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乡，夫差冢》莫书离

4、沩泉圣瓶（一）

　　越王勾践即位三年（公元前494年），吴王夫差在夫椒击败越国，越王勾践退守会稽山，受吴军围攻，被迫向吴国求和，勾践入吴为质。

　　两年后。
　　夕阳西下，圆月渐显。
　　诸暨苎萝村正举行一年一度的假面舞会。
　　市集里热闹非凡，照明的火盆延绵一路，各式小摊一直不断，吆喝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如此繁景，一年难得几回见？路人自是津津有味地游玩着。而更让路人赏心悦目的，应数那行走在街上的娉婷倩影了，她们或戴纱笠，或蒙面巾，娇俏的模样尽在朦胧之间，更教人遐想连篇。
　　假面舞会是乞巧节的后续节目，是苎萝村独有的活动，在每年的七月中旬举行，目的是为了选出村里最美丽的女子。而且被选上的女子还能在村里挑选自己心仪的男子成婚，这样的“奖励”对于古代的女子来说怎么不诱惑？
　　而在市集旁的思溪河畔，一位布衣少女正对着溪中丢石头。她没有在这样的日子里特意装扮，她麻衣布裙，不施粉黛，然而这样的她已经芳华尽显，貌如仙人。
　　“阿光姐姐。”
　　“阿光姐姐，你在哪儿？姐……”
　　闻言，布衣少女拍干净手上的沙粒，然后对来人应道：“幺妹，我在这里。”细腻的声音如秋天的凉风，让人忍不住陶醉。
　　这位妙人儿不是别人，正是被锦袍男人“扇走”的月光。
　　幺妹气喘吁吁地跑到月光身边，生气地说：“阿光姐姐，你让我好找，怎的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月光拿出手帕，给满头大汗的幺妹擦脸。“时间不是没到吗？不用着急的。”月光轻松地说。
　　“哼，要不是施大爷让我来找你，估计你一会儿准要迟到，你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是是是。走吧，先回去看一看我爷爷。”说着，月光拉起幺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春秋末期，并不是什么被架空的年代，月光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了，她是被在外流浪行医的施大爷带会苎萝村的，顶着施大爷孙女施夷光的名字在这片陌生的土地生活着。
　　月光知道，施夷光将会是颠覆两国的绝世美人，而她刚好不幸地被安上了这个名字，所以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免得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虽然她不知道锦袍男人送自己来到千年前是什么用意，但不管如何，她都不是舍己为国的女英雄，即使改写历史，她也不要牺牲自己的一生。
　　回到这间破败的草屋，微微的心酸感就涌上了月光的心头。
　　草屋很小，只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厨房，而且厨房的屋顶还是“透光”的。而房子的主人施大爷其实是一位孤寡老人，他对村民声称月光是他的孙女，其实老人家他一生不曾娶妻生子，何来的孙女？
　　“爷爷。”走进黑暗的房子，月光轻轻地唤了一声爷爷，然后走到床边给床上的老人掖被子。
　　施大爷本名施洪，是一位赤脚大夫，在村中颇有名气，年轻时也是不少少女的梦中情人，但是他却一生未娶。在他弱冠那一年，他离乡别井在外行医，一走三十多年，直到晚年才想到要落叶归根回来苎萝村。
　　而月光就是施洪在回家路上救的，因此他还落下了病根，双腿不能走路。月光感念施洪的救助之恩以及自己对他的愧疚之心，于是决定留在他老人家身边侍候他安度余年，因此借用施洪孙女之名一起来到了苎萝村。令月光没想到的是，根据施洪家族谱的辈分排名，月光居然要取名为施夷光，这使月光小小地担心了一把，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现代人，比这里的古代人先进了千年，难道还斗不过历史？于是也不甚在意。然而，有些东西，真的是躲不及，也避不开的。
　　“是阿光？怎么还不去市集准备呢？”施洪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使他更显苍凉。
　　月光伸手把旁边的木窗撑开，淡淡的月光照到屋里来，驱散了一丝黑暗。
　　“是我，爷爷。你放心好了，今晚的冠军一定是我。”月光信心满满地说。其实月光并不计划着要得到今晚舞会的冠军，她只是给施洪一个安心而已。她知道苎萝东村那里有一个名叫郑旦的少女同样貌美动人，是今晚当选的大热人选之一，月光从历史上窥知当年与西施一并被送进吴宫的正是这位名叫郑旦的美女，所以月光只能把主意打在郑旦身上，以求改变命运。
　　床上的老人听了月光的话以后才露出笑颜，皱巴巴的脸上也因为这个欣慰的笑容而变得有点活力。“阿光，爷爷要你参加这次选美并不是为了虚荣，我只是想你有一个好的归宿，你会怪爷爷吗？”
　　“不会，阿光明白的，阿光不会辜负爷爷的好意。”月光笑道。“好了，爷爷，我要去准备一下，你好好休息吧。”
　　离开昏黑的房间，月光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她的确要去准备，可不是为了夺冠。

　　繁星渐显，圆月高挂。
　　月光从草屋里出来后便央幺妹给她去找几支野蔷薇回来，说是要做头饰，幺妹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兴冲冲地跑去山边找蔷薇花。
　　幺妹是村子里跟月光感情最好的丫头，记得以前月光问过幺妹，你为什么这么黏我呢？幺妹傻兮兮地笑答道，因为姐姐长得跟仙女一样，所以我想多沾点仙气。
　　待幺妹走后，月光也开始忙起来了，她为今晚的计划准备了好几天，一定不能出任何的幺蛾子。
　　苎萝村的人皆知施夷光的美名，所以月光不能输得太明显，不然就会引人非议，还会伤了施洪的心，所以，她只能“意外”落选。

　　半个时辰后，重新打扮一番的月光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而此时的幺妹也已经早早地捧着一把艳丽的蔷薇在外等候。待月光出来的那一瞬，幺妹几乎被她迷惑了双眼，恨不能化身为男子宠爱她一生。尽管幺妹早知月光貌美，但是没想到稍加妆点的她会这么迷人，惑心。
　　传说妖女的美会让女人妒忌，而仙女的美却只能让女人心生爱慕，或许，月光就是后者之貌了吧。
　　“傻丫头，快给我回魂。”月光不客气地捏着幺妹的两腮笑道。
　　幺妹一愣，眨了眨眼睛，然后差点没把口水流出来。“姐姐，你比郑旦漂亮多了，今晚的冠军一定是你的，嘻嘻。”但是幺妹转念一想，又说：“哎哟，坏了。我们村的歪瓜裂枣怎么配得起我家阿光姐姐呢？”
　　月光笑着敲了一下幺妹的脑门，斥道：“傻丫头，不要口出狂言，而且我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一直都是。”幺妹顿了一下，问：“阿光姐姐，什么是口出狂言啊？”
　　“口出狂言就是说你刚才的那些话太自大了。”
　　“哪里，我说的是事实，阿光姐姐最漂亮了，连天上的仙女都没你漂亮。”幺妹夸张地说。
　　月光笑道：“你见过仙女吗，你怎么知道？”
　　幺妹哼哼两声，说：“感觉。”
　　“傻瓜。”说着，月光点了一下幺妹的额头，然后继续道：“快帮我把这两支蔷薇别在耳后的发鬓上，不然就要迟到咯。”
　　“啊，对了，差点忘了这大事。”
　　一刻钟后，幺妹随月光来到市集的擂台旁，因为来得迟的缘故，幺妹找不到好位置，为此还抱怨了一把。而月光是参赛者，所以不在观众席中休息。
　　在一间稍加装饰的木屋里，数十位漂亮的倩影或站或坐地在里面休息，真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而原本安静的房间却因为月光的到来变得有点吵杂，这并不是因为众人知道她是施夷光才起哄，个中的缘由，只因她脸上那独特的蝴蝶面具。
　　因为是假面舞会，所以要求各位参赛的姑娘都要带上蒙脸的东西，然后再进行比赛。而比赛的第一项赛程就是要靠才情取胜，然后从在第一轮获胜的姑娘中选一位最貌美的作为本届冠军。
　　成为焦点的月光不顾旁人探究的目光，径自一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开始稍作休息。
　　众女见月光并不理会她们的起哄，于是也很快地安静了下来，有的也开始讨论起八卦来。
　　俗话说得好，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哎，你听说了吗，有御使来到我们苎萝村了。”八卦女一号说。
　　八卦女二号兴奋地问：“是吗是吗，御使来干什么的？”
　　八卦女一号答道：“这个我没听说哦。不过不管他来做什么都好，要是今晚让那位大人看上，被带回府中，就算做小我也认了。”
　　果然很肤浅。闭目的月光心里评价道。
　　这也怪不得那个女人，都是时代的错而已，谁不想飞上枝头？
　　而八卦女一号的话遭到了八卦女二号的鄙视。“就你？哼，御使大人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村妇，你别忘了东村的郑旦和西村的施夷光，哪里轮到你？”
　　被点名的月光心里小小地吐槽了一下：我才看不上那劳什子御使。
　　其实月光已经猜到那位御使大人的身份，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御使应该就是范蠡，一个对于施夷光来说，足以影响一生的男人。