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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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面纱，对镜梳妆，却是一阵嘈杂的声响打乱了我的思绪。
“这位公子，你不能进去！”丫鬟巧儿急匆匆地拦在那人跟前，显然是怕坏了我定下的规矩，但从她那慌乱无措的声音来判断，来人必定身份不凡，她亦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只听“啪”的一声，门被狠狠地推开了。看来巧儿到底是没能拦住那人，又或者，她不过是装装样子给我看的。倘若没有秦老板的许可，那人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进得了后院来呢？
“小……小姐……”巧儿支支吾吾地站在门口，等候着我的发落。
我无奈暗笑，并不曾回头。这样的不速之客，我见多了，便也见怪不怪了。
“退下吧。”我不紧不慢地拿起铜镜前那张薄薄的红纸，轻抿了一口，而后合上妆匣，戴上面纱，悠悠地站起身来，望向来人。
本以为来访的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随便敷衍几句便能了事。不曾想，出现在面前的，竟是那张熟稔于心、而我又万万不想看见的面孔。
二人目光相接的刹那，我只觉得天地一阵晕眩，全身就像是失了力般地站立不稳。幸而身后就是妆台，轻倚其上，倒不曾让他们看出有什么不妥。
巧儿默默地将门掩上，退了出去。而他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门前，不言不语，不怒不乐，只剩那凌厉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我身上，似是要将我整个掏空，看看里面还藏着些什么。
他还是往昔般俊朗模样，玉冠束发，眉飞入鬓，目若星辰，只是紧锁的眉宇间似是凝着化不去的忧愁，一身黝黑的装束也衬得他的面容愈加晦暗。
我记得，从前的他，是不喜欢黑色的……
但也只是从前而已。
从最后一次相见，如今已是过去了四年的时间。四年里，星辰流转，繁华变迁，他不再是往昔那个他，而我亦不再是从前那个我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拍，我们彼此对立，相顾无言，气氛静默得让人有些尴尬。
我暗舒一口气，想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便迅速收起纷乱的思绪，端出媚人的笑意，一步一轻摇地向他走去。
“公子这么急着过来，是想来听曲，还是来喝酒的呢？”我故带挑逗的声音，执起檀木圆桌上的青花酒壶，先行斟了一杯，示意他坐到旁边的位置。
他拧了拧眉，显然对我这样的姿态很不适应，踟蹰了半晌，仍是没有落座，而是将信将疑地念出了两个字：“清秋……”
我执着酒壶的手一滞，只觉得这两个字甚是陌生遥远，然而心却如滴血般生疼。是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唤我了呢？恐怕记得我这个名字的人，也只有他了。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我故作从容地放下酒壶，装作不明所以地笑问：“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小女子姓萧，名梦月，不是你口中念的什么清秋。况且我们这秦楼里，也没有名为清秋的姑娘……”
“萧……你姓萧……”他若有所思地念道，而后抬眸望向我，只是那眼神要比之前清冷了许多。
“你可知道这天下早已不是萧家的天下，凡是萧姓之人而不肯改名的，按照我朝律例，理当处斩！”他果决地说道，带着些逼迫的意味，那其间还掺杂着些许嫉妒和愤恨吧。
我淡然一笑，丝毫不为所惧：“这天下是姓萧还是姓岳，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又有何干系？我不过是不想愧对于列祖列宗赐予的姓氏，才没有改名罢了。若真是因为个名字就要了我的性命，那我现在改了便是。”
他被我搪塞得哑口无言，显然是没料到我这么快就会顺从了他的意思。若是按照他记忆中的影子，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与他辩驳上几句，不讨论出个所以然就绝不会轻易认同或者屈就的吧。只可惜寄人篱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早已学会为了生存，而放弃所谓的尊严。
他愣愣地站在原处，只是眸中的疑惑更深，还带着几许茫然。我想，他大概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
“公子站着不累么？不妨坐下聊如何？”我又一次指了指他面前的凳子。
他应邀而坐，并未多言，只是那灼人的目光不曾从我身上移开过半分。我自顾自地斟上一杯酒，刚放下酒壶，不料就被他突然伸出的手，禁锢住了手腕。
我一惊，有些恼怒：“公子这是做什么？”
“清秋……”他又一次深沉地唤道，眼眶微红，似是布满了血丝。
“我不是什么清秋，都说公子你认错人了……”我扭动了几下手腕，想将手从他掌中抽出，可他丝毫不肯松动，弄得我的手腕生疼生疼。
“如果你不是清秋，那为何不肯将面纱摘下与我看！”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我知道，那是他心底里最后一份希冀。
我不再挣扎，任由他将我的手腕握着，平平淡淡地解释道：“小女子面上生来就有块红色的胎记，不甚雅观，只怕公子见了会被吓到的。”
他不信，依是没有松手，似是等着我下一步的动作。
我暗叹一口气。既然如此，便只好叫他彻底死心罢了。于是我不紧不慢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将面纱的扣子解下……
当他看到我的面容时，瞳孔却是猛地一缩，手上也顿时失了力道。
“你……你不是她……”他仿佛魂不附体般地自言自语道，眸中涣散无光，忽而无奈地苦笑，那模样却又比哭还难看。
我不为所动地将面纱扣上，暗自观赏着他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心中忽地生出几分快意。这么些年，我刻意更换了容颜，改变了声线，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让你认出我吗？
他独自神伤了好一阵，才仿佛忆起面前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我听说，你在前两日的表演上，曾经吹奏了‘忆长亭’这首曲子。你是怎么学会这首曲子的？”
原来是这曲子暴露了我的所在处。这天下，还真是到处都有他的眼线啊。我无奈慨叹。
“只是偶然听过，觉得好听，就有心记录下来了。”我简略答道。
“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听到的？”他急急问道，似是抓到了最后一缕希冀的光芒。
“大概是五六年前，就在这漠南小镇上……”
听到此处，他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又黯淡了几许，也无心再询问我什么，逗留片刻后便恍若神失般地怅然离去。
五六年前，漠南小镇，那是我们初识不久的日子。还记得那是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我、他、还有逸阳哥三人，在桃花树下酣畅而饮，结为兄妹，许诺此生此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不背弃。而这首“忆长亭”，就是在将他送离漠南镇时，由我们三人即兴谱出的。
只是不曾想，那个信誓旦旦说要与我们生死与共的男人，却是最先背弃我们的人。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役，流血漂橹，刀光剑影，多少人因此失了性命，多少人又变得无家可归。就连我的逸阳哥，至今也还是尸骨未寻，杳无音信。想到此处，我就恨不能，恨不能将他留下，然后亲手取了他的性命！
望着他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将尖锐的指甲嵌入手心，在心中暗暗立誓：岳冥楼，下次，若再让我遇见你，我定要你血债血偿，以命抵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