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芳路

11、乱（上）

　　天气渐渐炎热，整个皇城都仿佛被酷热打蔫，街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行人，小摊小贩们看着没有生意，都躲在墙根下聊着闲话。有那嘴长舌尖喜好卖弄的，便神秘兮兮地来个长调道：“听说最近～～发生了件大事！！”
　　这话拖得长，自有那多事的人凑过来问：“什么大事？”
　　说话的人得意了，挺起胸脯来看了看四下，觉得人够多，开始讲起来：“咱家有兄弟在宫里当差，干的可是伺候皇上的活……”话没说完，便被取笑道：“你那兄弟干的什么活管我们什么事，快说究竟什么事？”
　　说话的人脸上一热，冲抢白他的人一瞪眼，却也没什么脾气，只得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最近这朝中呀，都要闹翻了！听说皇上在昨天晚上，一口气抓了有十余个大臣，据说都是什么……什么有叛乱之心得什么来着……”
　　围听的人纷纷吸了口冷气，争相问道：“真有此事？你怎么知道的？”
　　说话的人又得意起来道：“我家兄弟那天当班，回来说，连皇上身边的禁军都出动了！禁军呀！知道不？啧啧，大场面！”
　　旁边的人附和道：“禁军都出动了？果真是大场面，就不知道是哪个大人又遭殃了。”
　　说话的人见众人都议论纷纷，愈发觉得面上有光，更卖力地说：“不知道吧？听说呀，被抓的人里，官最大的，要数那当朝的宰相凤老大人啦！”
　　“啊！凤宰相也被抓了？”
　　“不会吧，那老宰相也想叛变？”
　　“哎，乱了乱了，这下又要多死多少人了……”

　　果真乱了，朝廷乱了。

　　昨天夜中，泰德皇帝调皇城守卫军３０００人，禁军１５００人，兵分几路，将朝中十几位大臣全部拿下，同时封锁府邸，将家人及奴仆尽数收监，其中包括当朝元老凤丞相！

　　消息一经传出，满朝震惊！

　　第二天一早，泰德皇帝下了一道圣旨道：经查证，以左丞相为首，勾结数十位朝中大员密谋造反，现已全部落网，将交由刑部会审，按律严办！
　　众位大臣瞠目结舌，有胆大的上书问道：“敢问圣上，这……凤大人造反一事……可有证据？”
　　泰德一反往常暴怒的脾气，颇为温和地说：“朕知道诸位心中有所疑问，来人呀。”

　　两旁小太监从后面抬上一个箱子，打开一看，满是书籍，众大臣小心走上前去，观其内容，只见好好的诗集文集中，全被人用红笔划上了圈，有人问道：“这书籍……”

　　泰德阴冷的一笑道：“这都是叛党们所做的文章诗词，幸好朕身边还有敢于直言的臣子，否则，这些叛文乱诗，就如此堂而皇之地在我大龙王朝中流传！”

　　有大臣拿起一本念道：“吾过洛城，见工事之利，无不登峰造极……”
　　只见这句话中，那“登峰造极”四字被用红笔重重圈住，旁写：登峰造极者，天子也，用此词来形容旁物，实乃对皇上极大的蔑视也！

　　听他这么一念，旁人并未觉察有何纰漏，却见此大臣面色苍白，额头冒汗，凑过来一看，都是面色铁青，更有甚者额上青筋毕露，恨不得将此些胡言乱语全部撕去。

　　泰德边观察下面众臣反映边道：“众卿若有质疑的，尽可拿些回去看看，朕已决定，对此些公开蔑朕及大龙王朝者，一定严惩不贷！”

　　见泰德如此坚决，下面大臣没有一个说话，只有欧阳将军默默取了几本放进怀中。

　　乱了，公主府乱了。

　　听闻父亲被捕下狱，全家老小也全部收监，凤岚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瑞宁二话没说，直接去了皇宫，自上午到晚上都还未回来。

　　凤岚呆坐在厅内，身边欧阳紫与傅萍儿一直陪她坐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可好。就在三人等到天色昏黑，门外有人报道：“欧阳将军求见！”

　　欧阳紫站起来迎出去，只见父亲急匆匆进来，见到自己忙拉到一边道：“公主呢？”

　　欧阳紫见父亲神色紧张，扶父亲进屋道：“公主去了皇宫，现在还没回府。”
　　欧阳无剑一脸沉重地说：“你可知道凤老被抓一事？”
　　欧阳紫点头道：“公主正是为此事而去。”
　　欧阳无剑脸色变了变道：“恐怕公主此次只会无功而返，你看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欧阳紫接过来一看，脸色也是大变。
　　欧阳无剑无力地坐下道：“这件事情，恐怕是皇帝亲自策划的……公主去了也于事无补啊……”
　　欧阳紫皱紧眉头，想必凤家这次是凶多吉少了，这凤老的文集中，被红笔划的是密密麻麻，看书的人断章取义，胡乱编造，每一条都是欺君犯上的死罪！

　　正当父女二人相对无言时，只听外面一阵嘈杂，欧阳紫出门去，原来是瑞宁回来了！

　　凤岚缓缓站起来，看着瑞宁一脸苍白地走进，慢慢地说：“公主，可是没有余地了……”
　　瑞宁上前握住凤岚的手，只觉触手冰凉，心中更是不忍道：“岚儿……我……”
　　凤岚摆摆手道：“凤岚知道公主已经尽力了……”说罢面色悲痛，胸中憋闷，一时气急竟晕了过去。

　　传过医生看过，欧阳无剑才有空见过公主，瑞宁听他将朝中事情一说，黯然无语。原来，她今日入宫，从早上等到中午，泰德都推说有事不想见她，她一怒之下，手持父皇遗诏闯将进去，质问凤家的事情。不料泰德一口咬定凤老是叛党之首，不论瑞宁如何申辩都没有用处，正当瑞宁无计可施时，泰德却话锋一转道，若瑞宁肯让出凤岚，也许还有回还余地。

　　当时瑞宁心中一惊，却是脱口而出：“不可能！”
　　泰德冷哼道：“那就请皇妹退下吧。”

　　瑞宁一路回来，心中颇为沉重，她不知自己这样拒绝泰德，究竟是对是错。

　　欧阳无剑留下那本书便告辞了，瑞宁走到凤岚房间，见凤岚坐在床上，两眼茫然地盯着床帘。

　　“岚儿……”瑞宁心疼地唤了声。

　　凤岚看向瑞宁，勉强笑了笑，泪水滴落下来，浸湿了衣衫。

　　瑞宁上前拥住凤岚，心里矛盾万分，若告诉她泰德的要求，以凤岚的性格，势必会牺牲自己救回家人……可若不告诉，难保之后她知道了会恨自己……瑞宁心中如刀绞般为难，抬头看着凤岚道：“岚儿……是我不好……我没能救出凤老……”
　　凤岚轻轻抚上她的脸道：“凤岚知道你尽力了……不要太过自责……也许，这都是天意……”
　　瑞宁心中悲恨难当道：“只恨我不能生为男儿，抢了他的江山！”
　　凤岚大惊道：“宁儿不得胡说！”
　　瑞宁抱着她，只是摇头，凤岚见她如此，心中稍感安慰，两人默默无语地坐在床上，看天色由黑变白，竟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没等瑞宁再次入宫，一道圣旨来了公主府。瑞宁打开一看，上面说道，凤岚身为凤家子女，理应一同入狱，但念在凤岚离家较早，且一直留在公主府当差，故网开一面，不予收监。另，因近日来抓获叛党较多，恐余孽作乱，特派禁军５００人保护公主府的安全。

　　瑞宁“啪”的一声将圣旨拍在桌子上，一把抓住旁边太监的领子怒道：“带我去见……皇上！”
　　那小太监被瑞宁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说：“回公主的话，皇上口谕，为保护公主安全，不得让公主随意出府，若要出府，须得奏明圣上恩准后才能出去。”

　　“岂有此理！”瑞宁手上用劲，差点把那小太监勒晕过去，欧阳紫不着痕迹地上前握住瑞宁的手腕道：“公主注意……”

　　瑞宁哼了一声，将小太监一推，拂袖进了内堂，欧阳紫轻叹一声，也跟了进去。

　　“岚儿。”瑞宁走进来唤道。
　　凤岚抬头看到瑞宁，感觉她的情绪有些异常，问道：“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瑞宁满脸怒气道：“瑞云那个混蛋，竟把我公主府用禁军围住！”
　　凤岚拉她坐下道：“怎么回事？”
　　瑞宁定定神，将圣旨的内容大概说了说，凤岚心里明白，苦笑道：“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不如我去……”话没说完便让瑞宁堵住道：“不行！你是我的人，我岂能让你委屈！”
　　凤岚默然无语，她实在想不明白，皇上灭她凤家究竟为了什么，如今家人全部遇难，独留自己一个，还令公主左右为难……
　　瑞宁稍微平静了下又道：“岚儿不要多想，这瑞云早就有心找我麻烦，你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凤岚一笑，掉下泪来。瑞宁见她如此伤心，又想到自己当前处境，也是黯然伤神。

　　欧阳紫独自在后院，身边照例坐着傅萍儿。看着满院鲜花，欧阳紫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闷，眼看当今皇上的行事越发荒诞，竟到了公然软禁公主的地步，可公主却一心在凤岚身上，丝毫没有感觉到危机的来临。欧阳紫心中烦乱，一脚向着花坛踢去，把身边的傅萍儿吓了一条，过来拉住她怯生生道：“欧阳姐姐，你怎么了　……”
　　欧阳紫没答话，只是看着花坛怔怔发呆。傅萍儿难得看到欧阳紫如此神情，鼓起勇气上前轻轻挽住了欧阳紫的手臂，一颗心已是跳得狂乱。
　　欧阳紫感觉傅萍儿凑过来，也没动，只是静静站着想心事，傅萍儿依偎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心里甜蜜无比。

　　整个公主府从里到外被禁军整整围了三层，公主府的家丁只允许出去买一些必要用品，还要禁军派人跟着。瑞宁得知后，又是发了好一阵子脾气，门口的禁军被骂的狗血淋头，还差一点被瑞宁拿剑刺中，幸亏欧阳紫在一旁劝着拦着，才没出事。

　　一天的时间，瑞宁摔坏了四个杯子，发了不下十次脾气，可忙坏了欧阳紫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瑞宁一个控制不住杀几个禁军，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熬到入夜，在欧阳紫苦口婆心的劝解下，瑞宁终于回到房中歇息，欧阳紫还找来了凤岚，让她帮忙看着些瑞宁，才疲累地离开了。

　　烛光下，凤岚坐在桌前看着床上已入睡的瑞宁，见她梦中仍皱着眉，笑着叹了口气。却听到窗外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传说公主府的女官文采敏捷，不料还要做看人睡觉的事儿呀～”

　　凤岚大惊，一个健步挡在床前，对这窗外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擅闯公主府！来人……”一个呀字停在嘴边，凤岚讶异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人，竟是个美不可方物的年轻女子。

　　来人玉手轻抬，凤岚只觉身上一麻，无法动弹，来人笑着凑过来仔细端详凤岚称赞道：“果然是蕙质兰心的美人儿，怪不得那个皇帝想要得到你～”
　　凤岚心下一转，怒问道：“你把公主怎样了！”
　　来人抿嘴一笑，道：“凤大人好是细心，我不过点了她的睡穴，一时醒不过来罢了。”
　　凤岚大骇，这女子何时出的手？
　　那女子在床前停住，满眼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