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修 千年缘》诗经桃夭

4、4

　　玉帝和王母商量妥当，便重新宣众位仙家入殿。

　　得到天奴的宣旨，众仙家分列两班，鱼贯而入灵霄宝殿。

　　王母笑吟吟地代玉帝开口：“司法天神杨戬。”

　　杨戬出列，对玉帝、王母拱手行礼：“小神在。”

　　王母脸上笑意明显，话语听上去也格外真挚：“杨戬，新天条出世，你居功至伟。可你原本就官封司法天神，列众仙之首，如今已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刘沉香听到此，脸上立即显出不满之色，将手放于腰间的开天神斧之上，打算若是王母娘娘胆敢说不封赏舅舅，便直接亮斧出来。

　　王母恍如未见，也不顾其他仙家交头接耳的举动，接着说道：“杨戬，本宫向来赏罚分明，此番你功不可没，本宫想着华山一役，你说此生最大心愿乃是披上广寒月光，如今新天条不禁神仙相恋，本宫决定成全你，为你和嫦娥赐婚，算是对你的封赏。”

　　此言一出，灵霄殿再次炸开锅。

　　哮天犬与沉香一狗一人皆为杨戬高兴，望月千年，此番心愿终能得夙，怎能不高兴？

　　身为当事者的嫦娥低头不语。她实在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拒绝。广寒寂寥，杨戬仰望她千年，说不动心是假的。尤其是在知晓杨戬忍辱负重之后到这段时间杨戬养伤期间，沉香玉兔还有百花仙子有意无意的劝说，嫦娥觉得真要嫁给杨戬也不是不可以。可一想到若是杨戬得知自己奔月真相，嫦娥又有些胆怯了，她算是明白什么叫一步错，步步错。

　　杨婵抬眼看了看沉默的嫦娥，蓦地回想起敖寸心与杨戬之间无休止的争吵。那千年里，在敖寸心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杨婵曾试想过，若杨戬娶的是嫦娥，说不定夫妻之间会恩爱美满。可是杨婵心里也清楚，要说最爱杨戬，能为杨戬牺牲一切的，也只有敖寸心。华山一役，敖寸心的牺牲，杨婵自认自己做不到牺牲至此。今日王母娘娘这么说，杨婵敛目，料想二哥杨戬又要让王母娘娘不如意了。

　　果然，杨戬皱了皱眉，当即拒绝王母娘娘：“多谢娘娘。小神的妻子只有敖寸心一人，当日华山所言，不过戏言而已。”说着，转身对嫦娥一礼，“仙子，杨戬失言，还请仙子见谅。”嫦娥摇摇头，勉强扬唇一笑，看来自己注定是要孤身一人。

　　被杨戬当众回绝，王母难得没有发脾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戬：“本宫若没记错，当日那和离诏书可是司法天神亲手接下的吧？”看着杨戬明显不好的脸色，王母大感快意。不过她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掸掸衣袖，王母接着大方地说道，“杨戬，你别急着拒绝本宫。本宫既然当众允诺你可娶嫦娥了，便会作数。你不妨回去再想一想，若是改变想法了，随时可来找本宫，本宫绝不反悔。”

　　说完，不等杨戬再有反应，直接示意天奴宣布退朝。众仙见当事者杨戬、嫦娥二者都没再说什么，他们再好奇，也只能怏怏离去。

　　见玉帝王母及众仙家都已离去，嫦娥对杨戬、杨婵、沉香颔首示意，回转广寒宫去。

　　杨婵母子二人也随着杨戬回到真君神殿。

　　哮天犬本来是想问杨戬，好不容易能娶到嫦娥仙子了，为什么要拒绝？难道真是为了那条恶毒的粉龙吗？可看着杨戬黑如墨汁的脸色，哮天犬咽了咽口水，抬腿退出了真君神殿。

　　或许是被杨戬宠惯了，沉香没注意到杨戬的脸色。一进正殿，沉香就迫不及待地嚷开了：“舅舅，方才为什么不应了下来？您不是心仪嫦娥姨母吗？”

　　“沉香！”杨婵一听，急忙喝止。

　　杨戬目光闪了闪，面上却无波澜：“休要胡言。”顿了一下，道，“沉香，如今你爹也有长生不老之身，你与小玉婚事将近，还不与你娘一起回转家去，好好筹备你的婚事？”说着，转身对杨婵道，“三妹，你带沉香回去好好准备。待沉香婚礼之时，二哥再去祝贺。”

　　说完，叫来哮天犬，让哮天犬代自己送杨婵和沉香离去。

　　杨戬独自踱步来到后院，落寞地站在灼灼桃树下，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看了半晌，杨戬手腕一翻，掌中的花瓣悠悠落向云间。杨婵犹豫了一下，吩咐沉香先回家去，自己追到后院。只看到二哥杨戬一人落寞地站在桃树之下，看着伸手接住的花瓣出神。

　　昆仑山巅仙雾弥绕，封神榜丰碑高耸入云端。雾绰之间，一位紫衣华服之人静立于碑前，皱眉思索，似是浑然未觉身后有人来到。

　　“清云圣君竟会插手天庭之事，真是令人难解啊。”来人带着几分戏谑，轻轻打趣。

　　清云剑眉一挑，反诘回去：“彼此彼此。”

　　静默一会，来人看了一眼封神榜，不甚赞同地道：“未雨绸缪未为不可，但竟至于需要牺牲一个弱女子么？”

　　“弱女子？”清云玩味一笑，转身望向来人，“她是弱女子，胆敢治弱水？她是弱女子，胆敢触犯天条？她是弱女子，胆敢遭受天遣？后羿，你未免太过小瞧这条小粉龙了。”

　　镇守天棱的后羿，某日突然接到好友的神识，邀请自己赴昆仑相助一起巩固封神榜。到了昆仑之后，好友清云圣君便向他详细述说了事情“始末”，后羿虽不赞同清云的做法，怎奈事情发展却不如他所料，事到如今，后羿还是想尽力一劝，“就算如此，你可曾问过这粉龙的意愿？毕竟她是一条有血有肉有情感的龙，难道我们就要这样剥夺她的生命？这与杀生有何区别？如此枉顾生命，我们又怎配为神？”

　　“相信我，我比你更不愿这么做。”清云圣君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却止不住地发笑，想方设法地骗后羿出天棱果然是没错，往后这无聊日子可就有得打发了。

　　想归想，清云圣君面上还是不忘做出一副心痛的表情，道：“天地万物，皆有其轮回之数。一千三百年前，我存了私念没有带回小粉龙，可一千三百年后，她终究还是来封神台报道。羿，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同自己的孩儿一般。但凡有一点可能，我又怎会用她来弥补上古神造成的失误？”

　　后羿显然不知道自己所谓的挚友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看着清云心痛的样子，他把本来想讲的指责的话全部忍了下去，缓缓口气，小心道，“我知晓你不得已。只是我不明白，既然她已入封神台，何不直接——”迟疑一下，续道，“也免得横生事端，到时只怕后悔莫及。”

　　清云摆摆手，一脸狠下决心，冒险一试的表情：“事情尚未至那一步，又何必着急呢？”

　　后羿皱皱眉头，颇不赞同清云的做法：“你总这般随心。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告诉粉龙事情原由？又何须让她受九龙炼化？这与死何异？”

　　清云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后羿，而是道：“死，有时候并不意味着结束，相反是新生的开始。了断过往，才能重新来过。”

　　后羿一听，没好气地瞪了清云一眼，转身看向封神台，却意外瞧见擎在封神榜上的九条神龙闪现出异彩华光，诧异的目光看回清云：“这是怎么回事？九龙擎守封神榜，如今怎会出现这般景象？莫非天地有变？”

　　清云嘴角上扬：“没什么，只是小粉龙快要重生了。”

　　“重生？”后羿一听，不由生气，胡闹！让粉龙入封神榜，受九龙炼化，又借由封神榜重生，这人究竟有没有将正事放在心上？

　　“是，重生。”无视后羿的怒气，清云不以为意地把玩起变幻出来的扇子，含笑道，“小粉龙就快出榜了。羿，今后可有热闹瞧了。”

　　后羿重重一哼，扭头再也不理这行事无常的前司法天神。

　　清云唇角又上扬几分，接着似无意般说起：“前几日，我去月老处查看过天神姻缘簿。”

　　天神姻缘？后羿一听，转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清云看，脸色变化纷呈。

　　清云强捺下心中对嫦娥的不快，端正脸色：“我只是去看了看自己的姻缘罢了。”另外在姻缘簿上添了几笔，把月老给吓昏过去。

　　“是么？”后羿明摆着不肯相信清云，“那你查到什么？”

　　清云手一摊，略带几分得意：“本座与小粉龙竟有十世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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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羿嘴角抽搐，不想再和眼前这神多说话，直接问道：“眼看小粉龙就要出来了，你究竟有何打算？”

　　说回到小粉龙，清云目光闪了闪，终于开始认真起来：“待她重生，我倾全力宠她一人，定叫她三界之内，无人敢欺！”

　　后羿点头，有清云护着，这小粉龙想必能过不少舒心日子。

　　正当二人说话之间，原本擎盘在封神榜顶的九条神龙齐吐祥云，片刻之后从九龙间飞出一颗粉红龙珠，直到二人面前。

　　清云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精光，又迅速隐去，嘴角略勾：“小粉龙重生了。羿，你既然来了就助我一臂之力吧。”

　　“依圣君法力，岂需我插手？”看清云似与往日有些不同，可究竟哪不同却又说不上来，依清云的个性还是防着点罢，以免事发后悔莫及。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后羿不由退后一步。

　　“这粉龙在封神榜中也待了多日，今日你来她便出世，也算是你二人缘份。就当是瞧在女娲的份上，你帮帮这粉龙吧？”清云摇着扇，侧身含笑看向后羿。笑话，好不容易骗了你出来，本座岂能让你轻易逃了开去？

　　听到“女娲”二字，后羿心里明白自己又被清云圣君摆了一道。瞪了清云一眼：“那圣君还等什么？”

　　清云优雅一笑，收起折扇，与后羿一道指向龙珠。但见两道金光闪过，周遭弥漫起一阵薄雾渐渐围住了龙珠。稍顷，雾散云开，从中飞出一身着粉装，头镶金龙饰的娇俏人儿，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几缕发丝，一边又睁大眼好奇地扫视着四周。

　　将周遭景致尽数纳入眼中后，方才将眼神转到眼前二人身上。这滴溜溜的眼神中带几分探询，又泛着几分好奇与灵动，直看得眼前二人一阵嘘唏。清云心内叹这一千多年来对她究竟是何种伤害，从西海将她带回时，全不见这番灵气活泼，有的只是努力隐忍的泪水与强装的笑颜。后羿却是由她想到另外一人。曾几何时，他的妻子也是这么纯真对他笑的，那时他只觉为这一笑甘愿倾尽所有，却不知何时那笑沾上一分忧愁，一分杂质，当他拿着千辛万苦才觅回的长生不老药时，她绽放的笑却让他隐隐不安。果不其然，那一晚他爱若生命的妻子竟独食不老药奔月而去。嫦娥，你究竟有没有真心对我笑过？

　　清云睃了后羿几眼，猜到几分后羿的心思，脸色变了变，随即笑着问站在面前，化成人形的小粉龙：“你可想起什么了？”

　　人形的小粉龙眨眨眼，分明是略含怯意却又强装镇定：“你们是谁？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清云看她这幅模样，几分好笑又几分心疼：“这是昆仑山封神台，我是镇守封神台的清云圣君。”手指向后羿，“他是镇守天棱的射神后羿，你叫敖寸心。”

　　敖寸心疑惑地摇摇头，嘟嘴道：“我不认识你们。”

　　清云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你是封神台上的神龙公主。封神大战中被孔雀大明王所伤，入封神榜借九龙神威疗伤，到今日伤势复原得以重生。”

　　一句一字娓娓道来，清云认真的神情让敖寸心信以为真。

　　“真的？我叫敖寸心，是神龙公主？”敖寸心羞涩一笑，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人总感觉似曾相识，自己对他有一种信赖感，直觉他说的便是真的。突然想起什么，敖寸心忙道谢，“多谢二位相救。”

　　搀起寸心，清云圣君和后羿陪着她在封神台附近走了一圈，将周围情况告诉与她：“这封神台铸于昆仑山巅，玉虚宫十二上仙皆居昆仑山，过段时间再带你去瞧他们罢。”

　　轻烟缭绕，似真似幻的仙境，敖寸心对这昆仑山实是好奇得不得了，内心由然涌出遨游昆仑的欲望，转过身，可怜兮兮地盯着另外两人。

　　看着敖寸心速变神情，清云和后羿皆是一阵好笑，各自摇头，却都不由地宠着她：“你尚未完全复原，只许在封神台周围游玩，不许走远。”

　　“知道了。”敖寸心一听他二人同意，马上化回龙身，飞向青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