寝宫，一进门就看到满屋侍女下跪迎拜，惟独瑞宁呆坐在一旁没有反应。

　　“下去吧。”凤岚对这样的情景早已习惯，一颗心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但不管怎样，瑞宁好好的坐在宫中，这就够了。凤岚偶尔会想起以前在公主府的日子，那样欢快纯真的日子，可又能保护谁呢？多年来的变故征战乃至登基称帝，让凤岚早已变得冷酷与无情，只有面对瑞宁的时候，凤岚才会觉得自己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启秉女皇陛下，伊纱玛小姐求见。”
　　“让她进来。”

　　伊纱玛一跨入内门，就看到女皇正端着茶水放在瑞宁的面前，伊纱玛的面纱轻晃，对女皇行礼道：“陛下。”
　　“回来了？”女皇转过头来看着她道。
　　“回女皇，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伊纱玛有些犹豫地看向瑞宁，女皇一摆手道：“说。”
　　“人都安排好了，一共派出一百二十人，全部安插在塔卢王的幕下，八……八王爷那边也起用了之前安插的探子，可以随时进行下一阶段的计划，请女皇示下。”

　　女皇没有答话，沉吟着，眼神却飘向了身旁的瑞宁。瑞宁原本毫无生气的脸，在听到八王爷的时候明显颤了一颤。女皇心中微叹，对伊纱玛道：“你去办吧。”
　　伊纱玛应了一声安静的退下，只是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瑞宁。

　　“宁儿，八王爷还活着。”女皇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头轻轻说。
　　“瑞顺他……他还活着？”瑞宁面色一片惨然，她挣脱女皇的手，站起来走向后堂，幽幽的声音传来：“活着又能如何……”

　　“宁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饶他不死。”女皇的心随着瑞宁的脚步一点点下沉。
　　瑞宁顿了顿，继续向前慢慢走着，没有回答。

　　天色擦黑，后堂中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瑞宁不喜欢点那么多灯，冲淡了黑夜的颜色，她专门为这个事恳求过女皇，仅两三盏照明即可。女皇一踏入后堂，就被那无边的昏暗包围。

　　“宁儿，该休息了。”女皇挥开所有服侍的人，亲自为瑞宁散发，脱衣。

　　“女皇陛下……”
　　瑞宁突然开口，原本快睡着的凤岚猛的一惊，睁开眼睛看向怀中的人。
　　“瑞顺……他还好吗？”瑞宁淡淡地问。
　　凤岚凝视她半响道：“暂时无恙。”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如果他能安分守己，朕保他平安一生。”
　　“……”瑞宁不说话了，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慢慢闭上了眼睛。
　　凤岚抱紧怀中的人，等了一会，见她仿佛睡了，也放松下来。
　　“死了也好……”瑞宁闭着眼睛轻声说，凤岚又是一惊，看向她，却见这人儿闭着眼睛，似自言自语道：“有时，生不如死……”
　　凤岚被她飘忽的声音凉了全身，心中一片极寒，原本干涩的眼睛竟突地湿了。
　　瑞宁感觉到凤岚的僵硬，抬眼一看，那女皇陛下，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如此温柔，又如此凄绝。闭上眼睛，一时间五味陈杂，这个……又爱又恨的人……
　　凤岚放开瑞宁，一股冷冷的空气窜了进来，有些颤抖地问：“宁儿，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我宁愿不做女皇，也希望你能向以前一样爱我……”
　　瑞宁怔怔地看着凤岚：“不做女皇……呵呵……”她低声笑起来，“女皇陛下说笑了，陛下登基乃顺应天命，是天下之福，百姓之幸……”话说一半，哑然而止，凤岚吻住了她。

　　柔软冰凉的唇，让瑞宁大脑一片混乱，眼前闪过那个让她又惊又痛的夜晚，凤岚一反往常的主动与自己拥吻，而后便失踪了……凤岚，凤岚！你为何让我如此爱你……为何让我国破家亡我却依然爱你……为何……闭上眼睛，感觉凤岚的吻轻柔地落在自己的脸上，昏暗灯光在黑夜中氲开一阵迷雾，瑞宁放开了多日以来的防备，抱住凤岚，在深爱的人怀中彻底放纵自己……

　　一夜春色，疯狂，喘息，眼泪，还有两颗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