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三（旧）》metempsy

3、Carrousel「旋转木马」

　　— 颜苏同 —

　　“我冷，我很冷，真的很冷。”我喃喃抱怨，可是他不听。
　　那年冬天我在珀斯蓝的西泠。南方的城市，冬天却冷得吓人。就算蜷缩在被窝里手脚仍然抱了冰块似的凉，对我这种在都柏林过惯了温暖日子的人简直是种煎熬。
　　半个月前结束了新专辑的宣传工作，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便被他拖来珀斯蓝旅行。他不懂中文，拖我去正好做免费翻译，只是为什么却没有人告诉我这里冷得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明明是树不落叶水不结冰的南方却在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下起了大雪。有没有人比我更委屈的。
　　“可是，好容易才下了这么大的雪啊。”他在耳边絮叨，“我听人家说，这边有种景致，只在大雪初晴的黎明才看得到，晚了可来不及噢。”
　　我使劲往被子里缩，不想抬头。窗帘已经被他拉开，窗外白茫茫晶莹一片，虽然仍是凌晨，外面却被雪趁得格外明亮。
　　“看着都冷。”
　　我才不要，又不是谈恋爱小情侣，图这个浪漫。
　　用棉被蒙住眼睛，想要再睡一阵。他却一只手横伸进来，从脖颈一直塞到胸口，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肉块。我惨叫，跳起来用被子蒙他的头，他笑着跳开，从桌子上抓过我的外衣抛过来。
　　“走吧，杰基。”
　　到底拗不过他，慢悠悠爬起来出门。
　　旅馆前有大片花坛，是这个城市特有的风格，精致的蝴蝶花和紫罗兰蓬勃灿烂。这个地方的雪是湿漉漉的，出门时他打了一把伞，不久却硬塞给我，一路跑出去团了大大的雪球捧着，美滋滋冲我笑，然后砸过来。
　　后退一步，雪球落在脚尖前十公分的位置，准确无误。我有点得意，正想抬头冲他做个鬼脸，却又一个雪球飞到。
　　没有躲开，雪球正砸在我大衣毛茸茸的领子上。有雪丝散入领口，有种被针刺了的骤冷。
　　臭小子，不可原谅。
　　从旅馆到西泠最著名的景点西泠湖边的距离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凌晨车辆稀少。我们一路追逐，罔顾交通信号的肆意快活。
　　在湖边的草地上抓住他，收不住脚，两个人全翻到在地。他先开始笑，随便划拉一把雪掷过来，被我揪住衣襟，反手一团雪塞进他领口。
　　空旷雪地上两个大男孩胡乱抓起地上残雪草根，毫无章法的向对方扬去，笑声撒落一地，如凌晨的洁白雪霁。
　　很傻，但是真的很开心。
　　突然无法回忆，像此时这般大声地笑，随意地跑，究竟是多久不曾经历过的事情。
　　天空中有雪子飘落。湖上长堤空旷无人，柳枝伴随着兰草悄悄摇摆，湖水下有枯了的荷梗随水鼓弄。
　　“还是很冷啊。”
　　我抱怨。他却抬头来笑，任雪子在他脸上一粒粒慢慢融化。
　　就算很冷，可是真得很好呢。

　　下雪了／天晴了／我们还在一起呢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