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年华》末末子

3、命运的邂逅（二）

　　等到这辆红色的车子完全冲过来时，叶清语已经没有反应的时间了。一刹那，她只感到一阵疼痛，然后整个人就被掀翻在地，失去了知觉。
　　车子仅仅驶出几米远就停下来了，身后是弯曲的，两条重重的黑色轮胎印，那是紧急刹车才会留下的印记。
　　华蔚风和李安琦都喘着粗气，心魂未定。
　　李安琦吓得语无伦次：“蔚风，我撞到人了，我撞到人了……”
　　她像失了魂一般，双手不断地颤抖着。她害怕，她觉得她撞死了那个女人。
　　十几秒的时间，华蔚风已经镇静下来，他的心也是悬着的，但是理智告诉他，首先看看有没有受伤，他需要冷静：“安琦不要害怕，你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
　　华蔚风打开了车门。
　　才一转身，他就看到了倒在车子旁边的叶清语，他一下子也吓坏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记忆了一辈子。
　　那个瘦弱的女人，慢慢站起来之后，一瘸一拐地走向了离她十几米的地方，那里赫然是一本摊开了的书，鲜血从她的膝盖上不断地流下来，像是一条条分叉的艳红色小溪，张扬地流淌在她白皙剔透的小腿上。而她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似的，捡起了一本之后，再接着走到几米远的另一处，捡起另一本被撞飞的书。
　　当她做完这些之后，沾了些灰土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而她的膝盖，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淌血。
　　华蔚风被这一幕给看呆了，有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直击了他的灵魂。
　　半响，他才反应过来。等他想起一切的时候，他立马冲到了叶清语的面前，着急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还没等叶清语回答，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20：“小姐，您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叫救护车。”
　　叶清语这个时候才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她出车祸了，而且是被眼前这个男人撞的。
　　她赶忙出声制止了华蔚风要打出去的电话：“没关系，我没什么，不需要叫救护车。”
　　她只是感到头有些晕晕的，膝盖刺骨的痛，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症状了，凭她的经验，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事情，不知经历过多少，她一个人生活，经常会弄伤自己。记得有一次，在大热天，她把烧得滚烫的开水不小心泼到了手上，十指连心，痛到了骨子里，那一次，比现在可要痛多了。有时候，她切菜会切到自己的手，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滑倒，然后摔得头破血流……那些时候的情况比这个要糟糕多了，也痛苦多了。她从来不在意，也没有人会在意。
　　“小姐，你的膝盖受伤了，血还在流，需要紧急处理。”华蔚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拒绝叫救护车，因为她确实受伤了，需要治疗，他是有责任的。
　　虽然疼痛，但是叶清语习惯了，她浅浅地笑了笑：“真的没关系，只是膝盖，其他地方没伤着。”
　　说完，叶清语扭头就准备走了。
　　但是华蔚风一把拉住了她，着急道：“小姐，您膝盖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这个伤口需要处理。天气这么热，很容易感染的。”
　　“蔚风，怎么了？”李安琦在车子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当她终于镇定下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她第一个意识便是下车看看。
　　而她一下车便看到华蔚风在拉着一个受伤的女生，下意识地便问了怎么了。
　　但是，当她看到叶清语正在沽沽流血的膝盖以及那布满细小血痕的小腿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恶心，随后她不禁心惊了，因为她就是自己撞到的女生。
　　“小姐，你受伤了！对不起，我没有看到绿灯已经变成红灯了，你要不要紧？”李安琦知道这是自己闯出来的祸，而且这个女生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看她的穿着，就知道家境不怎么好，这些都让她不自觉的有些同情。
　　叶清语此时才知道她是误会身后的这个男人了，因为她清楚地看到李安琦从驾驶座位那边出来。
　　而且，这个时候，她才清楚地看到，撞她的竟是一辆那么名贵显眼的保时捷，再看看身后那个男人和那个女生的衣着，一下子就知道，他们是生活在社会顶层的那种人。
　　不过，这些，她并不关心。更重要的是，她不想与这些人有任何瓜葛。
　　“我真的没有关系，只是被车子轻轻扫了一下，并没有受什么伤。那么，我走了。”
　　叶清语甩开了男人的手，准备离去。
　　可是她再次被华蔚风叫住：“小姐，如果你实在不想叫救护车，那我告诉你我的号码吧，以后有什么后遗症，你也可以找到我。”
　　“不用。”
　　冷冷的回答。
　　叶清语向一边已经走了两步。
　　可是感觉自己抱着书的手里硬是塞了什么东西，那是李安琦快步跑上去塞的。
　　叶清语打开一看，竟是一小叠钞票，都是一百元一张的，大概能有二十几张。
　　她心里无由来的一股火，直接将钞票丢在了地上，扔下了冷冷的一句话：“我说了，真的没关系！”
　　叶清语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膝盖上还流着血。
　　“怎么回事嘛！这什么人啊？”李安琦对她头也不回，直接将钞票扔在地上的行为很不能理解，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心里那种给点钱就可以打发了的同情瞬间转化为气愤。
　　如果不是看在她很可怜的份上，她才不会给她钱呢！
　　华蔚风弯下腰，一张一张捡起了地上的钞票。然后把钱塞进了李安琦的手里，说道：“好了，我们也走吧。”
　　车子开动了，经过刚刚的事情，李安琦暂时不敢开车了，所以改由华蔚风来开。
　　李安琦还在为刚刚的事气愤不已，嘴里念念有词。而华蔚风，却一直瞥着后视镜，那里面，有一个女人，正一瘸一拐地走路，小腿上满是鲜红的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人。
　　直至叶清语消失在后视镜中，华蔚风才撤回了他的视线。
　　“蔚风，你说，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叫救护车，她不肯，给她钱，她也不收。你还傻乎乎的，准备留你的电话号码，要是她趁此机会讹上你该怎么办？你怎么会这么傻。”
　　“真是奇怪了，看她穿的那身衣服，就知道经济情况不好，为什么不收我的钱呢？更气人的是，她怎么把直接钱扔在地上！不要就不要嘛！真是越想越生气。”
　　华蔚风突然觉得她的话太过刺耳，反问道：“那你随便塞钱给她，又是什么意思？”
　　“我还不是看她可怜，再加上是我害她受伤的，当然要给她医疗费！”李安琦说得理直气壮，似乎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真的？就这些？”华蔚风的语气里全是不相信。他不是不知道，李安琦的小姐脾气，她塞的那些钱，肯定还有别的意思，她一向看不起那些人。
　　“其实，我是觉得，给她一点钱，也就摆平了。那样的人，不就是想要钱嘛！”李安琦有些心虚地说道。
　　“她不是那样的人！”华蔚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是这句话就是这样从他嘴里蹦出来了。
　　“安琦，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随便侮辱人。撞了人，你首先要做的便是道歉，你怎么能拿钱来侮辱别人？”
　　李安琦沉默了，她也知道华蔚风完全猜透了她的心思，偏偏那个不识相的女生没有要钱，她也不能说什么，李安琦甚至有些痛恨她了。是她，害得她在心爱的华蔚风面前丢了脸面。
　　叶清语回到家时，大概十二点了，本来只需要二十几分钟，但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腿又变得不利索，所以才这么晚到家。
　　回到家，她才真正感觉到膝盖的疼痛了。但是，她心里的疼痛更胜于身体。
　　叶清语是个敏感的女人，那是自小的经历得来的，只一眼，她就看出了李安琦对她的那种蔑视的同情，把钱塞在她手里，就像一个高贵的公主将金项链赐予贫穷的农妇。她知道，那个从高级跑车里出来的女人，认为她是借此讹诈钱财的人，而她叶清语，才不会忍受这种嗟来之食，所以她气愤将它丢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一种很没有经济头脑的，捍卫自尊的行为。
　　膝盖上的伤口，血已经不流了，但是还是需要清理一下。她的脸上，身上，手上满是灰尘，首先要做的便是清理脸和手。
　　她小心地走进一个狭窄的卫生间，用自来水将脸上和手全部洗干净。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因为手上有些轻微的伤痕，那些伤痕只要一碰到水就会很疼。但是，这必须得做，要不然细菌进到伤口恐怕会感染,，那样麻烦就大了。
　　她的手差不多清理干净时，客厅里的手机却响了。
　　“我像落花随着流水，随着流水流向大海，人海茫茫不知身何在，总觉得缺少一个爱……”
　　叶清语迅速随手抓起一条毛巾，擦干了手，单脚跳着到了客厅，因为另一只脚的膝盖生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