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补十九·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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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十五的日子，却意外地没有月亮。或者说，这半个月来，夜晚都几乎是一片漆黑。
在漆黑的夜晚，就算坐着牛车，带着足够多的护卫，那一摇一摇的灯笼还是会让人觉得心慌。
于是博雅干脆把担心过度正闹胃病的俊宏丢下，老老实实提着个灯笼一个人走了过来。
熟悉的，闭着眼睛也能走过的路。
他知道路上没有任何危险，因为闲着没事的某人就喜欢安几双眼睛在自己身边。经过一条戾桥的时候，他早已不会故意嘟囔几句话，来等待那人的取笑。
走着走着，到了那扇画着五芒星的大门。门早已打开，庭院里蒲苇摇曳，弄得空气都迷蒙起来了。
“哟，博雅。”
远处的那个人端坐在黑暗的长廊之中，看不清神情。只有一把白色的骨扇打开，竟然亮得有些晃眼。
“晴明，你也点个灯嘛。”
博雅检查了下自己手中的灯笼，好好的解下来放在晴明身边。温柔的光照亮了那张脸，一如往昔。
“……没有月亮呐，晴明。”博雅坐了下来，望望一片漆黑的天空——连星子也没有一个。
“是啊，没有月亮呢。”晴明回应着，低头拨弄着身边的灯笼。
“这样的晚上，连其他生灵都安静了很多啊。”博雅呵呵地笑了两声，身边却愈加安静了。他抬起头来，看到晴明正看着天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真难得啊，晴明也会这样走神。博雅也不禁沉默了。他本来就不怎么会挑起话题，除非有事相托。至于今晚，只是单纯地例行喝酒而已。
往常这样的“例行”，晴明就算兴致不高，也不会如此少言。没有月亮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久，想必是在烦恼吧。博雅这样想着，望着面前的酒盏也失了兴趣，只是盯着发怔，心中却一片空明，什么也想不起来。
从来都是自己把烦恼倾倒出去，或者晴明问他有什么烦恼，除此以外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那个人一直收藏好自己的世界，并且等待别人世界的敞开。
究竟是那个人神秘得太顽固呢，还是自己胆怯得太持久呢。
“呐，晴明。”一旦触及到心中一直存在的郁结，博雅总是会变得有些冲动。
“唔。”
“你在担心什么啊。”
“喔……”晴明回转头来，微笑了一下，“没有什么。月半也将近了吧，我在想。”
“可是像是有什么事很头疼的样子。”
晴明举起酒盏，垂下眼睛望着盏中液体的波动，过了会说道：“也没有头疼，那时候……”
“呲”的一声，灯笼灭了。突然的黑暗让博雅忍不住“噫”了一声。
接着就听见晴明笑出声来，这又让博雅更加郁闷起来。
“笑什么笑……”博雅忍不住咕哝道，低头想找酒盅，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博雅几乎是恼羞成怒地敲了敲地，晴明却愈发大笑起来。
“晴明！”
“唔，对不住博雅。那个……”一阵衣衫相擦的声音，似乎是晴明端正了坐姿，“好久没有看到博雅不是严肃正直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啊。”
“真有那么好笑嘛！晴明啊，光会取笑别人，却什么都不说——可恶，难道我的作用只有这么一点点嘛！”
“当然不是。”晴明的声音响起，却又是回复成平静的样子了。
“呐，晴明。”漆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博雅却觉得自己胆子大了很多，“我啊，有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嘛。”
“唔……”
“不要支支吾吾过去啦，干脆趁今天讲讲清楚吧——这么长久的时间过去，感觉我整个人都被你知晓得一干二净，而你老是像这样，让人看不清——这可是很不公平的。”
博雅停了停，对面却没有了回应。
“所以啊，”博雅猛力地呼吸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你好歹告诉我些什么嘛！比如有什么烦恼……那个，之类的……”
“啊我我我可不是想要窥探别人的内心啊！只是……你帮我解决了那么多问题当然了我的事情是我自己都告诉你的也不是你的错，啊果然这个不公平是我的关系？啊可是晴明你总会有烦恼的吧，那个……”
随着对面沉默时间的加长，博雅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这个时候又是一阵衣衫相擦的声音。博雅的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晴明的脸向自己靠了过来。
“诶？晴、晴明？”
“博雅。”晴明说道。
“啊？”
“这么长久以来，你是唯一可以进入这里的普通人。”
“啊……”
“也是唯一能这么长时间陪伴我的人。”
“呃……”
“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那个……”
“是我最亲密的伙伴。”
“晴……”
“所有的式神都比不过你。”
“喂……”
“所有的法术也敌不过你。”
“我说……”
“博雅，你是无可替代的。”
“啊……”
“博雅……我喜欢你。”
“哈……？”
“正因为喜欢你，才希望你能远离某些事情。”
“咦……？”
“我希望你能更长久的在我身边。”
“晴……”
“我希望现在这样与你的生活能一直继续下……”
“喂！晴……晴明！”
“嗯？”
“你你你你刚才在说什么呐！”博雅不由自主随着晴明的话音向后退去，却发现晴明的呼吸越来越近。而因为具体的话语内容，博雅的大脑再度停止了工作。
“你说呢，博雅？”
“那个，你，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吧！还、还说了些……”
“为什么一定要回答？而且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说了些……说了些别人向美丽的小姐求爱都说不出口的情、情、情话啊！”
晴明保持着靠近的距离说道：“嗯？那么博雅君……”
“你不是晴明吧！”往后退的博雅撞上了廊上的木柱，带得檐下的风铃一阵轻响，这却让他更加慌乱起来，“不要再靠过来了！蜜虫！蜜夜！喂晴明！我是说本尊……你们不要躲啦！”
“真是的，我说的，可不是谎话哟。”
靠近了就能看到晴明明亮的眼眸，怎么看都有些狡黠的神情。
“喂，晴明你再这样我可真的生气啦！虽然我无缘无故抱怨是不妥当，你你你也不该这样戏弄我吧！”
又是一阵声响，晴明的气息却远去了。灯笼“呼”地亮了起来，博雅抬眼，看到晴明背靠着不远处的木柱，一脸惫懒地衔着酒盏，看不出喜怒。
“那个，……晴明？”
“喝酒。”
“……哦。”博雅眨了眨眼，望着被照亮的晴明的脸庞，终究说不出什么来。
直到深夜，博雅也没弄明白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
晴明借着酒意直接睡在了廊上，似乎还睡得很深。博雅看了看，凭着印象摸去书房拖了一床被子。
晴明的呼吸，话语。天上失踪的月色。
博雅最终还是觉得，除了乐音以外的某些事物，他始终不能理解。
就算想弄清，也不知道是否真实。就算想要喜悦或者愤懑，也不知道是否正确。
“真困扰啊，晴明。”博雅小声说道，“我怎么说也已经比那时需要保护的笨蛋稍微进步一点了吧。”
想起来刚才的那番话，博雅笑了起来。
我还是不能了解。
当然即使不能，我也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谎言或者是真实，对我来讲其实也不很重要。
只要我真切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补十九·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